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间,诸如此类的争论声不绝于耳,直叫我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就没个人问问我的看法呢……
我无可奈何地想着,却也只得忍着用手去捂住耳朵的欲望,双眉微锁着打量起那一张张争得面红耳赤的脸。
其实她们怎么想,我并不是那么的在意――我比较在乎的,是姬风行的想法。
因此,我挪开了没多久的视线,这就又回到了三弟的脸上。
不过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一刻,他注目的对象却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灵堂纷争
是的,虽然刚好捕捉到了三弟视线自我脸上挪开的一刹那,但待我定睛目视之际,他的眸光确实已经彻底地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我循着他的目光倏尔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三皇叔卓尔不群的身姿。
他看皇叔做什么?好像是我“抢”了他的皇位吧――尽管这完全不是我的意愿。
说起来,面对一大群娘娘跟鸡窝里的母鸡似的在耳边咋咋呼呼,三皇叔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不由佩服起我这泰然自若的皇叔来。
就在我又忍不住心猿意马之时,我以余光瞥见了三弟徐徐起身的画面。
多年来被他欺压的经历,让我下意识地认定他这是要来找我麻烦,因此,我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试图让自己变得透明一点,再透明一点。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三弟貌似不是来找我的。
没错,我揉了揉眼睛,然后清楚地看见,他分明是奔着快要被众娘娘围堵却依旧巍然不动的三皇叔而去的。
大概他也想不通,这煮熟的鸭子怎么就飞了,所以要去找为他带来这一噩耗的三皇叔问个明白?
果不其然,没多久,我就看着三弟站定在众位娘娘的身后,声音响亮地道出了两个字:“让开。”
呃……风行你这样说话不好吧……她们到底都是父皇的妃子诶……
作为素来知礼节、守规矩的他的皇姐,我不禁为我那目无尊长的皇弟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只是我没有想到,位于外围的娘娘们听闻了他那几近命令式的口吻,非但没有反唇相讥,反而还在短暂的愣怔后,真就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就连距离皇叔最近的、平日里看到我像看到出气筒一样的明妃娘娘和禧妃娘娘,在察觉到三弟已位于她二人后方之后,也相继闭上了正在向皇叔讨说法的嘴。
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传说中的“云泥之别”。
只不过,为什么明明是我的芳名里带了个好听的“云”字,可到头来,我却始终是个泥巴的命呢?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的时候,禧妃娘娘那尖利的嗓音再一次把我将欲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三殿下,你也觉得这圣旨有问题吧?”
她用那种对待同盟一般的口吻这样说着,让我恍惚生出了一种她才是他亲娘的错觉。
话说回来,她刚才不是还一副很讨厌三弟的样子吗?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呢?
“三皇叔,”可惜,三弟压根就没有要理会女子的意思,这就自顾自地喊了我们的皇叔,“父皇的圣旨,可否容本王一看?”
“殿下认为,这么做合适吗?”三皇叔听罢此言,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将问题扔回给三弟自己。
“原本不是那么合适,但碍于所有人都对圣旨上的内容抱有怀疑,不合适的,也必须变得合适。”
说这话的时候,三弟的语气是异常的笃定,我甚至可以从中听出些许咄咄逼人的意味――如果我此刻正跪在他的对面而不是他的侧面,估计我还能将他那张愠怒而阴沉的脸看个一清二楚。
只能说,不愧是我天玑国的三皇子――姬风行。年仅十五,便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一大群长辈,乃至在握有父皇遗诏的皇叔面前,仍犹如一位王者般气势逼人。
所以啊,父皇没把皇位传给他,这怎能不叫人匪夷所思?
我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一对兴许算不上稔熟的叔侄,心里忽然开始犯起嘀咕:难道皇叔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正这么想着,我就瞧着右手放于背后的三皇叔一边与三弟对视着,一边将左手伸向了捧着圣旨的太监。
后者见状立马会意,这就弓着身子将那卷轴双手递给了他。
三皇叔接过圣旨,不紧不慢地把它送到了三弟的眼皮底下。
“既然殿下如此执着,那本王也只好照办了。”
三弟闻言不予理会,只是面色不霁地看了皇叔一眼,目光便径自落到了圣旨之上。他伸手将圣旨接了过来,展开之后便凝眉瞧了起来。
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他的眉头似是拧得更紧了。
“如何?殿下有什么疑问吗?”
皇叔淡然发问的同时,明妃娘娘和禧妃娘娘业已壮着胆子,一左一右凑到了三弟的身旁。
因此,她们的脸色几乎是与三弟同步生变。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性子急躁的禧妃娘娘仍是头一个失声嚷嚷起来,换来的是三弟不着痕迹的一记侧目。
随后,他抿着双唇抬起眼帘,凝眸于泰然自若的三皇叔。
“的确是父皇的笔迹没错。”三弟蹙眉盯着跟前的男子,两只手则将圣旨不徐不疾地收拢,而后交还与皇叔,“但敢问皇叔,谁能够保证,这圣旨,不是有人模仿父皇的笔迹,捏造而成的?”
