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富饶,哪怕只是一个县也繁华,安仁县是除了衢州主城外面积最大的一个县。
县令也有品阶之分,安仁县县令算得上六品,对于沈玉晦的家世来说,这个官职不算高,尤其是并非京官。
但他又是个刚入官场的新人,初任职就是六品,已然不错。
调任令下来后,京城颇有动荡。
沈玉晦是沈玉案的亲弟弟,他调去衢州,其中必然有沈玉案的手脚,远离京城纷扰,一时间众人有点猜不透沈玉案想做什么。
圣旨下来时,苏韶棠就在府中,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衢州距离京城甚远,快马加鞭也少不得要半个多时间,如果是坐马车,时间又得翻上一倍。
沈玉晦接到圣旨后,两个月内就要走马上任,也就是最近几日就得动身,时间太赶,府中近日都在操劳这件事。
调任令一下,除非是回京述职,一年到头沈玉晦也回不来京城一次,等做满三年县令,才能重新调任。
当然,事无绝对。
如果政绩十分突出,早日调回京城,也并非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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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夜微风轻习,苏韶棠沐浴出来,她脸颊被热水熏得嫣红,春日的衣裳单薄,睡觉穿的亵衣更是如此,轻薄的两层轻纱,根本遮不住女子风情,湿漉漉的青丝披在肩膀上,叫那点布料好似成了透明。
沈玉案只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视线。
苏韶棠没注意到他的神情,细眉微蹙地坐在铜镜前,含糊地抱怨:“浴桶太小了,每次泡澡都不痛快。”
沈玉案想起了那个浴桶,半人高,足够装得下苏韶棠一人。
但也只够装得下一人。
沈玉案若无其事,只是捏着杯盏的手稍用力,他轻声说:“是有点小。”
苏韶棠听见他附和,从铜镜中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一抬头,就恰好撞上沈玉案喉结轻微滚动的动作,很小的幅度,但不知为何,苏韶棠快速移开了视线。
下一刻,苏韶棠又快速将视线移回来。
她和沈玉案既然已经说开,她要攻略沈玉案,沈玉案又口口声声说爱慕她。
四舍五入,沈玉案就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她看一下她男朋友的喉结怎么了?
这是她该得的。
很快,苏韶棠就意识到她还是草率了。
沈玉案不知何时看向了她,四目相视间,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情绪沁上心头,室内顿时氤氲出些许旖旎。
也许是心境不同,苏韶棠头一次发现沈玉案居然有点秀色可餐。
他还没有沐浴,但褪了外衫,只穿了件白色袖口带云纹的亵衣,说实话,这亵衣太单调,也不好看,可他生得好,连带着简单的亵衣也变得矜贵起来。
他早年做过武将,如今也是禁军统领,身材不必说,肩宽腰窄,坐在榻上有点松散,可脊背仍是挺直的,莫名有点勾人眼球。
沈玉案发现夫人在看他,那眼神从他脸上很快往下移,最终落在他腰腹间。
沈玉案忽然想到他曾经协助大理寺寺卿宋翀办案去过的青楼,那些男子看向楼中女子就是这样的眼神。
——透着些许露骨的打量。
他看似若无其事,但暗地里早就默默使劲,要是苏韶棠现在上手摸去,就会发现他浑身紧绷,连带着腹肌都显出来,可惜这种风景被亵衣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在气氛逐渐升温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气氛,苏韶棠猛的收回视线,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松箐探头进来:“侯爷,热水备好了。”
沈玉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松箐缩了缩脑袋,腹诽,侯爷作甚这么看着他,他做错什么了嘛?
苏韶棠挑了点面霜,涂抹在脸上,微凉的面霜让苏韶棠清醒了点,她看都不看沈玉案,快速道:“时辰不早了,还不快去沐浴!”
沈玉案心中再恼松箐坏事,现在也只能起身离开。
沈玉案沐休用了小半个时辰,等他回来时,苏韶棠已经上了床,外间不知何时又落了小雨,今年不知为何,雨水落得格外频繁。
苏韶棠没睡着,知道沈玉案在她旁边躺下了,床榻就那么大点地,躺着两个人,哪怕再小心也总会有点摩擦。
肩膀与肩膀抵在一起,苏韶棠想要转身,抬手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总归身边的人顿时紧绷住了身子。
床榻上的两人都僵住,苏韶棠眨了眨眼,她自觉也是在网上见过大场面的人,不是沈玉案这个雏儿可比的,所以想要强行镇定下来。
是的,雏儿。
哪怕她穿书过来时,原身和沈玉案已经成亲月余,但沈玉案还是雏儿。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原文是清水小甜文,给女主守身如玉基本上是男主的标配。
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苏韶棠觉得耳根子有点烫,也假装不知道,只作放任不管,她想打破室内的气氛,好在她本来就有话想问沈玉案:“京中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不怪她这么问,沈玉晦要求上任的时间太赶,就好像有人想让沈玉晦立刻离京一样。尤其是赶在西洲使臣进京的这个时间段,让人不得不多想。
京城能对沈玉晦出手的人不多,思来想去,苏韶棠还是觉得这是沈玉案的手笔。
沈玉案惊叹她的敏锐,没有瞒她:“以防万一罢了。”
西洲兵强马壮,向来看不起朝廷,如今萨安力被废,哪怕明面上说是被媃兰气的,但西洲会不会相信也得另说,哪怕真的信了,也少不得给朝廷记上一笔。
