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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第22节

春夜 一支枯芙 6966 2024-06-29 12:19

  “现在什么情况?”周颜严肃地问她。

  陈懿双唇抽动,羞赧地说不出口。

  “告白了?”周颜惊愕地吸一口气,“他主动向你告白?他可是你的导师啊,怎么会这么主动?”

  “他说不强求我的答复。”陈懿揉搓自己的指尖,低下眼看反光的地板,声音还是抖的。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比赛的奖励……”周颜顿了顿,这个难堪的话题她不得不提起,“那个奖励不是许老师替你争取的,是裴昇和主办方沟通的……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许老师拿这种事借花献佛,他没有付出任何成本,就能让你心生感激,未免太轻松了。”

  周颜说得飞快,空气里回荡她声音的震动,尔后逐渐平息,只剩洗手台滴答坠水的动静。

  “啊?”陈懿缓慢地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这很难想吗?让你感动,然后你会欣然答应和他单独吃晚饭。”周颜隐隐有了脾气,叹口气问,“你已经答应他了?”

  陈懿回以沉默,脚尖不自觉地蹭着地面,不安的气氛逐渐浮起。她以为自己拆开了华美的心愿礼物,层层精致的包装内里,忽然露出冒着寒光的捕兽夹。

  这种心情很怪异。不是背叛,也不是彻底的欺骗。许则沣的谎言其实无伤大雅,却像一整块平滑的石板上,摸得着看不见的小小凸起,令人觉得膈应。

  “许老师他真的骗我……”陈懿声音闷得紧,“那我现在怎么办?”

  十几米外,餐桌上摆着切好的蛋糕,正装出席的男人刚完成他的表白,等着女友回来。

  陈懿得到意中人,这份喜悦停留不过半小时,忽然成了镜花水月。

  “你别去了,我去找他,就说你和我临时有事。”周颜沉下脸,拧开卫生间的门。

  西餐厅暗淡的暖光落在她脸上,周颜眼底一片阴翳,心绪纷杂不知该如何梳理。

  她懊悔当初没听从裴昇的建议,让陈懿对这份感情及时止损,甚至觉得那是裴昇高高在上的做派。

  愧疚刚破土而出,周颜又觉得愤怒。若不是荒唐的第一名,陈懿不会稀里糊涂在比赛里受委屈,许则沣不会这么快有机会张冠李戴。

  许则沣坐在原处,忙碌地翻着手机,远远瞧见不断有新消息弹出。

  “许老师——”周颜一鼓作气,决心带着陈懿从这里离开。

  接下去的话未说出口,飞快的脚步声气势汹汹朝周颜赶来,一杯冰水忽然泼在周颜脸上,像挨了一个愤怒的耳光。

  周颜懵了几秒,挂着水的眼睛模模糊糊寻,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水杯,咬牙切齿看着她。

  “你干什么!”许则沣猛然起身,拽住莫名出现的陌生女人。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做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勾引自己的导师,是不是能快点毕业?”她不管不顾原地站着,话说得歇斯底里。

  西餐厅出现微弱的骚动,人们的说话声悄然沉下,刀叉相碰发出冰冷的脆响,预备看一场狗血的三角恋。

  因着心虚,许则沣压制不住女人的愤怒,令她从手中挣脱。

  玻璃杯摔到地上,爆发炸耳的破裂声。周颜的眼睛进了水,红血丝密密麻麻爬上来,正难受地眨着眼,惊愕之余试图弄清此时的状况。

  怒不可遏的女人再次靠近她,面孔是模糊的,周颜分辨不清她的意图,却本能感到危险的前奏。

  她在慌乱中后退,拉不开与危险之间的距离。视野里还是绝望的模糊,一个黑色身影焦急晃过,将她猝然护进怀里,心跳快得乱了方寸。

  “骆珲,让人来清场。有谁拍了照片、视频的,盯着删干净再放走。”

  裴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滚烫地带着怒意。

  第30章 罢演

  ◎她知道自己从今以后演不下去了。◎

  陌生女人最后一巴掌,落在裴昇的脊背上。

  声音很闷,周颜在他怀里听不真切,只有身体与身体相碰的微微震动。

  裴昇在生气,他的手将周颜环得太紧,勒出泛红的印子,像卡在她身上绞不开的安全带,周颜被挤进一种逼仄的安全感里。

  如果一切顺利,荒唐的闹剧本该到此为止。

  骆珲办事麻利,食客们平白无故被扫兴,又各自得了红包,情绪被安抚妥帖,心甘情愿删除偷拍的视频或照片。

  前后两三分钟,西餐厅的人散去如潮水,许则沣拉住愤怒中的女人,他的脸上布满难堪,一心只想快点从这里抽身。

  周颜终于找回她的视线,眼球突突跳着干涩的抽痛感,聚焦清晰的第一秒,被裴昇的衬衫领口填满。浅蓝色细织的布料,挤出几道不冷静的褶皱。

  “许老师,你的朋友是否该向我的妻子道歉?”裴昇语气不虞,“我无意关注你的私德问题,但闹到我妻子身上,我认为有必要找校方领导谈谈。”

  片刻后,周颜听见一声干巴巴的道歉。她不在乎字里行间少得可怜的诚意,她只是心疼尚不知情的陈懿,心疼陈懿即将被摔碎的真心。

  空荡的西餐厅出现脚步声,踟蹰的、不明所以的,尔后越来越快朝周颜的方向赶来。

  “颜颜?这是怎么了?”陈懿惊恐地看着满地狼藉,“许老师……她是谁?”

