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降临,闻青司前往项河亭赴约。她到的时候,等候看烟花的人已经很多了。她很难挤进去,也看不见叶家的人。
一小厮偷摸着站在她身旁,小声说道,“小的是高少爷派来的,夫人这边请。”
闻青司点了点头,跟着他走。领到一个无人在意的小亭子,只见一人背对着她而立。
“让高公子久等了。”
“不久。人多眼杂,不得已才让夫人来了这偏僻之处。不过这里看烟花,也别有一番景致。”
“还是高公子想的周道。”
他拿出那日买下的镯子,递到闻青司面前。“那日瞥见夫人似是喜欢,在下便自作主张送与夫人。”
这镯子她看过吗?完全记不得,不过管他那么多。
闻青司面上作出真的被他感动到的模样,“高公子这太贵重了,恕我不能收下它。”
“夫人不必顾忌,也算是高某对初遇夫人时的唐突赔罪。”没等她言,他拉过她的手,将镯子戴在她手上。
闻青司只能在心里抵触着,这人怎么强送强戴的。
戴完镯子,高汝成还抓着她的手在他的掌心欣赏了几番。“这镯子倒是与夫人十分相配。”
你选的,你当然觉得配。她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谢高公子好意。”
“不知夫人的夫君现下何处,夫人出来这么久,他怕是会担心吧?”
狼的尾巴快要露出来了,闻青司的小白兔还得继续装下去。
闻青司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看起来哀愁了几分,“实不相瞒,我与夫君近些来感情不似那般好。他在外面还有别人。”她的眼泪说掉就掉,惹起对面那人几分怜爱。
“看来我那日说您的夫君不懂怜香惜玉还没说错。”
“公子是怜香惜玉的人吗?”她仰着头看向他,眼泪在她眼中亮晶晶的,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划过。
高汝成用手指替她抹掉,“我不太怜香惜玉,但唯怜夫人这般的。”他揽过她的腰,将她向他怀中靠近。两人相依偎着,看完了整场烟火。
正想着接下来怎么办,高汝成的脸俞发向她逼近,闻青司用手快速挡住他快要落下来的嘴,“高公子,我们能去客栈吗?奴家怕被人看见。”
他笑着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听你的,我的――夫人。”她只能故作娇笑。
谁是你的夫人,闻青司趁黑翻了个白眼。
闻青司见人少了,才牵着他的手,去往那家客栈。
高汝成由她牵着走,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看见,反正他的人会处理的非常干净。她好大胆,他喜欢极了。
王玲珑看完烟花也正准备回去,一男一女从她眼前经过,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那女子和虎纹寨那歹毒女人几乎一模一样。她也跟了过去,跟到一半就让人赶走,不让她走那条路。
“大哥,我回家啊,我为什么不能走这里。”
“不想死就赶紧滚,我管你干什么。”
王玲珑只能就此作罢。
高汝成以为进了客栈便是春宵一夜值千金,而闻青司不等他完全踏进屋内,一掌敲晕了他,再由谢归扛了上楼去。
掌柜和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闻青司假笑道,“夫君他喝醉了,话多,顺便教训了一下。大家都忙去吧。”
她快速上楼,将自己全身都洗干净,被他摸了比吃了苍蝇还难受。换回自己平常的衣服,她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高汝成被谢归用绳子死死地捆在柱子上。
闻青司去的时候,他还没醒。小竹子扇了他几耳光,才将他扇醒了。
被扇醒的他还有点懵,房间里有好几个人,可他只认得眼前刚还同他亲热的夫人。
“夫人,我怎么会被绑起来,不对,你,是你骗我?”
“看来巴掌还扇不醒你。”
她一把扯下他系在腰间的刺绣荷包,她早先便注意了,她无意靠近它,都会被他刻意避开。
“定情信物?你猜要是将这个寄给白若芷看,她会怎么想呢?”
