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件白衬衫,骨骼分明的手腕上,戴了一只价值可以在她们老家不动生下买下两栋别墅的腕表。
他一只手搭在窗框,一只手漫不经心搭在方向盘上。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不慌不乱。
她车技一般,平日开车也一向求稳不求快,这一路却是左右超车,很快便到了那个他们住了四年的住所。
当然,她即将要离开这里。
如果分手需要一个契机,那么就是现在。
她拿了一个行李箱,装了些换洗衣物。
她自尊心很强,傅裴南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一样都没有拿。
傅裴南总是说,她有时挺让人心寒,在一起搭伙过了七八年日子,却仍是你的我的分得清清楚楚。
她之前总是狡辩,但现在,她承认了。
属于她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也就装下了,而正是在这时,门口响起“哔―”的一声解锁声,紧跟着他走了进来,装甲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合上。
“唐珞。”说着,他走上前来。
她大声应道:“嗯!怎么了?我要走了。”
“你要走去哪儿?”
“去上海。”说着,她蹲下身胡乱把行李箱拉链拉上,而后把两个重重的箱子立起来,便要离开。
傅裴南从身后攥住她手腕:“唐珞,你误会了。无论你看到什么,或者在猜想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唐珞忽然回过身来:“你想解释什么?你跟她什么都没有,然后呢?一切都是你家里的安排,然后呢?这一切我全都相信,但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透吗?我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未来!”
傅裴南“呵”地冷笑了声,而在这一声冷笑的嘴角,她总算看了一丝失控的神态。
他说了句:“不就是未来吗?”说着,便开始翻箱倒柜。
他蹲在地上找出一只猩红的户口本,又“砰―”的一声把抽屉踢回去,走到她面前来:“不就是未来吗?走啊,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着,他攥紧了她的手便用力向外拉,“我也受够了,你以为我愿意去跟她见这个面!”
唐珞被他粗暴地强行拖动了几步,终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他,喊了一声:“你别发疯了!办了这个证又能怎么样?办了这个证,你是想带着我远走高飞,还是想带我去你们家,看我被你妈打出家门?有什么意义吗?”
她语气冰冷,却像是用尽了生命的力气在呐喊,
“我要的不是一张结婚证。我要的是尊重!我要我能站在平等的台面上和你,和你的家人对话!你明白吗?”
“而这一切,都不是你能给得到的。”
而他冷静了数秒,却是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说:“唐珞,我想跟你走到底。”
结婚,生子,我要和你走到底。
看看天会不会塌,看看盛茗会不会倒!
而对面,唐珞只是“呵―”地一声冷笑,只觉得荒唐又难过,问了一句:“赌上两个人的人生吗?”
“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她干脆又利落地拒绝。
他们的感情早已是一场死局,根本没有回旋之地。
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记得前段时间,她总是傻子一样想象着他们分手的场面,而后泪流不止,只是如今真走到了这一步,她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她想起傅裴南常常说她心狠,此刻才明白,他说的也没有错。
此刻,她只感到自己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硬。
驱使着她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个选择的,是多年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愤怒与恨,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难过。
顿了许久,她再一次地握住了行李箱。
傅裴南也彻底清醒了,他的手覆上来,盖在她握着行李箱的手背上,语气冰冷:“你确定要走?”
“我确定。”
而是在这时,他大大的手紧紧攥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抵抗,却又一直在无助地倒退,倒退,很快,脑袋便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这是她爱了八年的傅裴南,有些记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在他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逐渐苏醒。爱过的,恨过的。紧跟着,她眼泪便开始无声滑落。
在那个昏暗的下午,在这个他们生活了四年的家里,过往美好的画面皆被撕得粉碎,而最后一刻,她还是在抱着那堆碎片,企图感受一丝丝的温暖。因为她明白,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画面。
疯狂过后,潮水褪去。
迎来的不是感情的升温,而是一种更冰冷的绝望。
方才那一点温存,开始在她体内一丝丝地抽离。
她眼泪早已干涸在了眼角,目光空洞地躺在床上,就这样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天花板,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愤怒没有了,恨也没有了。
等回过神来时,外面已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北京的道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玻璃大厦亮起了巨幅灯牌。
北京。北京。
这么多年,她对这座城市充满了爱恨。
记得十二岁那年,她一个人坐上绿皮火车,看着自己从这座城市最中心的位置一寸寸驶离,她传过山川、河流,回到了自己生长了十二年的家乡。
当时她曾在心底暗暗起誓,这辈子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只是后来,在猛烈的爱情面前,十几年前的自己发出的小小誓言,早已经变得不值一提。
她还是跟着傅裴南回到了北京,在这里和他一起度过了无比快意的四年。
只是最终,她还是要这样狼狈地草草离开。
狼狈到连好好和他道一声别,也变得不再可能。
她平静地起身,平静地穿好自己的内.衣.裤,穿好衣服。
她感到身下一片冰冷的泥泞,这让她难过极了。
她尽可能地整理好自己,而这时,他声音在背后响起:“唐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狠心。”
她没认,也没反驳。
只是顿了几秒,眼泪便再一次扑簌簌地落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在美国,你家里也曾给你介绍过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谓的爱情,原来是那么不自量力。
她知道那段时间他压力很大,只记得有一天,他喝多了酒,忽然抱着她说,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听了这句话,她感到心里一阵阵地难过。
那天晚上她一夜未眠,脑海里有特别多的思绪在翻涌。
她只在想,如果真有一天,真的有万不得已的情况发生……
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还需要我,那么我就继续陪着你。
可能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几年我是抱着多么绝望、却又多么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地爱着你。
但现在,我不想再这样了……
*
装甲门轻轻合上,世界彻底进入了一片死寂。
她就这样走了,一丝留恋也不再有。
他那样珍惜、那样爱过的女孩儿,到头来,却终究与他背道而驰。
他感到一阵抽筋剥骨的痛,却又仿佛麻木得一丝痛觉也不再有。
冬天,北京的天空总是黑得很快。
房间内的光线被一丝丝抽离,他一个人仰躺在床上许久,感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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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电梯一层层下到一楼时, 她内心已经十分平静。
前台物业见她提了两个行李箱下来,便问了句:“唐小姐要出门吗?”
她从风衣口袋摸出了一把墨镜戴上,只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而后回了一声:“嗯。”
“对了唐小姐,这边有您一个快递。”
她只回了声:“先放着吧。”顿了顿, “帮我叫辆车吧。”
她声音悦耳,此刻却有些沙哑, 像淙淙清泉里撒了一把细沙。
小姑娘熟练地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而后又道:“唐小姐,那快递我一会儿送上去吧。”
唐珞顿了顿, 走到前台前:“先给我吧。”
小姑娘从桌下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唐珞拿了前台桌上的一把美工刀,拆开了快递。
一个从香港寄过来的包裹, 里面是一支香薰蜡烛和一瓶男士古龙水,古龙水原本是要送给他的。
这阵子, 她总是一面计划着离开, 一面又在规划着他们短暂的未来。
她把盒子扔到一边, 把两个小物件胡乱地塞进了行李箱里,过了会儿, 小姑娘说“唐小姐, 车来了”,她便走出入户大堂,在出租车后座坐了下来。
唐珞赶到机场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