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置也挺妙,就在宋枝蒽之前和蔡暄吃火锅那家店的斜对面,再往前,就是当时祁岸和辣妹他们一起喝咖啡的咖啡店。
两家店是一家老板,装潢很像,也都有户外座位。
天气不错,几人选了户外。
只是位置有些尴尬。
宋枝蒽刚挨着蔡暄坐下,那边邹子铭就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坐在蔡暄的另一边。
动作最迟缓的祁岸,就只能在她的左手边“纡尊降贵”地坐下。
明明同样的座位,别人正正好好,他却身高腿长像是被拘着。
姿态也闲闲散散,颀长手臂在桌面上随意一搭,另一只戴着乌银手环的手,把玩着一枚银质打火机。
宋枝蒽余光瞥了眼,没说话,默默端起白水小口抿着。
在蔡暄拉祁岸闲聊时,邹子铭叫服务生点单。
蔡暄兴冲冲地指给祁岸,“就那个位置,我当初就看到你在那儿,还有其他几个人。”
说着又摇了摇宋枝蒽的手臂,“还有枝蒽。”
祁岸朝前望了眼,旋即收回视线,“看到我们干什么。”
“就聊天吧,”蔡暄想了想,“哦,还有,你旁边坐着辣妹,上车的时候辣妹给你递咖啡,你不喝。”
被她这么一说,祁岸像是终于回忆起,扯了下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辣妹是什么鬼。”
说话间,微敞的长腿不经意动了动,裤料不经意擦碰到宋枝蒽的膝盖。
“……”
宋枝蒽收了收小腿。
“辣妹就是那个粉色炸弹啊,留着一头金毛的,我们在日料店门口也见到过,”蔡暄稍稍凑上前,瞪圆眼,“岸哥,你说实话,她是不是你对象。”
不想祁岸还没回答,邹子铭倒是笑了,“岸子有对象?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祁岸,包括宋枝蒽。
只是他的目光,只承接到一人。
祁岸眼神透彻,蕴着若有似无的涟漪,咬字磁沉缓慢,“巧了,我也不知道。”
被这一眼灼到。
宋枝蒽哽了哽,尽量自然地移开眼,看向桌上空了的水杯。
蔡暄眼睛在两人间提溜提溜转,语调也有些做作,“那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跟我们说说呗。”
打火机盖子被拇指掀开,咔哒一声。
祁岸声嗓明晰锐利,“底下的员工,俱乐部的经理人。”
蔡暄更惊讶了,“你手底下的员工吗?你还真开俱乐部啊。”
“何止。”
邹子铭笑着搭话,“祁老板最喜欢投资赚钱。”
这么一说,蔡暄眼底顿时迸发出钦佩的神情。
祁岸却松散如常,抬手捞起右手边的水壶,顺手般在宋枝蒽刚刚用过的水杯里,倒下一杯崭新的白水。
注视着一点点上涌的水线。
宋枝蒽指尖蜷了蜷。
刚巧侍应生过来,在这刻为四人点单。
这顿饭是宋枝蒽请的,她自然第一个接过菜单,简单扫了眼。
菜式确实如蔡暄所说,洋气好看又不贵。
宋枝蒽看完后,递给左手边的祁岸。
祁岸挑了挑眉。
宋枝蒽嗓音轻软,“你是这顿饭的主角,想吃什么你点。”
视线在她葱白指尖上瞥了眼,祁岸往后微微一靠,好整以暇地接过来。
正翻看着,侍应生开口,“今天是520,有活动的。”
蔡暄一瞬恍然,“对哦,今天是520,我都忘了,刚刚陈志昂还给我发了红包。”
邹子铭听闻也来了兴致,“什么活动?”
侍应生笑说:“你们桌有情侣的话,可以满99-30,满200-60。”
说完这话,刚巧隔壁桌叫侍应生。
眼见侍应生离开,蔡暄兴冲冲地撞了撞宋枝蒽,“这活动力度好大哎,可以帮你省不少钱。”
宋枝蒽无语,“我们四个又没有情侣,哪来的活动。”
“没有情侣那就装啊,”蔡暄小嘴跟鹦鹉似的,“你跟岸哥郎才女貌的,cp感十足,不是最好的人选?”