他清醒了许多,“你别想动她。”屋子里还有一人他看着也很眼熟,那就是没戴假胡子的谢归。
“还有你,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了的。”
“只可惜现在才意识到太晚了,哈哈哈哈哈,真可怜。”闻青司才是背后那条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她绑他来,他唯一能想到就是要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要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你们到时候想要钱也拿不到。”高汝成还有些理智在,知道同他们谈条件来换条生路。
“你说你的那些下人们,为了维护你,会在叶苏江面前如何掩饰你几天几夜不回去呢?”
她把这都算好了,高汝成又高看她一眼,换个方面想,他高汝成也没看错人,危险的女人总是惹人不小心爱上。
“你想要什么?”高汝成看向她,可即便她换了个模样,又如此作弄于他,他还是觉得她如此迷人。
“十五年前,你父亲的发家史和孟家有关吧。”
他的脸瞬间变色,他几不可见的咬了咬下嘴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场和他一样听到闻青司那句话,心境瞬变的还有孟溪。他以为他只是看客,这一场原来是她为他设的局,她苦心积虑也是为了寻找那年的真相,连他也不再在意的真相。
闻青司本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她拿出一把匕首,匕首翻转间的光茫刺到了他的脸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闻青司的脑海内闪过好几种她以前在别人身上用的死法,她当然不会直接杀了他,只会慢慢折磨他到死。
“当年的事,我确实不知情。若是高家亏欠了孟家的,我愿拿出我的家产来做补。”
“你愿意拿出多少家产?”
“三成。”高汝成说了一个他最高接受的数。
“五成。给你留五成,是看着你苦命的媳妇份上。”
高汝成咬了咬牙,这疯女人。
“孟家人现在在何处,如果在这里就得跟我回淮州,才拿的到。”
闻青司没告诉他谁是孟家人,“可以,以防你反水,我会好好想想怎么保孟家人一路平安抵达淮州。”
一种可能,孟家被高家所害。闻青司本来想试着套出他的话,再让孟溪亲手杀了他,以报仇雪恨。虽说当年的事可能是他父亲做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谁让他也从孟家一事上获利了。可这个可能性暂时被小竹子推翻了,因为她翻遍了高家,没找到任何证据。
再换一种可能,孟家不是姓高的杀的。小竹子没找到关于孟家的证据,可找到了他们欺压其他人的证据。好死不死,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一只肥羊只要到了她的手上,没被砍掉几身膘,就别想着安然无恙地回去。
她本还想着孟溪离开王家,离开寨子,如何生存。钱是个好东西,恰好高汝成家不缺钱。
闻青司将孟溪带进了另一间房,只同他一人商谈。
“刚才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闻青司躺在椅子上,一手随意搭在额头上。
孟溪站在她旁边说着,“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去了淮州还能回来见你吗?”
“这算什么问题?”
