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路上都是挂着灯笼的,透过假山的缝隙照进来,让苏韶棠能看清现在的沈玉案,他蹲在那里,低头认真地替她剥着烤红薯,假山中淌进了雨水,将他的衣摆都浸湿,他细致地剥好一块薯瓤,他知晓苏韶棠有洁癖,薯瓤四周干干净净的,他抬头送到苏韶棠唇边:“尝尝烫不烫。”
他稍抬头,刚好让苏韶棠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他是文中的男主,容貌必不可能差的,他肌肤白皙,惯来脸上带着笑,但目光清冷寒凉,唯有看向苏韶棠时才携着温柔,他今日这一身是特意收拾过的,雪色中衣外套了一件深色宽袖圆领衫袍,双肩袖口都绣了云纹。
哪怕蹲在那里,他脊背都是挺直的,宛若一块冷玉清菱。
暮色暖灯下,苏韶棠的视线不知不觉对对方身上停留得久了些,等撞上对方视线,她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
沈玉案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意识到什么,他眼中闪过一抹浅浅的笑意,下一刻,他又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脊背。
苏韶棠含糊地将那块薯瓤咽下,伸手去接:“我自己来。”
沈玉案拦住了她:“还是我替夫人剥吧。”
说着,他觑向夫人的手。
苏韶棠的手养得很好看,根根细长白皙,今日刚磨去了蔻丹,反越衬得那双手干净无瑕。
闻言,苏韶棠下意识地看向沈玉案的手,也不说沈玉案的手好不好看,但他剥了烤薯的皮,指尖上染得黑乎,苏韶棠当即缩回手,再不提自己来一话。
松箐实在,一整个烤薯很大,苏韶棠根本吃不完。
两人一蹲一坐,花了将近一刻钟时间,才将烤薯分食完毕。
沈玉案借着假山流下的雨水洗净了手,苏韶棠拢了拢披风,眼神飘忽地没有去看沈玉案,只道:“我得回去了。”
沈玉案:“我送你。”
他伸手去扶苏韶棠,两人刚站起来,就听假山外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经过,随即一道颇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轻柔传来。
“殿下,等等妾。”
苏韶棠和沈玉案对视一眼,许是苏韶棠眼中询问的意思太明显,沈玉案冲她轻颔首,但饶是如此,苏韶棠也目瞪口呆。
苏韶棠回神,就向系统求证:“刚刚说话的人是云安然?!”
【沈玉案不是告诉宿主了嘛。】
苏韶棠见沈玉案和系统的神情语气都很平静,险些怀疑是自己大惊小怪。
但回神后,苏韶棠轻扯了扯唇角。
可那是女主啊!
文中沈玉案的官配!
她怎么对旁人自称妾?!
苏韶棠细想了一番,记得当初沈玉案调查过,云安然是被二皇子救了,且养在了别院中。
所以,被云安然叫殿下的人,就是二皇子?
苏韶棠傻眼。
全部乱套了!
原文中,二皇子和女主云安然可是没有任何交集,二皇子只是文中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男配罢了。
不管苏韶棠如何凌乱,但事情就摆在眼前,那两人似乎觉得这处没人,停了下来,拦住了沈玉案和苏韶棠的去路,也让他们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假山外,二皇子冷寒着一张脸,浑身煞气横生,云安然做一副小厮装扮,紧跟着他。
虽说二皇子脸色不好看,但云安然倒也不怎么惧怕,她是知道殿下多宠着她的,否则,这种重要场合,也不会她只说了句想来看看,就将她贴身带着。
四周落雨,云安然习惯地去拉殿下的衣袖,拢眉温柔担忧:“殿下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妾险些没有追上你。”
二皇子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就脸色难堪,邱国公逝去,邱家要辞官,谁都知道他大势已去,一些对他避而不见的人对大皇子却态度热情,二皇子冷骂了声:“那群老匹夫!”
忽的,他沉眸看向云安然:“难道我当真比不得大皇子?”
他私下里从不叫大皇子为兄长,云安然早就习惯了。
云安然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她也亲眼见了刚才的一幕,她倚在二皇子肩膀上,轻柔道:“妾知晓殿下有鸿鹄之志,才能非凡,他们今日没有选择殿下,日后必然后悔,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稍顿,云安然轻抚小腹,添了句:“妾一直相信殿下。”
她轻仰着头,细眉轻敛,端得是温柔清丽,一双眸子中似乎只装了二皇子一个人,柔情蜜意皆是因他,极大缓解了二皇子的心情,云安然生得白皙貌美,腰肢纤细动人,否则也不能让二皇子见了一面就惦记上。
这时见女子这般仰慕自己,二皇子一时动情,知晓四下无人,他拉过云安然压在假山上。
云安然震惊,紧张地看向四周,声音破碎:“殿、殿下……腹中……”
话音未尽,就被二皇子打断:“我自会注意。”
随后就是唇齿交缠声,哪怕有雨声遮掩,仍是传出了衣裳摩擦间的声音,给四周空气都染了些许旖旎暧昧。
苏韶棠目瞪口呆。
她只是来国公府守个灵,全然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事情,原来安伯侯府外的世界这么热闹嘛?
