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来!”
喂他喝完一杯茶,又按老习惯给他擦洗按摩,丁羽心知今天这脾气估计是不想教她了,收拾好东西就坐到了一边自学。
现在她对自己有一点信心了。这具身体的天资可能比她前世好一点,不过也挺普通的,但前世她只是个拿着仙盟福利的孤儿,这一世却是掌教师侄,孤云峰唯一的传人,资源不可同日而语。
最重要的还是有了君洛宁的灵种,大大节省了她修炼的时间,让她可以有时间涉足前世根本顾不上的诸般杂艺。
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点天份的。不敢跟君洛宁这种学神比,可是前世如果抽时间去好好学的话,当个小学霸应该没问题。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伤感,没钱最伤人啊,前世她就生生埋没了。
现在呢,现在除了自己确实有点天份,更重要的是有前世绝不可能有的待遇:估计跟仙盟十大宗师差不多水平的人,一对一教学!
还不止如此,十大宗师未必会教学,可君洛宁很擅长。毕竟孤云峰峰主的责任之一就是教导。现在不说别的,就孤云峰那批弟子,已经被掌教转为内门了。
因为他们的修炼速度也基本赶得上内门了。
丁羽走了会神,继续研究炼器当中一个问题,这问题昨天卡住她了,本来今天想来问君洛宁的,看他这样有点怂,还是明天再问好了。
想着这个,她瞄了眼君洛宁,不想吓了一跳。君洛宁睁着眼,沉沉地望向她这个方向,显得有些阴郁。
“师……师父?”
“本座后悔了。”君洛宁表情扭曲了一下。
丁羽很茫然,后悔教她了?后悔把如意珠传给她?君洛宁一旦这样自称,心情必然是非常不好,她聪明地闭嘴,听他说。
“本座应该设法向你夺舍,也免得在此受苦。”君洛宁幽幽说道,俊美的面容在荧光下显出了阴森。……但是丁羽不怕他。
丁羽叹了口气,跪坐到他身边,想抱他一下,只是上下看看,实在没有能插得进手的地方,只得握了握他的手指。
“师父,你心里不痛快,想骂就骂我吧,别老把自己说得那么糟。”
她有句话没说出口,真要夺舍,当时便做了,或者以后做了,何必现在说出来呢。
无非是发泄罢了。
别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意珠只是个保险,那也是人做出来的。君洛宁这种人真存心要去研究的话,谁敢说一定绕不开如意珠的保护。
就跟他当初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苦楚和诱惑,以后有可能跟着血魔逃走,就果断交出传承一样。现在他说出来,大概也是存了自断后路,让自己不再召他神魂入体的念头。
丁羽握住他的手指,冰凉的没什么温度,除了不时抽搐之外一动不动,她其实有点奇怪,大概君洛宁身上还有她不知道的禁制,不然手指总能动一动的吧。
这样的折磨,实在也过了,就不能给人一个痛快么。她心里有些不满。
自打她说了那句话,君洛宁就抿着嘴没再出声,只是脸上神色不曾松解,仍是扭曲阴郁,嘴角显出刀刻般的纹路。
丁羽犹豫了一会,轻声问:“那,师父,要不你再用我的身体出去走走?”
“本座不用你怜悯,滚!”君洛宁厉声高喝,剑眉倒竖,竟是狂怒。
丁羽觉得这个状态的师父实在是不太好交流,只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离开前还是回去,很认真地看了君洛宁一会,问:“师父,我知道不是时候,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年你真的做过那些事吗?”
君洛宁哈地笑了一声,颇有些狰狞。
“不是我做的还是你做的不成,不是我做的,我何必在此受罪!滚,滚出去!”
