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开恩,奴才们罪该万死!”天牢过来的一干人等连忙跪地告罪,其中那位领头的便道,“昨夜延平公主和荆王殿下被皇上下旨大入天牢,因为两位殿下斗殴是千金之躯,奴才们不敢怠慢,所以便将两人分别单独看押起来,可是今儿个一早过送早饭的时候却发现公主七窍流血横死在了狱中,显然――”
那人说着就开始不住的流汗,舌头打结,声音无比的僵硬:“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延平公主就算出身再低,那也是皇家公主,就这样横死狱中,不管凶手是谁,他们这些人都要跟着担责任。
老皇帝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完之后就对张相略一点头。
张相指了两个小太监过去,把蒙在延平公主身上的黄绫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女子的容颜。
的确是如那守卫所言,延平公主死去应该是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脸色呈现乌青色,七窍流血,血量不多,呈紫黑色,已经凝固了。
延平公主的真容明乐是见过的,本是极为娇俏可人的一个少女,这会儿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也可以算作面目全非――
诚然,这女人并非善类,明乐倒是不会同情她,只是她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死在狱中,的确是叫人始料未及的。
延平公主如今的这幅模样,的确是有碍观瞻,老皇帝只看了一眼就嫌恶的摆摆手。
张相重新把黄绫拉上,遮住她的脸。
老皇帝才又看向那守卫道:“接着说!”
“是!”那守卫应声,硬着头皮招招手,后面的人就把一床半旧的棉被抱过来,放在了地上,“因为公主的死因蹊跷,奴才们已经仔细的查验过了,公主入狱之后并没有接触过其它的物件,最后在这床被子上发现了玄机,这被子上上头被人熏了剧毒的药物,公主一时不查盖着这被子入眠才着了道儿了。”
老皇帝听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对延平的死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对于后面借题发挥将会引起的连锁反应更为期待一些。
他看了明乐一眼。
明乐却公然移开视线,没有理会他――
这床被子明乐自是认得,刚好就是之前在纪浩禹的牢房里看到的那一床,后来她去了,为了借故调开红玉,就叫红玉去另外寻了新的被褥给换了。
所以后面的事情很容易就能串联起来――
这被子从纪浩禹那里被扔出去,辗转又被送到了延平那里,好巧不巧的,刚刚好就被查出有问题,还要了延平的命。
“这床被子是哪里来的?”老皇帝冷声喝问。
这会儿却是昨夜那狱卒诚惶诚恐的扑倒在地,道:“皇上饶命,这被子――这被子是奴才从库房里取出来送去给公主御寒的。”
“你拿去的?”老皇帝冷哼一声,一挥手道,“先脱去打二十个板子再来回话。”
即使最后的目的是针对明乐的,但是前面的戏份却要做足,一个秉公办理的名声还是要的。
那狱卒连声告饶,却还是被侍卫拖了出去,二十个板子打完再被拖回来,人已经去了半条命,只能趴在地上。
“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奴才只是拿了被子去给公主御寒,并不知道这被子被人动了手脚啊。”那狱卒趴在地上,涕泪横流。
“你不知道?这事情倒是奇了,难道毒药会自己跑到被子上去吗?”老皇帝怒道,“再不说实话,朕就斩了你们的狗头。”
此言一出,所有人就都瞬间慌了神,连忙告饶。
“皇上,冤枉啊!”那守卫头头较之其他人都要镇定一些,赶紧磕了个头道,“请皇上明察,奴才等人绝无谋害公主之心,这件事其实是另有蹊跷的。这些被褥是存在库房里的,平时是没人动的,前几天东宫的一众女眷入狱,奴才等还搬出来给思敏郡主用过,郡主也安然无恙,昨天的事情蹊跷,奴才们一定是着了道儿了。”
他说着就推了一把旁边的牢头,低声喝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牢头打了个哆嗦,却是拿眼角的余光畏惧的先看了眼明乐的反应才道:“小的不敢欺瞒皇上,这被子原先是小的是送给荆王殿下用的,可是后来皇上的寿宴之后摄政王妃突然到访探望荆王殿下,王妃这被子破旧,辱没了殿下的身份,就叫丫头给扔出来了,后来――后来小的才又送去给了延平公主。”
老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冷色,看向明乐:“你怎么说?”
“是啊,本王妃的确是去天牢看望过荆王殿下,也曾叫人送了新的衣物被褥给他,可是延平公主的事情却是与我无关的。”明乐道,神色冷静而无一丝一毫的惧意,“这被子我也的确是见过,当时就觉得碍眼就叫人给扔了,难道陛下不应该谢谢我吗?”
“什么?”老皇帝一愣,脱口道,“你说什么?”
“如果真如这些奴才所言,延平公主的死因是要归结于这被子上的,那么陛下就该庆幸,当时本王妃叫人把它扔出来了,否则――”明乐说着一顿,唇角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深深的看了一眼延平公主的尸身道,“否则这里躺着的就不只是区区一个延平公主,而该是陛下您的儿子,荆王殿下了!”
老皇帝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她会把弯子绕到这个上面。
他反应了一下,随即冷笑,“你怎么就能确定这被子在被送到老三那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下了毒了?”
“本王妃可没有这样神机妙算的本事。”明乐闻言,不过淡然一笑,反问道,“那么请问皇帝陛下又该如何肯定,这被子是在被从荆王殿下处拿出来之后才被动了手脚的?”
老皇帝被她噎了一下――
的确,现在的情况是,双方都是在揣测这个事件的真相,谁也没有真凭实据可以指证谁。
老皇帝得了延平的死讯和明乐曾经去天牢探监的消息之后突发奇想,硬是想要将两者牵扯到一起,其实他的这个算盘打的也不算太差,只是估算之中却忘了一件事――
眼前这人是个敢于公然和他叫板而无所畏惧的女人,若是换做别人,惹上这样的事一定手足无措只会求情告饶的想要摘出去,可是明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老皇帝就是要把事情栽在她头上,她也不急着撇清,直接把水搅浑,大家一起祸害就好。
老皇帝被她一句话噎的半死,无计可施的情况的下只能再把目光移给那牢头。
那牢头也没想到明乐会和老皇帝公然叫板,这会儿也是手足无措,赶紧道,“这――奴才不敢胡乱揣测,只是就事论事,昨夜那被子从库房里抱出来,也就只过了几个人的手,如果是有问题的话,总归也只能的在这几个人的身上了吧。”
老皇帝刚要开口,明乐已经扬声道:“所以有目共睹,这被子本王妃可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沾手的,而且你既然说那毒药是熏上去的,也总不至于是谁触一下就都有嫌疑的吧?”
那牢头张了张嘴,竟是发现后路被他堵死了,半天才嗫嚅道,“在王妃前去探监之前,这被子已经在荆王殿下的房间里放了许久了。”
明乐闻言,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咬她要不死,这就退而求其次,要改口去咬纪浩禹了?
这些奴才啊,还真是了解老皇帝的心思。
横竖现在不管是她还是纪浩禹,都是老皇帝的眼中钉,除了哪一个老皇帝都会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