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才是这场战事两辈子仅有的变数,明明有益于本朝大军,魏曕却因为这些变化受了伤。
也许夜袭那晚,魏曕明明想去对付上辈子与他交手的一位金国将军,却被冯腾或廖十三抢了先,魏曕只好改去对付别人,新的敌将却更凶猛,导致他挨了一刀。
这次魏曕只是伤了手臂,以后呢?明年公爹就要起事了,魏曕也会跟随公爹参加大大小小的战事。
在今日之前,殷蕙本以为只要保住祖父,只要照顾好自己与孩子,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上辈子的遗憾,而上辈子该落在她头上的荣华富贵也会继续降临,但魏曕新添的伤却提醒了她,魏曕这个看似会顺顺利利受封蜀王的皇孙,身上也是存在变数的。
“您可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许再受伤了。”殷蕙紧紧地抱住他,发自肺腑地嘱咐道。
她两世为人,不怕守寡,孩子们却都还小,不能没了爹。
魏曕只当她太胆小,笑着拍拍她的肩:“好。”
第82章
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衡哥儿就要去学堂了。
笔墨纸砚学堂那边都有,殷蕙给儿子准备了一件罩衣、一套换洗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叠进包袱,交由曹保提着,再单独准备一个放零嘴儿的荷包,也挂在曹保腰间,免得小家伙饿肚子。
“到了学堂要听先生们的话,有什么问题也去问先生,如果哥哥们吵架打架,你远远地站到旁边……”
送衡哥儿出澄心堂的路上,殷蕙恨不得把她能想到的所有嘱咐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不管娘亲说什么,衡哥儿都乖乖点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记住。
“好了,你回去吧。”魏曕牵过衡哥儿,打断了她的絮叨。
这些话他小时候听了无数遍,现在真的不想再听。
而且就算衡哥儿都记住了也没有用,一群孩子凑在一块儿,玩着闹着就打起来了,谁还记得大人的交待。
殷蕙轻轻瞪了他一眼。
魏曕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殷蕙摸摸衡哥儿的头,站在澄心堂院门口,看着父子俩渐渐走远,衡哥儿偶尔会回头张望,殷蕙就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父子俩拐了弯。
“爹爹,晌午我可以回去陪娘吃饭吗?”
看不到娘亲了,身边也没有乳母,衡哥儿忽然不安起来,仰头与爹爹商量道,小家伙还聪明地找了个理由:“娘看不见我,会想我。”
魏曕道:“傍晚你从学堂回来,娘就看见你了。”
衡哥儿:“可是太久了,娘一直见不到我,哭了怎么办?”
魏曕:“娘是大人了,不会哭。”
衡哥儿抿起小嘴儿,他不想爹爹送他去学堂,他更喜欢娘。
魏曕忽然停下来,单膝蹲下,面对着衡哥儿闷闷不乐的小脸,低声问:“你会哭吗?”
衡哥儿瞅瞅爹爹,道:“我想娘。”
魏曕:“娘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衡哥儿:“那我也想她。”
魏曕:“散学了就能见到了。”
衡哥儿:“我现在就想她了。”
魏曕顿了顿,道:“可以想,但还是要好好读书,你书读得好,娘会更喜欢你。”
衡哥儿嘟起嘴。
魏曕:“今日四郎也会去学堂,你们两个比一比,谁不哭,谁就更厉害。”
衡哥儿马上道:“我最厉害!”
他会背的诗比四郎多,跑得比四郎快,吃的饭也比四郎多。
魏曕摸摸儿子的脑袋,看眼曹保道:“光说没用,还要做到,傍晚爹爹回来会问曹保,如果你真的没有哭,爹爹会给你奖励。”
衡哥儿:“什么奖励?”
魏曕站起来,牵着儿子继续往前走:“等你做到了再说。”
衡哥儿终于不再问问题。
书堂位于勤政殿的西南侧,是个独立的院落,里面有梅、高两位先生,都是燕王为子孙们聘来的大儒,其中年近六旬的梅老先生还教过魏曕几兄弟。
魏曕父子俩来得早,大郎等人还没到,魏曕牵着衡哥儿去给两位先生见礼。
“衡哥儿以后就劳烦两位先生了。”魏曕敬重地道。
高先生正式还礼,道此乃他们分内之事,梅老先生就随和多了,看看魏曕再看看衡哥儿,笑眯眯道:“五郎与三爷小时候可真像啊,一定也是个聪慧的孩子。”
魏曕谦虚道:“全是先生教导有方。”
梅老先生问衡哥儿:“五郎第一次来学堂,害怕吗?”
衡哥儿挺起小胸膛:“不怕,祖父让我来的,大哥他们也都在!”