丁羽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君洛宁神色也渐渐平定下来,此时时辰已到,大阵又启,他抿紧了唇,慢慢呼出一口气。
君洛宁这次的脾气延续了近一个月,比丁羽预计得还长。她琢磨着可能是自己流露出的同情刺伤了师父,也没办法,只能以后注意。
师父发起性子来也没别的,不能打她只能骂,骂了一天也厌了,接下来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喝她送的水,不与她说话,阴着脸仿若死人。
丁羽本来都把地牢当成第二个家了,每天待两个时辰练功学习,也不觉得阴森。这个月才知道,当仅有的两人连话都不说的时候,这地牢还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便是自学都不时走神。
但她还是坚持每天都来,君洛宁不肯饮她送的水,前几天由着他,后来只得让别人送进去,自己隔一会再入。
没有君洛宁教她,学起来艰难了许多,丁羽又老是走神去看君洛宁的动静,效率实在不高。这天又呆了半天之后,她干脆放弃了,双手枕在脑后躺下,开始整理这几年陶羽留下的记忆残片。
老实说,她本来以为这些记忆能给自己什么帮助,现在看起来有限得很。
很多事情都不一样。比如说,陶羽被那个假冒高歌的血魔抓走时,他抵死不肯带人进地牢,血魔是制住他然后一起去的。
这样一来他当然没有了拼命之力,是掌教看情形不妙,直接出手救人才脱险。
之后,因为血魔要救君洛宁这件事,他与君洛宁的关系更差了。不过君洛宁可能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交出了如意珠。
这是丁羽猜错的事。她原以为陶羽的残念里提示的拜师,是为了这个,现在发现其实陶羽原本就得到了如意珠。
那就是为了灵种了。这是另一件发生变化的事,而且是关键之事。
陶羽只认了孤云峰上任峰主陈坚为师,君洛宁代为传授,却并非君洛宁的直接传人。从始至终,陶羽的记忆里也没有出现过灵种这件事,所以他的修炼也很慢――呃,丁羽回顾到这时,小小的自得了一下,陶羽不光修炼进度慢,学习也慢,没她聪明。
没她聪明就算了,还不肯听君洛宁教,君洛宁说不了两句他就不服,非得辩驳。
真傻,再怎么样,人家那水平总归比你一个初学者强啊。丁羽都要败给他了,这傻子居然跟君洛宁辩论学术问题,每次被他三言两语打击得溃不成军恼羞成怒,最后不是负气跑掉,就是甩一个耳光负气跑掉。
君洛宁……额,君洛宁好像乐在其中一样,挨了打,越发言辞刻薄如刀,时不时激得陶羽暴跳,自己也少不了受点罪。
陶羽这可怜孩子,明明很倔强一人,好几次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记忆残片中的君洛宁,刻薄、扭曲、怪异,跟丁羽的认知有极大的不同。这让丁羽感觉自己是不是又穿到一个平行时空去了。现在的师父尽管有时候像这次一样,闹性子一闹就是快一个月没消停,但平时,大多数时候……明明是很好很好的。
由于灵种的原因,陶羽修炼慢了很多,也没赶上被血魔破坏的这次历练。他闷头不出,对这次变故知道得不多,记忆中没寻得到痕迹。
至此,丁羽唯一能整理出的信息,大概就是陶羽希望他成为君洛宁的传人,由他的师妹变成他的徒弟,拿到灵种,与他缓和关系,得到指点,加快修炼,以期后来吧。除此之外,真的再没一点提示给她。
不过,这也让她安心,说实在的,魂飞魄散这个压力真也不算小事,若总有提示让她照做,感觉自己跟个傀儡似的,天天惦记着,恐怕修炼都要受影响。
现在嘛,暂可不想,反正是陶羽自个儿没提示,不怪她。
第48章
又过了两日,丁羽接到掌教传令,叫她过去考问。这也是常事,江非不时会检查她的修炼与学习进度。
丁羽除了第一次紧张了一下之外,从来不怕。能通过君洛宁的考问,掌教问的那些都是毛毛雨啦。虽然掌教也很厉害,每次估着她的进度,正好卡着线,让她放松一刻都不敢,但问的问题都不算难,至少丁羽觉得不算难。
这次她也是抱着轻松的心态去的。
江非今日仍是在幻花溪谷半崖那间凌空立于巨岩的雅舍见她,着一宽松灰袍,十分闲适。
见她来,江非笑着点了点桌上,丁羽看去,乃是一幅阵图。
“且破之。”他道。
这幅阵图她并没见过,不过不慌,符文之道本就是一通百通,举一反三,她知道掌教出的题肯定是在她学习进度之内,所以不慌不忙,坐下慢慢推算。
一个时辰之后,虽然慢了点,但丁羽还是令江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故意出得难了些,看来没考住你。”江非很有耐心地等了她一个时辰,眉目含笑,心情甚好,又取出一张丹方给她,“你去炼成丹药给我一观。”
就没去栖梧峰,丁羽直接在幻花溪谷掌教住处开炉炼丹了。
各峰其实都有丹房,只是没有栖梧峰地火方便而已。丁羽若不是因为孤云峰只有自己一个人需要,不想多花灵石,用灵石喂着火种,在孤云峰也一样可以开炉。
至于引来的地火,全引去谷底伺候君洛宁去了,原来君洛宁用来炼丹的丹房也废了。
她在幻花溪谷炼丹也不是第一次了,本以为很快能完成,不想这次一待就是两天。
丹房内,余烟袅袅,丹炉内一捧焦灰,地上坐着个人,捧着丹方两眼发直。
到底是哪出问题了?
