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弘是什么人?一双眼睛比那明镜还亮,一看这两人就知道郎有情妾无意。眼珠子转动,正欲开口说什么,门外却响起端木老皇颤微微的声音。
“静儿…公主呢?公主在哪儿?是不是受伤了…”
“陛下莫急,司徒世子进宫了,公主无碍。”
这个声音,是燕居。
端木弘回头瞥了眼秋明月,似笑非笑道:“父皇这些年都不怎么关注自个儿的皇子皇女,尤其是大病以后,任他们闹得再厉害也不闻不问。以前大皇兄而皇兄六皇妹为争储君而死,父皇只是吩咐一声葬了了事,连看都没看一眼。你这才遇刺,他就不顾龙体亲自来了。啧啧啧,果然是父皇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待遇就是不一样。”
秋明月端坐着,已经听到外面脚步声急切靠近。她也不起身迎接,斜睨着端木弘。
“我怎么听着这话满是酸味呢?”
端木弘摇摇头,眉眼神情里一派自然,没有任何嫉妒或者羡慕的情绪。
“小七,我只是想告诉你。父皇老了,好不容易寻回你,你还是少气他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剧,大抵你以后就明白了。”
秋明月怔了怔,还在想他为何突然变得严肃了,他却已经站了起来,整了整衣冠。
“儿臣见过父皇。”
“静儿…”
秋明月抬头,这才发现端木老皇已经燕居搀扶着走了进来。看那样子还穿着里衣,大抵是宫女怕他病体未愈又添风寒,所以给他披了件披风。只是他可能走得急,那披风已经松松垮垮快要落地,还好后面宫女一路伺候着时不时的给他往上撸。
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刚一踏入大殿,宫内所有宫人俯身下拜。端木弘司徒睿都拱手行礼,他却只看着秋明月,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秋明月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他立即就抓住了她的手。
“静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了你?”
大殿内夜明珠光彩熠熠,洒下他的眉眼,之间他耳鬓灰白越发明显。眉梢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竟似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此刻他抓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关切和紧张。
秋明月忽然觉得心口一堵,她在端木皇眼睛里看到了连在秋大老爷眼里都没有发现的刻骨情感。想起方才端木弘的话,他确实已经老了,而且已经过不了多久了,何必再去怨?再说,那原本也不属于她的恨。
“我没事。”
她还是无法叫他父皇,总觉得心里怪遭遭的,始终跨不过那道坎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端木皇却根本就没把她的疏离放在心上,又对着一干宫女怒喝。
“你们是怎么保护公主的?让公主受了惊,朕诛你们九族。咳咳咳…”
他一番话说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底下宫女惶恐的磕头,不敢多说一个字。秋明月瞧着他站都站不稳了还有力气威胁人,着实觉得好笑,然而又笑不出来。这个老人,他是在关心她,关心这个十多年养在民间的女儿。
“陛下,您龙体重要,莫要动气。”
她口气虽然谈不上多温和,倒是不若之前的冷若冰霜。燕居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浮现了几分满意。端木皇自然也发现了,不由得有些高兴。
“好,我不动气,不动气,我的静儿好好的就好,咳咳…”
“陛下。”
燕居立即走上来,给他服下了一颗药丸。
“微臣已经告诉您公主无碍,您如今也亲自瞧见了,该放心了吧,臣让人扶您回去休息吧。您龙体为重!”
秋明月蹙眉,燕居这口气可没半点尊敬,倒像是在传达她的意思一般,根本不在意端木皇的态度。
端木皇却也没生气,点点头正欲再说什么,这才发现端木弘和司徒睿也在。
“老三?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端木弘不惊不波道:“儿臣听说小七遇刺,过来瞧瞧能否帮上忙。却不想倒是听了一番小七英勇杀敌的事迹,儿臣心中佩服得紧。”
“哦?”
