“送到安华殿去,要是摔着了还是碰着了,可仔细你的皮——”一个大太监把一些物事交到一个低眉垂眼的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诺”,然后双手接过,低着头便往安华殿方向而去。
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却是西岐小皇帝穆璠又带了几个小太监在踢蹴鞠玩。声音太大了,使得来往的太监宫娥都不由放缓了脚步。
那小太监倒是老实的紧,仍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东张西望,一径朝着安华殿方向而去。
却不防一个黄绿相间的东西忽然就飞了过来,小太监一个躲避不及,正好被砸住头,吓得慌忙跪倒。
“真是废物!”能听见穆璠恼火的声音,“连个蹴鞠都踢不好!”又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蹴鞠给朕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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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太监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坏了,甚至从地上爬起来时猛一踉跄,差点儿再次摔倒,穆璠明显被小太监的狼狈给取悦到,指着小太监哈哈大笑。
小太监已经拾起地上的蹴鞠,诚惶诚恐的小跑着上前,递给叉着腰得意洋洋的穆璠。
“小兔崽子,赏你的。”穆璠掏出几枚金瓜子顺手撒了过去。
“谢,谢陛下赏——”小太监的声音惊喜无比,手忙脚乱的就趴在地上捡,好不容易拾起来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这才弓着腰捧着盘子在离开。
“来来来,再来!”穆璠也就丢开了小太监,继续招呼其他人。
哪知刚把蹴鞠踢出去,一个长颈削面侍卫打扮的男子忽然跑了过来,伏在穆璠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穆璠似是吓了一跳,忙示意侍卫把刚踢出去的蹴鞠捡了回来,伸手细细的捏了一遍,脸色顿时大变,忙回头看去,正好远远的看到方才那个小太监的影子,迅疾扬声道:
“截住他!”
小太监似是没听到,继续往安华殿方向而去。
“是他?!”那侍卫脚尖点地,转瞬间已来至小太监面前,“站住!”
“啊?”小太监吓得激灵一下,懵懵懂懂的看着瘦削侍卫,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怜兮兮道,“侍卫大哥,小的还有事在身,若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哥谅解一二。”
瘦削侍卫却是丝毫不为之所动:“是我们陛下有事问你,你跟我来吧。”说着,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物事随手递给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太监,“你的事交给他做。”
“总管说让小的一定亲自送到,不然就会剥了小的的皮,侍卫大哥行行好,帮小的跟陛下说一声,等小的办完这趟差事再来领训行不?”小太监苦苦哀求。
侍卫却是手按宝剑,后退一步:
“请吧。”
被唤住的太监明显认识侍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神情艳羡的对着小太监道:
“去吧,去吧,西岐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大方,陛下有事找你,是你小子的福气,别人巴不得跟在陛□边伺候呢,你小子倒好,还推三阻四的!”说着接了小太监手里的东西,“不就是去安华殿吗,交给我了。”
小太监眼睁睁的瞧着那人接了自己手里的物事,径自往安华殿方向而去。
侍卫冰冷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
“走吧。”
没有办法,小太监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侍卫的后面进了穆璠的寝宫,刚进去,宫门就在身后合拢。
小太监唬的身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下巴处忽然一凉,却是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上了喉咙,小太监被迫抬头,正对上那瘦若无常般的侍卫充满戾气的双眼:
“把蹴鞠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小王八蛋!”穆璠脸上玩世不恭的惫赖神情早消失的一干二净,神情阴狠,“没想到你竟然是穆羽那该死的混蛋的人,装的倒还真像啊,差点儿就让你蒙混过去。”
心里却是充满挫败和恐惧。原以为自己故意装着每日里沉迷于玩乐中,扮昏君扮的天衣无缝,哄得穆羽滴溜溜转,却没想到早被识破,不然,怎么会被他发现蹴鞠里的秘密?
更是懊悔,怎么那么大意,好巧不巧,就拿了这只装有西岐朝中拥戴自己的一干臣子名单的蹴鞠来踢!
小太监再傻,这会儿也明白自己怕是危险至极,左手倏地探出,一枚金针无声无息的刺入侍卫的膝盖处,自己身子随之后仰,躲过了侍卫拍过来的一掌,起身就想往门外跑,脚腕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却是那侍卫扑倒前一跃而起,正好勾住小太监的脚脖子:
“想跑,没那么容易!”
“哎哟!”小太监痛呼一声,一下跌坐地上,张嘴就要喊救命,却被侍卫一下点中哑穴,顿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咦,好像,是易过容的。”那侍卫愣了一下,抬手在小太监耳朵旁摸索了一下,一张人皮面具应声而落,露出里面一张芙蓉美面。
“是你——”穆璠先是一愣,然后就咯咯冷笑出声,宛若夜间骶鸮的嚎叫声,听在人耳里,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容霁云,你也有今天!啊,对了,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你们家那老东西,还是来会穆羽这个老情人?”
嘴里说着一把扼住霁云的喉咙:
“不管你来找谁,今儿都别想活着走出我的寝宫!”
看霁云瞪着自己,穆璠又桀桀怪笑起来:
“放心,朕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去,从前总是穆羽夺去朕的东西,今儿个倒好,他最喜欢的女人,竟然自动送上门来,朕一定让你好好享受一下,然后再把你剁成一节一节的扔到穆羽的房间里——”
“我们想想会发生什么呢?可能穆羽并不稀罕你,随便找人把你拉出去喂狗,也可能穆羽真的很爱你,然后替你寻大楚的宫人报仇,也或者他正欣赏你的人头,想一针一针的把烂掉的你缝在一起,突然就有人冲了进去——然后,梆梆梆梆——穆羽说不定就会和你爹不死不休啊!”
