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道:“这药的确是按照方才老朽开的药方抓的药,可是却多了一味药材,叫做七灵草。”
“可是剧毒?”
陈大夫摇摇头,又点点头。
“七灵草本身并不具备毒素,然而如果和其他药材混合起来,就容易变成剧毒或者慢性毒药。此草还有另外一种功效,就是在汤药完全冷却之前,只有精通医理或者感官极其敏感之人仔细查看才能区别此药物的味道。如果不然,待药冷却后,就没有了任何味道。”
三夫人脸色一沉再沉。
三老爷完全就懵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爷一言不发,面色沉冷。
秋明月忽而砖头,厉声对梦之喝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梦之在听闻陈大夫那番话后就吓得脸色惨白,此时听秋明月厉声指责,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五小姐…”
秋明月还要发作,秋明韵却虚弱的开口了。
“五姐,咳咳咳…梦之不会害…害我的…咳咳咳。”
秋明容赶紧重新坐在床边,用锦帕擦拭她唇边的血迹,道:“你别激动,先躺好。”
秋明韵瘦得如皮包骨的手紧紧的抓住秋明容的手,眼神恳切而祈求。
“姐姐,梦之不会害…害我的,我相信…相信她。咳咳咳…她或许也不知情。”
三夫人此时却道:“她是你的贴身侍女,今日的药可是她亲自熬的,她不知情,谁知情?”她眉眼温顺一扫,眼底隐有戾气闪现其中,如风云浪卷,暗涌的杀气。
秋明韵垂泪摇头,“不,母亲…不是的…”
秋明月担心她太过激动引发了刚才被自己压制的毒,于是温言道:“八妹,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说的对,今日你的药可是梦之熬制的,如今检查出来这药有问题,即便不是她做的,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你且好好躺着,如今祖父在此,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秋明容眼中含恨,死死的瞪着梦之。
“亏得明韵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敢下毒暗害主子。你…”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梦之哭道:“七小姐,奴婢没有下毒,奴婢真的没有下毒。”
三夫人上前一步,“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谋害主子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是。”
立即就有两个粗使婆子走进来,就要去拖梦之。
“慢着。”
老太爷看了三夫人一眼,淡淡开口。
三夫人脸色僵了僵,温声问:“爹这是何意?梦之给明韵下毒,如此忘恩不忠之人,留着她也是一桩祸害,倒不如…”
老太爷突然说了一句,“你今日倒是果断。”
三夫人心中一惊,老太爷却不再看她,对那梦之道:“八小姐的药都是你亲自熬的?”
梦之含泪点头,“是,都是奴婢亲手熬的,可是奴婢没有下毒,奴婢也根本就不知道七灵草是什么东西,奴婢跟着小姐十年有余,怎么可能下毒害小姐呢?请老太爷明察,奴婢是冤枉的。”
老太爷干脆坐了下来,突然问:“明月如何辨别这药物的?”
秋明月眉梢微动,自是明白老太爷对她起了疑心。大老爷皱眉,有几分不悦,刚欲说什么,就听秋明月道:“我自幼五识灵敏异常,尤其以嗅觉为重。再加之幼时姨娘也多有身体不适,都是我亲手为姨娘熬制汤药,久而久之,对药物的味道就极其敏感,对很多药材也有几分了解。之前在宝华寺,我曾闻到过八妹喝的药,也能许多药材也能分辨出来味道。刚才梦之端药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味道不对,虽然那味道很淡,但是我还是察觉了。”
老太爷点点头,“原来如此。”
大老爷难免心中升起几分愧疚,沈氏体弱是因为之前小产的缘故,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
陈大夫却啧啧称奇,“老朽和药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方才也是这位姑娘端着药走进的时候才察觉到有一丝的不同,不想五小姐竟如此警觉,实在令老朽汗颜。惭愧啊,惭愧… 五小姐可是通晓医理?”
三夫人眼神立即锐利如刀,如果秋明月懂医,那么…
老太爷和屋内其他人都面有诧异,看着秋明月的目光各异。
秋明月却是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陈大夫见笑了,我只认识些药材,对医理却是丝毫不通的。”
陈大夫难免有几分失望,“原来如此。”
三老爷这次却难得的面露担忧之色,“那明韵到底如何了?究竟能不能解毒?”
大老爷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你现在倒是想起来关心明韵了,早干嘛去了?”
三老爷被骂得脸色微红,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马姨娘一直默默的站在他身后,尽量把自己当个隐形人。
大老爷道:“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尽快查出明韵中毒的真相才是。”
秋明月却道:“八妹如今受剧毒折磨,得赶快医治才是。”她眉目间俱是担忧之色。
秋明锦也开口了,“八妹的药怎么会有毒呢,我看这丫鬟必有古怪,该好好审问一番。”
三夫人道:“这丫头嘴皮子硬得很,不用刑我看她是不会招的。老爷,你认为呢?”她征求三老爷的意见。
三老爷在三夫人殷切依赖的目光中总算找到了一家之主的存在感,点头道:“对,这丫鬟确实可疑,拖出去严刑逼供。”
三夫人心中一喜,连忙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
两个粗使婆子赶紧去拖梦之,秋明月却淡淡道:“三叔和三婶想屈打成招?”