丹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有人很谨慎的问:“丁师叔,掌教问你完成了没有?”
“没。”丁羽挠挠早被抓乱的头发,还要再琢磨,外面人却又道:“掌教说,若没有,也不必再试了。”
看来是与她还没学到的知识点有关。丁羽也爽快,把丹房整理一二,便回去见掌教。
江非不是很愉快的样子,薄有不满。
“丁羽,这几个月似是有所分心吧。”
丁羽惭愧地低了头,小声辩解:“其实最近一个月没怎么学。”
“哦?”
“我师父心情不太好,不怎么理我,我自学的时候老是分神。”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分神是因为老去看师父的动静,想看他什么时候缓和了好去说话。
江非一时没说话,过了一阵才缓缓道:“浪费了一个月,你也是,不早来告诉我。”
“啊?”丁羽茫然,告诉他作啥,告诉他也不能解决啊。
“罢了,这几天你先去栖梧峰,向冯师弟学这丹方吧。”
“是。”没做出题,丁羽惭愧得很,第二天便老老实实前往栖梧峰讨教去了。
她不在的时候,自是孤云峰值守弟子替她照料君洛宁,早有惯例,也不必挂心。
这一学便是一个多月,除了教会她炼这灵丹,冯越还得教他丹方中涉及的难点与药理。掌教更是传话,让她最近都与冯越和沐宜学习,待他下次考较再说。
一个多月之后,掌教果然再次召她前去,重新出题考了一番,这才满意颔首,松口让她回孤云峰了。
丁羽对君洛宁也甚是想念,不知师父十天不见,是不是消了气。一离开幻花溪谷,也顾不上得到停阵的时辰,她取了水便飞奔去了。
到得地牢口,却见值守弟子正百无聊赖地坐那写写画画,演算符文。丁羽不由取笑他:“我不在家,你们就偷懒,怎不去炼体?你们君师祖心情好点了没有,最近搭理你们没有,快给我透露一下。”
那弟子见她来,早丢下手头木棍跳起来见礼,见问,脸一苦:“师叔,可别提炼体了,掌教那边专程有人传话,最近别去炼体,阵法威力加强,我们受不住。”
“啊?”丁羽一惊。
“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也没进得去,从来没停过。”
“啊!”
“估计君师祖心情……不会好吧。”
丁羽丢下他就往地牢跑。
阵法正在运转。地上现是红光,比平时所见更为明艳,腾腾的似有火焰在燃烧,映得阵中所跪之人身形也更为明亮。
不多时又转为冷白,恍若冰雪反射着阳光,洞内都明亮了许多。
君洛宁似乎在发抖。他一向对这阴阳地煞阵承受力很强,有次还对丁羽说过,这阵法本就是他自己布置,用来修炼所用,现今就算修为废了,也不过是难受一点,还吃得消。
也确实吃得消,不是逞强。丁羽就见过他在受灵气冲击时分神观察武鸿烈的情况,历练时有问题相询,其实也多是在阵法启动之时,君洛宁就跟完全没受影响一样,思路明晰神态从容。
平时更偶尔见他在阵中睡着,尽管也会不时颤抖一二,但居然没影响他睡觉,也是让人佩服。
可是今天他不像吃得消的样子。身子不住颤抖,不时咬紧牙关喘息一声,唇上深深浅浅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