端木皇目光很是奇异。
秋明月淡淡道:“国师悉心传授武艺,我总不能任它荒废了。虽然许久没动武了,有些生疏,但几个小贼而已,实在不必陛下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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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下一章直接让女主登基,然后生孩子然后回去,不然咱男主得打到西戎来。呼呼~
第八章 用计夺权,亲手弑父
刺杀事件很快就过去了,幕后主使竟然是已经下狱的五公主端木清。
查出真相以后,端木皇震怒要斩杀端木清,却被国师阻止。其原因为何,不得而知。只是经过这件事以后,所有大臣都知道,静曦宫里住进了一个公主。端木皇和已逝皇后的亲生女儿,七公主端木静曦。
翌日,久病多时的端木皇破天荒的上了早朝,第一件事就是册封自己的女儿公主,第二道圣旨就是册封其为皇太女。
秋明月站在大殿上,听着太监说了一堆的之乎则也,最后才给她加冕皇太女的头冠和宫服。端木皇特准许她不用下跪叩拜,于是她只是按照基本的宫廷礼仪福了福身,谢恩后便上了阶梯。长长的金红色裙裾逶迤而下,一步步漫上阶梯。彩云绣锻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出光泽点点。
她落座,仅次于国师之下。冕珠垂于额头,闪烁如清冷眸光,晓月般的鼻梁下一抹红唇嫣然如桃,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宽大衣袖下手指根根葱白如玉,指甲透明而圆润。她静坐的身子笔直而慵懒,绝色的容颜上一片淡漠与高贵,衍生出天生的威严。
明明坐在国师之下,可那份独特的气质和威仪生生让人觉得她此刻位于万人之上,便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生生被她压下了几分风头。
有国师作保,种种证据之下,没人怀疑她身份的真实性。然而总是有人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七公主怀有敌意,原本想要提出质问,却在对上她清冷而讥嘲的目光下生生咽下了一切凌厉逼迫。
三皇子带头参拜,百官俯身叩拜皇太女。
端木皇龙颜大悦,下令为太女举办筵席。
秋明月冷眼看着这群人,眼中说不清的讥诮和漠然。
“如今国库吃紧,还是不要再为静曦一人大肆铺张了,举办筵席就算了吧,左右陛下圣旨以下,天下周知,用不着再多此一举。”
百官愕然。人人都想着陛下对这个才寻回来的女儿是如何的恩宠,一回来就封皇太女还赐筵席。却不想,她居然主动拒绝。有些清流老臣们,不由得都对她这番举动颇有好感。
“殿下大义,是我西戎百姓之福。”
端木皇顿了顿,他是真心想要补偿这个儿女,不过既然她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准!”
“陛下英明。”
百官再次俯首叩拜。
接下来,端木皇还下了一道圣旨,鉴于昨晚的刺杀事件,他不放心自个儿宝贝女儿的安全,因此让司徒睿进宫以一等侍卫身份贴身保护皇太女,司徒睿躬身领受。其余大臣各有所思,司徒睿原本就是章王世子,将来是要承继整个章王府的已经三十万大军兵权,本身身份高贵是一个宫廷一等侍卫远远不及的。
然而大臣们又看向坐在阶上眉目如画沉静柔婉的皇太女殿下,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思量。
国师之前是在大昭太后寿宴上将这皇太女带回来的,她的身份早就传遍天下,也知道她在大昭嫁了夫婿。不过她如今也才十五岁,做了西戎皇太女,日后的一国之君,必然是要招皇夫的。据说太女殿下进宫之前又是住在章王府,并且与章王世子走得很近。
陛下此刻下这样的圣旨,其寓意昭然若揭。思及此,许多大臣看章王的眼神就变了。
西戎册封皇太女一事很快就传遍各国,轩辕国尚且没什么反应,只是想着他们那位被大昭太子扣留的大皇子,难免有些担忧。
大昭如今几乎都是凤倾璃掌权,不过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这位新封的太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空了孝仁帝的权利,自己一人独大。许多人都在猜测,太子会不会直接逼宫让孝仁帝退位自己登基?然而那位太子作风实在是奇特,都被册封太子好久了,仍旧没有搬进东宫,还是住在荣亲王府桐君阁中,日日看着院子里的蔷薇发呆。
他是最早收到消息的,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拿着手中薄薄的纸片,他久久凝思。冷严冷修和冷香站在身后,都不明白主子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别人不了解主子,他们这些个陪在身边多年的属下可是清楚得很。主子明显不能对太子妃忘情,整日的思念。自从知道那个含卉有歪心思以后,为避免再有野心大的丫鬟闹出什么事来,主子直接将桐君阁所有丫鬟遣走了,只留下醉文和沉香。
就这两个,还是看在从前世子妃的份儿上留下的。
如今他们的太子妃都在西戎做了太女了,眼看着就要继位了。主子是断然不可能放弃世子妃的。陛下龙体欠安,早就不管事了。主子只要胁迫陛下退位自己登基,发兵西戎,还怕带不回世子妃么?