老太爷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大老爷也皱眉。
“此事不妥。”
三老爷有些不耐烦了,“大哥,你不是刑部尚书么,应该看惯了逼供用刑才是,怎么这个时候又磨磨唧唧的?这丫鬟不老实,如果不好好教训一番,我看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大老爷立即板下脸,“胡闹。”
大老爷好歹混迹官场多年,那股子威严劲儿一旦散开,立即就震慑住三老爷这个酒囊饭袋,他不由得颤了颤,眼露畏惧之色,反驳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本…本来就是。大哥你自己后院的事情可比西苑多,大嫂又回娘家去了,如今外面流言蜚语,只怕整个京都都传遍了,你不去操心这些,反倒是来干涉我这西苑的事…”
大老爷黑了脸,却无言以对,只得狠狠的瞪着三老爷。
三夫人心想着,三老爷懦弱了一辈子,这次总算男子气概了一回。
秋明月却道:“三叔,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如果贸然就对梦之用刑,到时候屈打成招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以后这秋府的下人也会战战兢兢,心有膈应,岂非得不偿失?”
三老爷瞥了瞥嘴,“那你说怎么办?”
三夫人却道:“明月,话可不能这么说。梦之身为明韵的贴身丫鬟,主子被人下了毒,她却毫无所觉,本就有失职之罪。况且这药一直是经由她的手熬制的,刚才你和明容也说过了,以前明韵的药可是没这七灵草的,也就今天的药才有,所以明韵才中毒的。如果不是梦之在…”
“三婶子。”
秋明月打断她,目光幽幽若海。
“你莫非忘记了,之前陈大夫可是说过,八妹这毒已经潜藏了多年,今日只不过是被引发出来了而已。”
三夫人一噎,眼底有风暴聚集,正待说什么,秋明容却再也忍不住的大吼一声。
“够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容指控,吕氏辩驳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目光齐齐看向满面愤怒的秋明容。
“明韵如今危在旦夕,你们不想办法给她,还有时间在这儿争吵,是不是真要看她死了你们才满意?”她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是她关心自己的亲妹妹,莫名其妙的却是她的愤怒,是针对三夫人的。
三夫人面色有几分不悦,“明容,你这是什么意思?明韵中毒,我们大家都担心。可总要查清事情真相吧,如果不抓出真凶,保不齐日后那人还会给明韵下毒。”
秋明容冷笑,“谢母亲一番好心,不过如果再这样争论下去,迟迟没有等到结果不说,明韵只怕就先一步被毒折磨而亡了。如此,便是查出真相,打杀了幕后真凶,又有何意义?”秋明容这话语气有些冲,对三夫人也全然没有丝毫的尊敬,甚至还有质问和愤怒。
外人难免有几分诧异,秋明月却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七妹,你先冷静一点。”她又望向大老爷,“爹,只怕还得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大老爷道:“我已经让人拿我的名帖去请李大夫了,想必稍后就到了。”
其实不用问,秋明月也猜到大老爷必定早就让人去请太医了,她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撒夫人听的。
果然,三夫人脸色变了变。随后又一想,秋明韵的毒解了也好,否则真查起来,对自己不利。这样想着,她便又温声道:“既然如此,还是尽快找出真凶吧。”
“三婶子说得有理。”
秋明月赞同的点点头,又回头对跪在地上的梦之道:“梦之,刚才你熬药的时候可有人靠近,或者中途你可有离开过?对了,又莲呢?母亲刚才让她来催促你,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她去哪儿了?”
梦之讶异道:“奴婢未曾见过又莲啊?”
秋明月的脸沉了下来,“你妹见过又莲?”
梦之摇摇头,“奴婢一直在给小姐熬药,未曾见到又莲。”
三夫人蹙眉,难道又莲直接去了她的房里?
秋明月又问,“那你中途可曾离开过?”
梦之本想摇头而后又点头,“中途奴婢去小解了一次,可是奴婢有让厨房里的迎云姐姐给看着药炉。”
“那你回来的时候可有发觉不对?比如药炉有没有被人动过?”
梦之道:“奴婢急着给小姐端药回来,没仔细看。”
“没用的废物。”秋明容勃然大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秋明月却拉住她,“七妹,先冷静一点。”她又问梦之,“那你回来的时候可有在路上看见又莲?”
梦之摇头,“没有。奴婢一心给小姐送药回来,怕耽搁了时间,就走得急,也没仔细看。或许…或许错过了也说不定呢。”后面这一句,她明显的没有什么底气。从碧松苑到厨房只有一条路最近,都这个时候了,可谓是生死攸关,又莲去找梦之,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所以,又莲根本就没有去找梦之。
秋明月立即道:“祖父,只怕有问题的是这个又莲。而不是梦之。”
老太爷也点头,三夫人咬了咬牙,道:“又莲许是迷路了,这药可是梦之熬的。”
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其他,向来是三夫人的拿手好戏。
秋明月淡淡道:“谁对谁错,孰是孰非,要调查了才知晓。既然梦之中途离开过,又提供了证人,那么不如把厨房里的人都找来对质。还有,又莲莫名其妙失踪,也有问题,必须找到她再说。”
三夫人哑然,老太爷点了点头。
“来人,去把厨房里所有人都叫过来,还有,尽快找到又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