穆璠说着,脸上全是向往陶醉之意,仿佛在说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霁云第一次觉得毛骨悚然,身子猛地仰倒,后脑勺正发出“咚”的一声响。
“还想逃?”穆璠狞笑一声,回身拿了条鞭子,朝着霁云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一鞭下去,霁云身子急剧的抖动了一下,明显疼痛至极。
“陛下,臣穆羽求见。”外面忽然响起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却是西岐摄政王穆羽到了。
穆璠脸色一白,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坠落地面,静静的宫殿中显得尤其刺耳。
那侍卫只来得及一脚把霁云踹翻在地,又迅疾封住了霁云周身大穴,藏在袖子里的剑也随之指向霁云的后心:
“你最好听话些,否则现在就杀了——”
一句话未完,门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挺秀的身影正站在门口。不是穆羽又是哪个?
“皇叔——”穆璠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懦弱的模样,很是害怕的样子。
“方才怎么回事?”穆羽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太监模样的人,明显没太在意,“我怎么听到了兵器破空的声音?”
“皇叔,是这小王八羔子弄坏了我的蹴鞠,我有些生气,就想教训教训他——”
穆璠一副做错了事的乖宝宝模样,“皇叔你别生气,璠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到西岐,宫里的阉人要打要杀自是随你,只这里毕竟是大楚,咱们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回国,离开之前还是少生——”
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事端。我还有事,待会儿会让人过来帮你收拾东西。”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皇叔慢走——”穆璠明显松了一口气,无比得意的睨了一眼仍低着头跪在旁边的霁云。
“对了,齐恕,祈梁小皇子拿来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说是送给皇上的,你跟着去拿一下。”
齐恕忙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里的剑,转身跟着穆羽就往外走。
哪知异变突生,前面的穆羽忽然转身,一脚狠狠的踹向齐恕的心窝,另一只手朝着脸上得意笑容还未凝去的穆璠打了过去。
“啊——”齐恕只来得及短促的叫了一声,胸前骨头便传来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一下瘫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至于穆璠,则是直直的飞了出去,跌落的力度太大了,竟是把那张椅子都砸烂了。
“殿下——”外面响起姬二的声音。隐隐的还能听到其他侍卫急速而来的掠空声。
“无事,你们在外面守着就好。”穆羽吩咐了一声,转头看向仍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霁云,“你到底是谁,怎么会——”
方才自己经过这小太监身边时,脚踝处的穴道明显被手指碰了一下,虽是力道极轻,穆羽却第一时间感觉到,那手指带来的触感,竟是无比的熟悉。
霁云仍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滴血却是“啪”的一声滴落地面。
穆羽伸手,一把拨开霁云额前的乱发,神情顿时又是无措又是愤怒:
“阿开,真的是你——”
待看到霁云嘴角不断滴落的鲜血,及背上明显鞭抽的印痕,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俯身极轻柔的把霁云抱在怀里,转身往只剩一口气的齐恕身边而去:
“是你,伤了她?”
齐恕神情恐惧至极,来不及讨饶,穆羽已经伸手抓住齐恕的脑袋用力一拧,耳听卡巴吧一声脆响,竟是生生扭断了齐恕的脖颈。
那因为恐惧至极而凸出的双眼好巧不巧,正好对着穆璠的方向,穆璠吓得“啊”的惨叫一声,魂儿都要飞了:
“皇叔,饶命——”
下一刻,却忽然失声。
穆羽随手拾起地上的软鞭,朝着穆璠就抽了过来,穆璠只疼的浑身顿时猛一痉挛,背部鱼一样的弓起,又重重的摔回地面。
“殿下,——”听里面动静不对,姬二推开门就冲了进来,待看到除了脸,浑身上下被打的血肉模糊在地上不住翻滚无声哀嚎的穆璠时,明显吃了一惊,“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自己早就想让羽儿杀了穆璠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子算了,可现在,明显时机不对。
这一抬头,姬二再次愣住,怎么外甥怀里还抱了个小太监?再一细看,立时明白了穆羽会如此失去理智的原因,却是明显受了伤的容霁云,正躺在自己那好外甥的怀里。甚至这时候,嘴里的血还在不停冒出来:
“先帮她止血。”
穆羽抬脚踢开努力想要爬过来求饶的穆璠,声音都有些抖:
“张开嘴,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霁云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张开嘴巴,舌尖处果然鲜血淋漓。
“这是止血药!”姬二丢了包药过去,明显对自己外甥这样没出息的样子很不爽,“她自己咬得,能严重到哪里去?”
话虽如此说,心里却也不由佩服,这丫头倒还真下得去嘴,瞧这血肉模糊的模样!
“齐恕封了你的穴道?”穆羽也瞬时明白了霁云为什么会咬伤自己,肯定是为了冲开穴道,怪不得,她的手那会儿那么绵软无力!
早知道,一定不让齐恕死的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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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来——”因舌头受了伤,霁云说话很是艰难。
“闭嘴——”穆羽很是愠怒,这个女人,就这么讨厌自己吗?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固执!明明神情阴沉脸色难看至极,抱着霁云的动作却仍是格外温柔。
到了自己寝宫,两手如对婴儿般小心的穿过霁云腋下,半扶半抱着让她趴在床上。
有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拂过,穆羽低低的声音随之在耳旁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