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在这时,他嗅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水味。
浓郁的玫瑰香气,热烈又血腥。
他整个人怔在了原地,像被一拳重重击在了心脏上。
某段时间常听的音乐,或某段时间里常闻的气味,日后再次遇见,总是能让人一瞬间便再次陷入到当下的情绪记忆里。
这个味道的香水,唐珞用了八年。
他记得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柏林少女。
他眼前混乱地浮现出一些过往细碎的片段,他们一次次歇斯底里地争吵,却又一次次更加炽烈地拥抱。
他们爱得惨痛又热烈。
他们爱了八年。
只是此刻,却早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傅裴南怔在原地,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
第36章
唐珞一到家, 便看到红姐给她发了个剧本,名叫《双影》。
唐珞:“……”
双影,大概也就是她和周小挽了吧。
唐珞接了一大杯温水, 咕咚咕咚喝下去,便把剧本导入了ipad, 拿着ipad钻进了被窝,拿了个抱枕垫在背后, 后背倚在床头上,便开始读起了剧本。
读了四五页,唐珞便忍不住笑了。
民国悬疑谍战剧, 她和周小挽在戏里饰演一对舞女姐妹。
第二次合作,陈儒的戏路她算是摸了个透。
又是游泳池上漂浮的一具凄美的女尸, 又是漂亮而身世凄惨的舞女交际花。
女人在他戏里就是一个镜花水月的意象,美得毫无灵魂。
明白了他的逻辑, 拍起来难度也不大。
给几个绝美的镜头, 意象就算立住了, 和拍广告杂志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她一口气读完了剧本,便去冲了个澡。
昨天她彻夜未眠, 想着今天应该会好入睡一些吧?
于是十点钟, 她关了灯,戴了蒸汽眼罩闭眼躺床,静静等待着甜美的睡梦来把她领走,却等了一小时而未果。
十点半了, 她摘了蒸汽眼罩,大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开了投影, 投了部电影看了起来。
到了凌晨十二点半, 电影结束, 只是她一点困意也无。
她给婷婷发了个微信:【疯了。】
她回得很快:【咋了?】
婷婷:【我才要疯了。】
婷婷:【刚下班到家,下一个猝死在工位上登上社会新闻的就是我了。】
唐珞:【睡不着……】
婷婷:【心理医生,心理医生。】
婷婷:【放松治疗,放松治疗。】
看到“放松治疗”四个字,她只觉得讽刺。
在这浮躁的社会,大家丢弃了健康、家庭,一切的一切去打拼,结果到头来,连一场睡眠都成了要花费上千元购买的奢侈品。
婷婷又回了一句:【不聊了,去洗澡了。】
唐珞:【嗯,你早点休息苡橋。】
而正是在这时,一个久违的微信好友出现在了手机下拉框上方。
他头像用了七八年也没换,是他上学时很喜欢的一个nba球星。
名字也很简单,傅裴南。
他问了句:【睡了吗?】
唐珞回了一句:【没有。】
傅裴南发来一句:【听说你住金通府。】
她住外滩某高档住宅的信息,在百度上就可以搜得到。
那个信息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的确是真的。
不过也无碍,小区安保严密,除业主外,必须有业主同意才能到访,也只能由物业刷卡到拜访业主的楼层,而无法进入其他区域,外部人员哪怕明确知晓了她住几栋楼,几零几也进不来。
傅裴南又来了一句:【这段时间要常驻上海,上次去看了一眼,你们那个小区顶楼复式挺不错。】
听语气,是想买下来。
唐珞回了一句:【还行吧。】
而这眼看要聊起来了,她便又匆匆回了一句:【时间不早,后天还要进组,我先睡了。】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你也早点睡吧。】
休息不好会加重胃痛。
疼在他身上,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傅裴南却回了一句:【你那个戏不是资金链断了吗?】
看到这一句,唐珞追问:【资金链断了?】
【你说哪个戏?】
傅裴南:【清河传。】
傅裴南:【你不知道?】
今天赵谦瑜说《清河传》剧本审核没通过,她便觉得奇怪,这剧本有什么可被打回来的,原来是资金链断了?