凤倾璃站在回廊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开得艳丽的蔷薇。
“殿下――”
冷修忍不住开口。
凤倾璃微侧脸,“柏云如今到哪儿了?”
冷修一怔,而后立即道:“已经处境多时,最多七天便可抵达帝京。”
“七天…”
凤倾璃呢喃着这几个字,又问:“端木老皇还撑得了多久?”
“据探子来报,大抵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一个月后她腹中的孩子也五个月大了。那个时候她如何登基?她又要如何瞒过燕居的眼睛?
他心里有些烦躁,又想起前几天孝仁帝召他入宫要让他提前继位,顿时脸色更冷。按照惯例,新皇登基是要封后的。可如今他的妻子远在异国他乡,怎么封后?他又岂不知,孝仁帝是要他重新在大臣女儿当中选一人为后顺便再纳妃好巩固皇权平衡朝中势力。
他没想过再娶,也不想什么三宫六院。如果不是因为他娘…
凤倾璃轻叹一声,又想起几年前容烨为了盗出他娘的衣冠冢不惜闯皇陵,差点丢了一条命。最后他娘的衣冠冢没有拿出来,倒是发现了先帝手中那幅画。不过那个时候他伤重,不然早就把那画取出来了。
去年,在他大婚之前,容烨又悄悄去了一趟皇陵,成功的取出了那幅画…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知道秋明月的真实身份。
可那个时候,他们都宁愿从不曾看过那幅画,也宁愿从不曾去调查过她的身世。查什么呢?反正她是他的妻不是吗?无论她是谁,又有什么样的身份始终都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他便不作他想。他一心宠她护她,只认她做妻。原本以为,他们可以这样白头到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些隐藏的秘密和无法诉说的苦衷与无奈,终究让他们之间有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轩辕逸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一直呆在皇家别院里,没有任何举动。”冷修回答,后又想了想。
“倒是那个小公主,前两天伤好得差不多了跑去镇南王府,得知镇南王世子离开了闹着要追出京城,被轩辕大皇子的派人给拦下了,如今禁足在别院里。”
凤倾璃皱了皱眉,那个小公主果真是个麻烦。
“继续派人盯着轩辕逸,他不会甘心就这样困在大昭的。”
“是。”
几人退了下去,凤倾璃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想着西戎皇太女登基,大昭也要派遣使者去恭贺,然而上次太后寿宴上闹得不欢而散,大昭如果再派人去,那帮臣子又要闹腾个不休。要是按他从前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那些人做什么?
只是…
他仰头看着天边的夕阳,眼中升起无限惆怅。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个身份呢?皇后有句话说得好,大昭本就得位不正,他还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偏偏那个人还不能死,死了自己就必须继位。
他眯了眯眼,眼神有些深沉。
太后也该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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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帝京八百里外,正有一辆马车不紧不缓的前行着。马车不算华贵,但绝不简谱。偶尔车窗打开,闻听得有淡淡香气隐隐环绕,令人心旷神怡。赶车的是一个小童,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倒是生得眉清目秀。
“还有多久到达帝京?”
车内传出男子清雅磁性的嗓音,令人闻之如沐春风。
小童答:“前方有个驿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一早起来赶路,午时就能到达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