宋枝蒽被这话堵得结结实实一哽,眼神荒唐。
祁岸亦不疾不徐地抬起眼。
两人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不知第几次地再度相接。
宋枝蒽白皙耳垂透着粉,几乎一触即离地避开视线。
邹子铭有理有据地解围,“你说装情侣就装情侣啊,也要店家相信。”
蔡暄啊了声。
邹子铭在类似的店打过很多次工,对这种活动比较熟悉,他朝店里正搂在一起的一对男女扬了扬下巴,“要想打折扣,肯定要凑在一起拍张亲密照贴在墙上。”
“这样啊。”
话说完,蔡暄恍然,“那是我鲁莽了。”
祁岸没说话,勾着唇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好在侍应生很快就回来,问他们要不要参加活动。
蔡暄替宋枝蒽拒绝,“参加不了,我们没情侣。”
侍应生很意外地看了眼宋枝蒽和祁岸,“这两位不是?”
这下蔡暄和邹子铭都傻了眼。
两人齐齐看向宋枝蒽和祁岸,蔡暄不由自主地低声咕哝,“你看吧,不止是我说你俩cp感强。”
那眼神都快拉丝儿了好不好。
宋枝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直接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蔡暄嘶一声。
刚要说话,祁岸就在这刻平声静气地开腔,“不是情侣。”
他语气淡淡,情绪不辨,说完便垂下眼波澜不惊地点菜,刚好截住刚要蔓延的尴尬气氛。
宋枝蒽从始至终都没开口。
蔡暄倒是冲她挤出一个笑,用口型说了句“骚凹瑞”。
没多久,四人点的简餐纷纷送上来,中间还加了道大家一起吃的主菜。
蔡暄想起宋枝蒽是左撇子,想提醒她坐过来些,不料还未开口,就见原本右手拿着餐叉的祁岸,忽然把餐叉换成左手。
男生手指修长干净,姿势娴熟自如地握着餐叉,将盘中的意大利面搅了搅。
蔡暄微微睁大眼,“岸哥,你也是左撇子啊。”
“不是。”
宋枝蒽手一顿,不受控制地朝他看去。
祁岸眼皮都不抬一下,调子漫不经意,“以前家里有人是左撇子,为了迁就她,专门学的。”
话说得平淡,却像落在心上的玻璃珠,噼里啪啦击得人心神发颤。
宋枝蒽捏着餐叉的手紧了紧,神思不受控制地涨起潮。
没有人比她再清楚祁岸为什么学会左手吃饭,也没有人比她再清楚,祁岸为了谁坚持用左手吃饭。
餐叉默不作声地扎着盘子里的西蓝花,宋枝蒽不知其味地塞进嘴里,缓慢咀嚼。
她本以为,这一刻,这一顿饭,已经是她这天经历的最让她不知所措的事。
然而更大的玩笑在后面。
就在蔡暄开口笑说“那正好,枝蒽就是左撇子”时,何恺就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出现。
他的车就停在餐厅围栏之外。
在看到宋枝蒽和祁岸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神色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毫不犹豫地推开门下车。
这条街太窄,他关门的声音又太大,以至于“左右逢源”的蔡暄第一个注意到他走来。
紧跟着表情就僵了下来,在桌底拉了拉宋枝蒽的裙摆。
宋枝蒽愣了愣。
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恺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到他们跟前。
他直勾勾盯着宋枝蒽,恼火的嗓音像一盆冷水,骤然浇灭餐桌上的轻松气氛,“拉黑我所有联系方式,却在这里和祁岸吃饭,行,宋枝蒽,你真行!”
咬牙切齿的字句,愤懑得像是要撸起袖子干架。
身侧的祁岸就在这时放下餐叉。
本就锋利的眉眼在这刻似染上冷霜,毫无善意可言地看向何恺,“她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吃饭。”
平平静静的声线落下,仿佛冷水冲淡这一刻的暴怒。
宋枝蒽眸光闪了闪。
甚至有些恍惚,好像一切事情突然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