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天歌回到云来居后,易廷益便跟着衙役们离开。
因为易廷益的解释,再加上又有衙役在,李氏很快便了解了情况,让天歌先自行上楼去换衣服。
等到天歌整理完毕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天歌应声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李氏。
“母亲。”
天歌退后一步,将李氏迎了进来。
李氏轻嗯一声,听着身后的关门声,打量起天歌所住的这间屋子。
先前苏嬷嬷在的时候,因为根本就没有想天歌能住多久,所以这间屋子里也就只放了起居用的基本东西;而苏嬷嬷走后,又出了其他的事情,搬出去是不用了,但李氏对此也一直没顾得上。
直到她今日进来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一床,一桌,一椅。
怪不得就连云珠那样的性子看到这屋子,都会主动想着给这里增加点摆设。
屋子里有坐的地方,但是李氏却没有坐的意思。
这样寒酸的地方,她并不想待太久。
但不管怎样,这种寒酸到底是让李氏原本心里的不平消去几分。
“现在背上如何了?可还痛?还有,肩膀那里……”
转过身来,李氏看着天歌,有着慈母般的关切,但是提到肩膀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自知的顿了顿。
天歌抬眼看了看李氏,“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并没有砸到;换衣的时候,我也对着镜子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擦伤的痕迹。想是那柱子上的木楔或是柴草落下的力太大,春衫又比较单薄,所以就不小心刮破了。”
“刮破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是肩头那块……”李氏冷哼一声。
为什么是肩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肯定是昨日的那些人,因为被她拒绝后,不死心又把念头动到了孩子们头上。
想着今日一大早,云珠便来找自己问她肩头疤痕的事情,李氏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从来都相信自己肩头那是不小心用开水烫出的疤痕,怎得今日突然就问起了这茬?
甚至还说这疤痕是自己故意烫伤的,更在一怒之下使性子摔了自己屋内的两个汝窑瓷瓶!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这件事到现在想起来,李氏还觉得头疼。
若说早上云珠那么一闹腾让她只是有点怀疑,那如今云珠出门遇到这么一遭,只怕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家中只有两个女儿,非此即彼,只要查看出胎记就行,这些人打得好算盘!
可是他们算来算去,想必都无法算到,这两个孩子肩头,都会有同样的疤痕吧!
想到这里,李氏面上不由冷笑。
然而这冷笑很快就被天歌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打断。
“偏偏是肩头……母亲,肩头怎么了……”
李氏闻言一愣,方觉自己失言,于是拍了拍天歌的手,一脸慈爱关切:
“你肩头本就有伤,若是被人看到那里的疤痕,岂不是惹人非议?而且你无意之下,再伤到旧伤处,这样一来,好起来就慢得多了。况且,不止是肩头――女儿家名声重要,不管是哪里,都不能不整不洁。若是被人看到,那日后说婚嫁可就不方便了。不过好在你如今没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这样啊……”天歌看着李氏的笑脸,不好意思的低头,一派小女儿模样。
李氏放下心来,拉着天歌的手紧了紧,“既然你没伤到身子,那母亲就放心了,你先在屋里好好休息,我让孙嬷嬷给你熬点安神汤,过会儿给你送上来。店里事多,我就先下去了,若是没有什么事,你这几天就在家里,也省的出去又生无妄之灾。”
天歌点头应下,送李氏出屋,“我送母亲。”
走到门口,李氏回头,又瞧见这屋子里冷清的样子,看着天歌低眉颔目的样子,生出一丝不忍。
“你这屋子也确实得摆放点东西,这个我让孙嬷嬷给你挑选些。还有那衣服,既然划破了,也没必要留着了,绮秀阁那边我请师傅回来给你和云珠量体裁衣,将你的衣服并着你们的夏衫一起做了,也省的你们再跑。”
“多谢母亲。”
看着天歌懂事乖巧的样子,李氏满意的出了屋子,经过云珠屋门口的时候,抬起手刚想敲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放了下去。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噔噔噔的声音。
李氏打眼一看,跑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店里的伙计阿贵,不由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这是?后面狗撵还是鬼追你呢?小姐们还在楼上的,也不怕吵到?”
阿贵些微喘着气,赔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狗跟鬼敢进咱们云来居?老板娘,是易公子请的大夫到了,说是给二小姐探脉看看伤口,稳妥一点。”
李氏闻言,眉头紧皱,转身便往自己的屋里走去,边走边对阿贵道,“二小姐没生病也没受伤,有什么可看的?送大夫出去吧。”
“可是老板娘,那大夫说是易公子请他来的,让他一定要给二小姐看伤,不然这诊费他可就拿不到手了。”
李氏冷笑一声,“拿不到诊费?没看病拿什么诊费?再者又没病看什么病?也不嫌晦气!”
阿贵一脸为难,“可是,这到底是易公子请来的啊……二小姐是易公子救下来的,而且他还是咱们少爷的同门师兄,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
李氏的手顿了顿,略一思索,便道,“那你下去告诉那大夫,就说这诊费咱们自己出,不用易公子破费,让他直接走就是。”
“不……不看病就给诊费,就,就让走啊……”
阿贵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说出来的话都不由结巴起来。
这还是自家那个铁公鸡一般的老板娘吗?
这大夫都来了,也给了诊费,干嘛不让顺便给二小姐看看?
有病了治病,没病了就当是请个平安脉也是好的啊……
见阿贵还杵在那里发呆,李氏气上心头,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拍,“发什么愣!什么平安不平安的!没病就不看病!还不下去干活去!”
……
站在门口,从打开的缝隙里看着这一切的天歌唇角微翘。
果然,李氏到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的身世。
不管是哪一个。
到底是将云珠,还是将自己推出去,李氏应该也没有想好吧。
所以才不想让人知道两个孩子肩头伤疤的事情。
然而李氏不曾想到,天歌肩头的疤痕,已经全然消散无踪。
方才上楼的时候,她是披着易廷益的外衫进屋,然后让孙嬷嬷把把外衫给易廷益带到楼下去的。
而李氏到屋里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看一看天歌的肩膀。
想起方才自己问完那句肩膀怎么了之后,李氏的反应,天歌了然了李氏的意图。
只怕她也怕天歌自己注意到那道伤疤吧?
毕竟这个时候,一个不好说漏了嘴,都有可能将李氏不想为人所知的事情说道出去。
但是,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想起方才阿贵所说的那个大夫,天歌将屋门紧紧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