“你先回答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孟溪双手撑在椅子上方,似是强迫着她回答。
“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管那么宽。”等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又在为什么奔忙,见不见得到她人还另说。
“那我跟他去淮州。”
“行。我让他们进来一起想你怎么平安过去。不然钱没拿到,人也没了。”她起身,孟溪从椅子上离开。
小竹子在门外绘声绘色地给谢归谢应说着淮州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还顺便说了孟家当年的辉煌历史。
“也就是说,如果他家没出事,孟溪就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哥。哥,那确实比你强不少。”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给我听。他家不出事,他也不会来这里,青司也根本就不会遇见他。”谢归恼他胳膊肘往外拐。
闻青司打开门时,刚好听到这句,孟溪也听见了。
是啊,如果没来这里,他不会遇见一个叫闻青司的人,不会在想死的阶段拉着她下地狱,更不会如此懊悔此前生出的杀她之心。他现在想起王玲珑骂他是畜生的话,却觉得她一点都没说错,他真是愚蠢至极。
“都进来吧。”闻青司说。
闻青司心里已打好了主意,“小竹子你最了解淮州,这次再辛苦你跑一趟。”
小竹子拍拍胸口,“没问题。”
“到时候我再找几个寨里的人跟你们一起过去。”
闻青司的手里还拿着高汝成的定情信物,单凭这个东西,不可能完全拿捏他。
“孟溪,从前你在温褚一那儿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毒药之类的,解药也要有,但一般大夫看不出来的那种。”
从温褚一开始,她就已经认识他了吗?孟溪回忆着以往能和她相识的机会,没有一点印象。
“孟溪?”闻青司见他似愣了神,“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孟溪点点头,“嗯,有。不过得去温老旧宅。”
最后,由闻青司下定论,“今晚就走。”
谢归先把高汝成的嘴封住,又用黑罩子将他的头罩上。等到夜深人静时,他们从窗跳出,不声不息地离开了客栈。
为避人耳目,孟溪带他们从温褚一家的后门进去。自温褚一离世后,他虽去了王家,也会时不时回来清扫。他们进来看到的景象,本应荒废许久的宅子,内里竟错落有致。
高汝成被扔进柴房里,由谢应看守着。其余人帮着孟溪配药,研磨,熬制。
谢归磨着药,不时会抬起头,打量这间屋子。他本不知道,孟溪去王家之前是住在这里,他顺着记忆,一下想起来了,当初他和闻青司在山里救的半死不活的人,后来被他们带到了这里才救活的。
那天,谢归和闻青司在山里比抓野兔子。忽然听见什么东西从山上滚下来了,闻青司最先跑过去看,谢归跟在她后面。
“他已经死了吧。”
闻青司二话没说将他背了起来。
谢归本想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可闻青司是一点都不听他说。
他一路跟着闻青司,和她换着背他到了街上找郎中。他那时始终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个陌生人,闻青司却如此担忧。
找了好几位郎中,都说他浑身骨头都断了,救不活了。闻青司偏不信,几经辗转,才被认识孟溪的人看见说,“这不是温郎中家的伙计嘛,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闻青司让他带着他们去找温褚一。温褚一看过孟溪的伤势后,也没有多少把握,只能尽力试一试。那晚上,谢归陪着闻青司在这儿待了许久,回寨里时,还被他爹娘骂惨了。谢归不禁感叹,死里回生,不知该说他命不该绝,还是温褚一医术高强。
关于这段历史,闻青司没想告诉孟溪。依他的性子,王贵中帮着安葬了温褚一,他毫无怨言接了王家的烂摊子,王家的生意也是从孟溪过去后好了不少。要是被他知道,她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恐怕很难甩开他。她对他好只是想抵消掉儿时的歉意,等这出事了了,那他们从此便毫无瓜葛,她闻青司不再亏欠任何人。
毒药已经做好了。闻青司特意抓了只老鼠,到柴房演给高汝成看。
她将黑色的药丸和花生混在一起,老鼠爬过去吃的干净,不一会儿老鼠口吐白沫,四脚朝天。她又用棍子将白色的药丸,戳进老鼠的嘴里,那死了的老鼠竟又活了过来。
见她手里拿着药丸,向他逼近,高汝成的脸霎白。她扯下他嘴里的抹布,他一句话不敢说,死死闭着他的嘴。
“谢应,给我撬开他的嘴。”
抵不过谢应的蛮力,高汝成破口大骂,“你个毒妇。”闻青司趁机就把药丸就他口中塞了下去让他想吐也吐不出来。
他大力咳嗽,想把药吐出来,药没被逼出来,只逼的脸涨的通红。
“老鼠的药是一次性致死的。而你的不是。”闻青司看着他露出恐惧的表情,兴奋不已。“解药分三次给你,第一颗一会儿会让人喂你,到淮州交了差,再给你一颗,最后一颗在我手里,等他们完整回来,我自会给你。还有,路上也别想耍花招,这解药,一捏就碎,只要他们出了事,你也别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