大有一副有祖父哥哥们给他撑腰,谁也不敢欺负他的架势。
梅老先生笑弯了眼睛:“好好好,不怕就好,你也不用怕,你是王爷派过来读书的,我们是王爷派过来教书的,咱们互相配合,谁也不用怕谁。”
说完,梅老先生让身边的书童先带衡哥儿去西讲堂,让衡哥儿先熟悉熟悉新环境。
魏曕还要去卫所,与两位先生客套一二,告辞离去。
衡哥儿已经进了西讲堂。
窗明几净的讲堂里摆着两张矮矮的桌案,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四郎的,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与一本书。
衡哥儿挑了靠窗的桌案坐下,往窗外一望,对面也是间讲堂,里面摆着四张桌案。
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大郎、三郎、眉姐儿来了,进了对面的东讲堂。
衡哥儿高兴地喊道:“大哥、三哥、大姐姐!”
三郎早瞧见他了,看眼大郎,得到了兄长的许可,他便跑了过来,大郎、眉姐儿跟在后面。
“五郎也来读书啦,谁送你过来的?”
三郎摆弄摆弄衡哥儿桌子上的东西,逗弄道。
衡哥儿:“爹爹送我来的。”
三郎:“三婶没来吗?她是不是只喜欢七郎,不喜欢你了?”
衡哥儿愣住了。
大郎皱眉,安抚衡哥儿道:“三哥骗你的,五郎别信他。”
衡哥儿又看向三郎。
三郎拌个嘴脸,跑回去抓紧时间背书了,等会儿先生们要检查昨日的课业,他还没背熟。
大郎、眉姐儿都很照顾衡哥儿,哄到小家伙笑出来才离去。
这时,二郎、四郎也来了,二郎绷着脸走在前面,直接进了东讲堂,四郎慢吞吞地跟着他的伴读太监李让,来了西讲堂。
衡哥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四郎,发现四郎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
他凑过去问:“四郎,你怎么哭啦?”
他管大郎、二郎、三郎都叫哥哥了,因为四郎与他年龄相近,他还是习惯喊四郎。
四郎不想说话,耷拉着脑袋坐着。
东讲堂里,二郎瞥眼四郎,生气地道:“走路像蜗牛一样,还哭鼻子,烦死了,真不想跟他一起上学。”
大郎道:“四郎还小,你照顾他点。”
二郎:“我肯带他来都不错了,明天再哭,我便自己过来。”
三郎突然插嘴道:“二叔没送你们吗?三叔就送五郎了。”
二郎:“我爹今天很忙,没有空。”
眉姐儿嘘了一声。
高先生、梅老先生来了,高先生先来东讲堂授课,梅老先生去了西讲堂。
梅老先生长得慈眉善目,衡哥儿是一点都不害怕,四郎小时候就怕生,现在见到梅老先生,也是怯怯的。
梅老先生竟然准备了两只兔子木雕,先给两个小家伙讲起故事来,大意就是有一日两只兔子一起去森林采蘑菇,遇到两个关卡,第一关要接一首诗的诗句,第二关要解答一道算术题目,两只兔子分别答对一道,最后他们成功抵达蘑菇林,采了满满一篮子蘑菇。
“以后你们也会外出,只有多读书多学本领,才能像这两只小兔子一样走得更远,顺顺利利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明白了吗?”
衡哥儿与四郎都点头。
梅老先生就送了他们一人一只兔子:“那就让小兔子陪你们一起读书吧,连兔子都会背诗算数,你们可不能输给兔子。”
衡哥儿盯着手里的兔子,觉得自己一定会比兔子更厉害。
四郎摸着手里的兔子,不知不觉忘了路上的不开心。
安抚了两个孩子的情绪,梅老先生先从最简单的《三字经》开始讲起,讲一句写一句再解释一句,今日四郎与衡哥儿的任务,就是背诵前面四句话,且认识这些字。
上完一堂课,会休息一刻钟,这时候先生们都在,孩子们也都乖乖地在各自的讲堂玩。
中午吃饭、歇晌加在一起,孩子们要休息一个时辰,此时先生不在,只有书堂的丫鬟照顾这些小主子。
衡哥儿大口吃饭时,二郎见四郎把兔子摆在桌子上,伸手就给抢走了。
四郎嚎啕大哭起来。
大郎让二郎把兔子还给四郎,二郎不听,还故意把兔子抛到了屋顶上。
大郎无可奈何,李让见四郎哭得更厉害了,找来一根杆子,好不容易把兔子弄下来,结果又被二郎抢走了。
四郎哭得都开始抽了。
衡哥儿见了,翻出自己的兔子,塞到四郎手里:“别哭了,我的给你。”
四郎抽搭抽搭,果然不哭了。
大郎见二郎又想使坏,警告道:“你再胡闹,我会告诉高先生。”
高先生非常严格,二郎终于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