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允许自己做自己想做的;允许失望,允许怨恨,允许意识到错了时后悔,允许受到不公时发出抗议;接纳负面的情绪和不合理的自己,呵护自己敏感又可贵的心,它不是矫情的玻璃,它充满情感和活力。愤怒,他会吼叫;恐惧,他会颤抖;感到绝望,那就绝望地走下去,绝望后面又不是没有明天。
他厌恶自找的或不请自来的痛苦,同时也允许它们发生,他不再害怕,它们算什么东西,往后拿它们当下酒菜,当被子盖。
如果爱,克制不了灵魂向爱狂奔,自由的风也甘愿停留,那就允许自己去爱。
游叙再问:“我说的那些想法,那种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谈梦西回答:“很好。”
不管这个人实不实现他的梦,去不去他的乌托邦,他的勇气不减当年,带着希冀,朝未来纵身一跃。
生活根本没有具体参考和使用手册,只能亲身体验。
最重要的是现在,不在他们的回忆或臆想中――车烂了,衣服脏,伤痕累累又狼狈的形象,如此不完美,他们感觉良好,接受自己和体会当下。
车一直在行驶,他们沉默,流泪,擦干眼泪,喝水。停车休息,再出发,没人再流泪。
谈梦西在心里哼起一首轻快的歌,不禁哼出声。跟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游叙的哼唱。
他们同时在心里哼唱相同的调子,忍不住笑了。
游叙打开音乐软件,播放,屏幕上的歌名显示出来,aurora的《runaway》。
谈梦西开玩笑说,世界存在一定规律,每次随手放歌都应景。
导航传出机械的女声:
“您已经连续驾驶四小时,不要忘记自己的起点,也不用太在意终点,不妨停车看看沿途的风景。”
游叙瞥了眼地图,马上经过一座城市。
一天到不了家,别急着,给旅游中的助理多放两天假。他们可以去这座陌生的城市,买些特产和纪念品,带回去给诊所的邻居和亲朋好友。找家酒店,吃顿好饭,洗半个小时热水澡。再到酸痛的后背和小腿垫几个枕头,放松地躺下。他们可以看部电影,商业片,文艺片,恐怖片,搞笑片,随便什么题材,不在乎结局是喜是悲,重点是躺在一起,享受看电影的过程。
看完电影,他们会舍不得入睡,抱着说话。
跟过去一样,谈梦西会在游叙的耳边说个没完。跟过去一样,游叙会倾听他所有的奇思妙想,并冷不丁地逗他发笑。他再往笑料里添油加醋,不断延伸。
哪怕他们从宇宙起源讲到一只蚂蚁,双方也不会放一句话掉在地上。
他们会这样过下去。
游叙踩下油门,享受着提速带来的推背感,掀起暴躁嚣张的声浪,像和这头心爱的野兽融为一体,令他热血沸腾。
谈梦西同他一起享受,攥着安全带发出兴奋的尖叫,不用他开口,已经读到他的心意,抬手关掉导航。
“路还很长,我们还会继续前进。本次导航结束,期待下次与您同行。”
车流逐渐密集,意味很多人类和忙碌的生活,还有一份久违的正常,正常的世界保持着它该有的颜色和形状。
他们照旧开向一条湍急的未知的河流,在五彩缤纷的光晕之间穿梭。再驶离匝道,车身平缓减速,前方无数道尾灯排着队,在他们的眸子里闪烁。
像有什么东西,悄悄落入游叙的心头,使它充实和宁静,“谈梦西,我的心里很舒服。”
谈梦西蜷进座椅,猫似的眯起眼睛,轻声说:“这叫幸福。”
两个人,衣服散发着同一种香味,温度刚好,音乐好听,这里什么也不缺。
他迷恋这种氛围,也迷恋他们的家,一起看过的电影和纪录片,楼下脑袋很圆的咬过他的小流浪猫,卧室空调偶尔漏水时,发出小小的:
“嘀嗒,嘀嗒,嘀嗒。”
这些看起来不重要又鲜活的瞬间,他正为它们而幸福着,赋予它们伟大的意义。
他爱它们。
曾经有道声音钻进他的大脑,丢出一句“我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现在,它在说:
“爱吧,爱吧。”
爱谈梦西,爱游叙,爱人类,爱猫爱狗,爱没有答案的生活,爱荒谬真实的世界。
这一刻的平静和勇气,足够他们重走一遍来时的路,回到他们的家。
再爱十二年,二十四年,甚至更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