二位皇子拉拢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圣上对此一直没有动作,但沈玉案并不觉得圣上是在冷眼旁观。
朝廷武将一直是裴氏独大,又久久不肯上交兵权,偏偏镇北大将军还摆明了支持大皇子,现在出了西洲此事,沈玉案不觉得圣上会继续无动于衷。
若真如他所想,他现在的职位恐怕会出现变动,猜到他将来可能会远离京城,沈玉案总要替明泽和夫人做考虑。
等沈玉案说完,苏韶棠很久没有说话。
她比沈玉案还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张了张口,脑海中安静很久的系统忽然出声:【宿主不可透露原剧情,否则书中世界会立刻崩溃,宿主也会立即死亡。】
苏韶棠皱了皱眉。
她在透露系统时,系统虽然阻止她,但也只是在她脑海尖叫做无用功。
而系统说出这番话时,哪怕系统表现得再平静,苏韶棠也能察觉到系统的恐惧,显然,在系统的规则里,透露出原文剧情要比透露她的来历和系统本身严重得多。
苏韶棠本就没有先知的打算,听到系统的话更是作罢,她现在有了回家的法子,自然不想自寻死路。
适才的旖旎被彻底打破,困意来袭,苏韶棠闭着眼,只含糊道:“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至于沈玉晦,没什么好操心的,沈玉案已经尽可能地替他铺了路,他自己也是个有能耐的,而且,现在离开京城,可不是什么坏事。
苏韶棠很快沉沉睡去。
沈玉案却没了睡觉的心思,女子整个人都钻进他怀中,他本就对女子有心思,两人说开后,那些心思越发不可收拾,如今香软在怀,她睡觉时不规矩,一只手就搭在他腰腹间。
若即若离的位置,甚是折磨人。
苏韶棠可不知沈玉案的纠结,她一觉睡到天明,醒来时沈玉案早就不在身边,她习惯于此,并没什么感觉。
用过早膳,她就招来常管家:“虽说时间紧,但该备的东西都要备上,衢州离京甚远,要是等到了衢州再发现有缺短,可就来不及了。”
常管家都是知道的,恭敬地应了声,就立刻退下去准备,府中因这件事彻底忙碌起来。
这几日沈玉晦无需上朝,赶紧远赴衢州上任才是紧要,苏韶棠直接让络秋把人叫来,沈玉晦进来后一贯沉默。
苏韶棠递给他一个匣子,沈玉晦不明所以地接过,等打开匣子,才发现匣子中居然满满当当的都是银票。
沈玉晦错愕。
他是知道侯府产业的,哪怕一年下来也赚不到这么多,他也未曾听说嫂嫂派人去账房,所以说,这些银票全是嫂嫂自己的私钱。
沈玉晦立即将匣子合上,紧紧地抿起唇:“嫂嫂,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收好,我不差这点。”她是真的不差钱,细盐和冰块哪怕上交给了朝廷,也让她赚得盆满钵满,苏韶棠眼睛都不眨,理所当然道,“出门在外身上怎么能没钱,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就只说沈玉案答应帮她回家,她就不会亏待沈玉晦,而且沈玉晦对她尽心尽力,她又不是瞎子。
第69章
沈玉晦离京那日,苏韶棠亲自送他,风驱急雨洒下京城,眼看快要出了城门口,沈玉晦下了马车,短短一段路,他走得甚是艰难。
好不容易到了嫂嫂的马车前,手中的油纸伞几乎成了摆设,沈玉晦高声:“雨急路难行,嫂嫂不必远送。”
沈玉晦一直记得,嫂嫂不喜落雨日。
珠帘被掀开,苏韶棠一见外面倾盆大雨,就皱起眉头,彼时,沈玉晦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苏韶棠明白她送不了沈玉晦多远,也担心他淋坏身子,便道:“那你一路小心。”
沈玉晦沉默了片刻,才转身艰难地上了马车,将近一个月的路程,沈玉晦自然不会自找苦吃地骑马而行。
倒不是说沈玉晦非要赶在今日出发,而是这雨断断续续地落了好几日,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要是再推迟,恐怕就真的赶不上在期限内上任了。
马车帘子放下,沈玉晦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雨滴声,轱辘溅起泥水,马车在烟雨中渐行渐远,直到出了城门,沈玉晦没有忍住掀开提花帘,探头朝来行的路看去。
府中的马车还在城门口未动。
沈玉晦低垂了垂眼睑。
他年少时就求学在外,对京城从来没有牵挂,而如今却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直到再看不见城门,沈玉晦才放下了帘子,刚坐下,余光就看见了那个匣子,他推辞不过嫂嫂,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些银票。
京城内,络秋探头看着,等再也看不见马车,她才钻回马车:“小公子已经走远了。”
苏韶棠和沈玉晦朝夕共处一年,现在沈玉晦离开,苏韶棠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再加上落雨的烦闷,她恹恹地耷拉着眼皮:“打道回府。”
络秋小心观察她的神情,出声劝慰:“夫人不必担心,等年底小公子就能回京了。”
现在五月份,距离年底也不过就大半年时间,对于路程就要耗上月余的现时来说,这个时间并不算长。
苏韶棠低落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回到府邸时,她就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进府邸时,她随口问了句:“沈玉案回来了嘛?”
“还没有。”
苏韶棠皱了皱眉,今儿沈玉案没有和她一起去送沈玉晦,就是因为在要出门时,沈玉案被圣上宣去了宫中。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至今还没有回来。
苏韶棠原本想等沈玉案一同用午膳,结果天色都擦黑了,沈玉案才回到府邸,听见动静,苏韶棠抬头,刚好透过楹窗看见沈玉案合拢伞,将其放在游廊上。
他还穿着早上离开时那身衣服,苏韶棠听见他和松箐吩咐了什么,似乎是让松箐去厨房,苏韶棠皱眉:“还没有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