“对啊对啊!殿下所言极是!”突如其来的质疑,显然深得禧妃之心,她当即脱口而出,面露喜色。
别说是她了,饶是她身边比她稍稍内敛一些的明妃娘娘,也禁不住两眼放光,频频点头。
“殿下如此言说,岂不是在怀疑皇兄所有的旨意?”面对三弟直截了当的反问,皇叔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
我一时没能想明白这话里的含义,故而很希望三弟能开口说些什么,好替我解惑。
奈何三弟偏就选择了沉默――半晌都没再吐露一个字。
直到低眉沉思的他冷不防抬起头来,微眯着眼注视着皇叔波澜不惊的容颜。
“合情合理的旨意,本王自然深信不疑,但这份圣旨……”说着,三弟眸光一转,迅速瞥了那卷轴一眼,“换做是谁,都无法相信。”
“就因为皇兄将大位托付给了三公主?”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皇叔突然就将话题的中心引到了我的头上。
“的确。”而稍作迟疑后,三弟竟也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唉……我就知道,大家都觉得不可能。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啊……
因为不管怎么想,我都没法在脑中勾勒出自个儿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的画面。
望着房梁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定神注目于泰然自若的三皇叔。
可是……为什么我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三皇叔的想法好像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他好像……是愿意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
“那敢问殿下,为什么皇兄弥留之际,召见的不是殿下,而是公主呢?”
此言一出,三弟明显一怔。
须臾,他因愣怔而舒展的双眉就再度敛起。
“你说什么?”他似乎很惊讶也很急躁,以至于都忘了该有的礼数,直接以“你”字称呼了我们的皇叔。
所幸三皇叔倒也不气不恼,随即心平气和地说:“约莫三个时辰前,皇兄亲口吩咐,让李福海去清阿宫宣三公主觐见。这件事,想来殿下的母妃也是知情的。”
话音未落,三弟已然瞠目结舌。
他当然知晓,清阿宫是他和他母妃――舒妃娘娘的寝宫,也是我寄人篱下的地方。
只是……我跟那太监去谒见父皇的事,舒妃娘娘也知道?
原有的认知与如今的耳闻出现了冲突,我的心里不免冒出了些许疑问。
叫人意外的是,三弟未尝回神应答之际,另一个优雅而舒缓的声音已冷不防飘然而至。
“宁王说得没错,本宫确实知道。”
不期而至的说话声,令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循声望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我马上就目睹了舒妃娘娘施施然走来的景象。
“母妃?!”同样瞧见了来人的三弟睁大了眼脱口唤道,位于他身前的三皇叔则神色淡淡地侧过身子,接着朝后退了两步。
如此一来,三弟母子便得以对面相望。
“风行。”雍容华贵的舒妃娘娘不紧不慢地来到亲生儿子的面前,伸出柔荑握住了他下意识迎上前去的手掌。
“母妃……这……”三弟依然有些缓不过来,故而满脸惊疑地端量着舒妃娘娘沉静的面容。
“舒妃妹妹,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许久未曾出声的静妃娘娘忽然插了话,脸上则是透着微微的不解与不满。
“本宫之所以姗姗来迟,乃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然而,这听似可有可无的一句询问,居然得来了这般出人意料的答复。
“什么?皇上的旨意?”静妃闻言,当即拔高了嗓音,不可思议地重复道。
实际上,她诧异而出的话语,亦是我内心所思。
父皇让舒妃娘娘消失大半天?等到他驾崩三个时辰后再现身?这是为了什么?
想破脑袋都想不通透的我,只能乖乖地等待女子给出解释。
好在舒妃娘娘也不卖关子,立马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来,父皇早已预见到自己时日不多,因而几天前就召见了舒妃娘娘,命她须在其驾鹤西去的三个时辰后方可出现――为的,就是要她在暗处替他看一看,这三宫六院与几个皇子皇女里头,究竟谁是真心实意哀其弥留,谁是虚情假意只为夺位。
现如今,答案已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要说:
☆、手足齐聚
禧妃娘娘等人一边听着,一边就变了脸――最终,她们都换上了那种愤恨不甘又不能言说的神情。
不过,终究还是有人咽不下这口气。
缄默良久后,明妃娘娘忿忿不平地咬了咬唇,死死地盯着舒妃娘娘问:“可是,舒妃妹妹,皇上为何独独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你?”
“这自是因为皇上信任本宫,知道本宫会秉公处理,不会总想着替自己谋私。”舒妃娘娘神色淡淡地说着,一双眼忽而看向了一语不发的静妃娘娘,“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静妃娘娘。记得皇上召本宫前去侍疾的那一日,本宫还在半路上偶遇了静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