沈玉案冷下眼眸,他手疾眼快地遮住苏韶棠的耳朵。
苏韶棠恼瞪他,凭什么不给她听?
沈玉案哑口无声,半晌,才低低憋出一句:“污秽乱耳。”
怕被外间人听见,沈玉案说这话时,靠得苏韶棠很近,温热吹过耳垂,苏韶棠身子稍僵,似有些发软,她脸颊登时涨红,怕被发现糗态,立即伸手也捂住了沈玉案的耳朵。
在沈玉案错愕下,苏韶棠理直气壮地瞪向他。
不给她听,那他也不许听!
沈玉案欲言又止,最终堪堪垂下眼睑。
夫人只是报复回来,却忽视两人现在的姿势,同时捂住对方耳朵,必不可免地两人靠得极近,这种姿势就仿佛两个人抱在一起般。
沈玉案喉结轻缓地往下滑动。
他只是不想让那些污秽脏了夫人的耳朵,并没有想要冒犯夫人。
这种情况,他也始料未及。
心里不断替自己辩解,但沈玉案只是轻垂眼睑,没有提醒夫人,在无人发现的地方,他控制不住地掀起唇角。
到底是在国公府,怕有人经过,很快,那两人就敛衣离开。
等彻底没有了动静,假山中的两人才放开彼此,苏韶棠收回手,瞪了沈玉案一眼。
有些不自在,苏韶棠扯开话题:“看来偷吃的,可不止我们两个。”
话音甫落,沈玉案倏地轻咳出声,脸颊呛得通红,将苏韶棠吓得一跳,她皱眉看向他:“你受凉还未好?”
沈玉案这才想起自己登堂入室的借口,掩唇摆手:“太医说,再要静养几日。”
借着外间的灯笼,沈玉案觑了自家夫人好几眼。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此偷吃彼偷吃,可不能相提并论。
苏韶棠没管他,只觑了眼系统光屏,算起适才二皇子和云安然用的时间,眉眼间涌上嫌弃:“才一刻钟。”
苏韶棠穿书而来,见过的大场面不知几许,但凡中男主都至少半夜才能停歇,二皇子的这一刻钟在苏韶棠眼中就代表了不行。
一旁又传来猛烈的呛咳声,苏韶棠不解地看过去:“这里也没风啊。”
沈玉案勉强温和道:“嗓子有些痒。”
沈玉案看了夫人一眼,稍顿,又看了夫人一眼,他好不容易缓过来,面色恢复如常,在离开假山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夫人觉得多长时间才合适?”
苏韶棠很快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哪里知道?
苏韶棠脸有点红,但不想露怯,回忆曾经看过的,她估摸着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她呐呐道:“起码也得两个时辰。”
她没有经历过,乱猜的答案,说得很是心虚,没敢看向沈玉案。
也因此,没有发现在她说出这个答案后,沈玉案温和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身边的人没了声,苏韶棠皱眉,难道她说少了?
她扭过头,狐疑地问:“难道你不行吗?”
虽然原文是个清水文,描写到脖子以下就开始拉灯,但也至少都是半夜后才风雨骤歇的。
对上夫人狐疑的眼神,沈玉案笑容僵硬,一时间也不知他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见夫人逐渐皱眉,沈玉案硬着头皮回答:“应是行的。”
话音甫落,两个人都有点不自在,沈玉案送苏韶棠回了游廊上,一直消失的松箐和络秋也出现,络秋忙忙护着夫人回了灵堂。
而另一边,松箐见侯爷神情不自然,说不上高兴,不由得纳闷,遂顿,哭丧着脸震惊:“侯爷又惹夫人生气了?”
他可是跑了半条街才买的烤薯,偷摸避开旁人,小心护着带进国公府的。
适才就侯爷和夫人两个人独处,居然还不能讨夫人欢心,松箐不得不腹诽,侯爷真不争气。
松箐一说,沈玉案就不由得又想起夫人那个问题,他抬手扶额:“没有。”
松箐这才松了口气,嘀咕:“那侯爷绷着脸,奴才以为侯爷又搞砸了呢。”
沈玉案扯了扯唇角,觑了他一眼,想问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堵住。
他好歹还成过亲,松箐一直孤寡着,问松箐,就相当于白问。
和夫人待久了,沈玉案也学了点夫人的神韵,嫌弃地觑了眼松箐:“没用。”
松箐被骂得一头雾水,但侯爷已经提步离开,他只好稀里糊涂地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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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灵堂,苏韶棠敛了敛神情,走到苏夫人跟前跪下,苏夫人擦了把眼泪,余光觑见她,忽然一顿,担心道:“怎么出去一趟,脸这么红?”
闻言,苏韶棠伸手摸了摸脸颊。
的确有些发烫。
苏韶棠在心中骂了沈玉案一番,都怪他,非要问她需要多少时间。
这种问题,是能拿到明面上讨论的吗?
苏夫人见她不回答,就猜到了什么:“和女婿见面了?”
苏韶棠的手很凉,一直捂着脸,只当给脸颊降温,须臾,她才松开了手,脸色恢复白皙,她不自在地应了声:“给我送了点吃的。”
见她真的羞了,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不再说这些。
苏韶棠原以为守灵期间遇到二皇子偷吃,后面就不会发生了什么令她震惊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