傅裴南消息一向灵通,她身在星耀,又是《清河传》的女一,这消息她竟是从傅裴南口中得知。
傅裴南又来了一句:【星耀资金链快断了,两三年前和我们公司抢了三个大ip,后续改编、拍摄更要斥巨资,弄得资金链紧绷,赵谦瑜最近正焦头烂额呢。】
唐珞放下了手机,只是星耀资金链断了这件事,却让她更加难以入眠。
星耀这家公司,其实像一个精工坊。
当年由赵导一手创立,靠一部部作品打下了口碑,不过公司没上市,背后又没有大资本可以依靠,抗风险能力不高。
大型古装巨制是很烧钱的,《清河传》从购买ip,到后来的剧本改编,星耀都下了血本,之后的搭景、服化道、演员阵容、后期制作,公司都需要真金白银地砸下去,只是现在,星耀拿不出这笔钱。
相比之下,《双影》只是小成本电影,所以《双影》能开机,而《清河传》不能。
星耀不可能放弃《清河传》的前期投入。
赵谦瑜大概在等这几个月,公司去年投拍的电影、电视剧上映,资金回笼,到了七八月份再开机。
只是这件事,赵谦瑜竟然对她只字不提。
*
没两周时间,唐珞便又飞往了横店。
《双影》的开机仪式,唐珞与男一贺一伦、导演陈儒一起揭下了摄影机上的红布,又上了香,等仪式结束,剧组一众工作人员便到了酒店用餐。
陈儒喜欢喝酒,今天开机仪式,他大中午的就开始喝了起来,还给唐珞倒了一杯,说了句:“你能来我真高兴,来,喝一个吧。”
唐珞无奈地接了过来,没喝,还劝了他一句:“少喝点吧,下午还要拍戏呢。”
陈儒道了一句:“问题不大。”便“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到了下午,《双影》便正式开拍了。
开机第一场,便是她和周小挽的对手戏。
导演走过来,和两人商量着一会儿怎么走戏,怎么拍,周小挽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连连称是,只是场记一打板,唐珞一开演,周小挽便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开始瞎演……
一场唐珞在化妆,周小挽在一旁打趣的、毫无难度可言的戏,她演得极度尴尬,十分钟不到,导演已经喊了三声“咔—!”,第四次后,陈儒大喇喇坐在那儿,两眼望天,脸喝得微红,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嘀咕了句:“刚刚为什么不给我白酒里加两片儿头孢。”
引一旁听到了的工作人员嗤嗤地笑。
绝望过后,陈儒又调整心态,保持耐心继续拍。
戏是赵谦瑜投的,人是赵谦瑜定的。
秉着对戏负责的态度,陈儒和唐珞两人一遍遍给周小挽说戏,而又拍了几遍,导演便又崩了心态来了句:“算了这样吧,过了过了。”
唐珞演戏有点天赋,加上这几年的经验,演技已日渐醇熟,遇到一些刚毕业,演技青涩,却肯认真学习的演员,哪怕自己的镜头过了,她也愿意一遍遍给对手搭戏,用自己的情绪去带动对方。
上一部古装剧,女一女二原是亲姐妹,多年辗转,却互相成为了敌国的王妃。
姐妹二人乱世重逢的戏,两人都要哭。
女二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唐珞自己的镜头都过了,但妹妹情绪一直不到位,演了五六遍,唐珞也痛彻心扉地给她哭了五六遍,一次次地刺激着她,她终于情感爆发,演得极为出色。
而那一次,她比自己演得好还要有成就感。
但这个周小挽不是那块料,她实在是带不动。
如此持续了两周,她对这部戏已经是半放弃态度,和周小挽的对手戏,自己的镜头过了,她便让替身去给周小挽搭戏,自己在一旁休息,任她们在那儿自生自灭,任导演摔剧本骂娘。
否则,她怕自己要呕心沥血而亡。
周小挽房间就在她隔壁,每次下了戏回来,她都能听到周小挽在哪儿骂助理,骂导演,骂剧组,觉得导演脾气暴躁,让她情绪紧张,更加演不出来,觉得其它演员对她袖手旁观,没一个人帮她。
唐珞也不是第一次和她合作了,早习以为常。
自己在房间大声放着音乐,该背词背词,该运动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