  周颜立即拉住陈懿的手,她不希望事态扩大,尤其在裴昇面前。

  “陈懿,你别问了,先和我出去。”

  “就是你吧?那个勾引我男朋友的女学生,恬不知耻还让朋友出来挡枪。”对方很快弄清楚状况,话说得刻薄。

  周颜顿住,静静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住脾气。她的朋友,一无所知的陈懿,被男方欺骗、被女方辱骂,而许则沣迄今为止,没有开口辩驳半分。

  不敢想象如果今天她没有来,陈懿将独自面对什么样的窘境。

  陈懿其实很胆小,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当初陪着周颜去手术室的路上,两只手抖得比周颜更厉害,像两片风里翻飞的纸片。

  她只是看起来大胆,她只是一枚脆弱的空心蛋壳,面对旁人无端的指责和污蔑,她甚至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脏话。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里,只剩周颜会站在陈懿身边。

  裴昇向来对他人有礼而淡漠,许则沣紧握着他的正牌女友,目光躲在一旁,没打算替陈懿说一句话。

  一块受潮的木地板,被踏得咯吱作响。在这声丑陋的动静里,裴昇拉着周颜准备离开,他说把这些交给警察,陈懿不会吃亏。

  周颜被带着挪了几步,这非她本意。远离陈懿的几秒时间里,她想起陈懿的发冷发抖的手。

  理智告诉周颜,她应该跟着裴昇离开,干净体面地如往常她留给裴昇的印象,她是家教良好的淑女,她是被规训的名媛之一,她是空中花园里脚不落地的贵妇。

  可如果她也走了,陈懿身旁真的空无一人。

  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挨打的人没发出吃痛声。

  周颜猛地停住,干脆利落转身,抬手一巴掌还给陌生女人,用几乎破音的嗓子,极不体面地说:

  “我想你搞错了,是你的男友预定这家餐厅,是你的男友主动向陈懿告白,是你的男友用了称之为‘勾引’的伎俩……”

  她话未说完,忽然被失控的力道一推,踉跄倒在玻璃杯破碎的地方。

  几块完整的玻璃碎片扎进来,周颜感觉有一排凹凸不平的纹路,不痛不痒地从皮肤上滚过,尖锐的痛感像一道几乎失明的白光,从她流血的伤口处晕开。

  周颜忍住晕眩感,很快站起身,连裴昇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颜已经拿起餐桌的瓷盘,冷静而迅速地敲在女人头上。

  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人,被周颜打得头破血流,发丝混着黑椒汁和肉酱,发出崩溃的吼叫。

  慌张的脚步从她耳边擦过,陈懿哭着挡在周颜身前,低声劝她:“颜颜,别打了,你流血了,我们走吧。”

  最后一块碎瓷片跌落地面,周颜紧绷的身体忽然泄气,排山倒海的痛压上来,她竟然还有空心虚,不敢看裴昇的眼睛。

  乱糟糟的空气里,裴昇的气息停在身后,投下一块黑色的影子。

  他不像失望,也不像愤怒,只是闷声问:“解气了吗?”

  周颜低头不语,她知道惹了大麻烦。

  但裴昇仅仅将她横抱起,稳步往外走,“先去医院,其余的都是小事。”

  这是周颜早已适应的怀抱,在裴昇的臂弯里从不会颠簸,周颜却感到难抑的昏沉,她颓丧地闭上眼。

  从来不是一个乖乖女,不是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她的理想是翻山越岭,没有一刻想成为可供展示的贤妻良母。

  她知道自己从今以后演不下去了。

  第31章 搞砸

  ◎我不想继续了◎

  止痛药的效果在梦里退去,周颜紧闭的双眼里飘着黑色的海,密密麻麻浮起雪花般的痛点。

  她睁开眼,一块平静的白色天花板,空无一人的单人病房,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关着外面的世界,分不清此时此刻。

  送来时已经昏昏欲睡,持续失血的人通常都嗜睡,挑玻璃渣的动静硬生生让她清醒过来。后来忙忙碌碌包扎好,医生怜悯地开了止痛药,安慰她白如纸般惨淡的脸。

  裴昇喂她吃药,看她安安静静睡着,没有说一句话。

  大抵还是生气的,她一时冲动,理直气壮变成理亏,留下不得不调解的烂摊子。

  可困意不讲道理,在痛觉消散后沉沉扑上来。周颜耷拉眼皮,看着裴昇守在床边的侧脸,朦胧的黑色略过后,再睁眼病房已经只剩自己。

  病房外的声音又远又近,像飘来荡去的水纹。周颜听见季女士的声音,竭力压低音量,溢出几声尖利的斥责。

  婚礼、闹事、不像话……她囫囵听不连贯,几个关键词串连成她的罪状。

  其实不用想,当瓷盘碎开,周颜的耳边已经响起季舟陵的声音,步步紧逼的幻听,伴随瓷片震动的嗡鸣,周颜早知道会来到这个时刻。

  从始至终,她这位婆婆对她没有满意过,只是碍于裴昇的坚持,硬生生接纳了周颜。

  面对不合格的儿媳妇,季舟陵的忍耐程度出乎意料。周颜不再为季舟陵的刻薄话难受,最起码季女士隔着一道门,没当面把话甩到周颜脸上。

  “不要说了。”裴昇的声音乍然出现,隔着大门,听起来同样朦胧。

  “每年的律师费,不就为了这点事?”他的心情好像仍然找不到波动,像他一丝不苟的衣衫,平日里找不到褶皱,“人没事就行。”

  季舟陵终于忍不住拔高音量,令周颜清清楚楚听到每一个字,“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想继续,那就让她乖乖在家里,当好她的花瓶!”

  声音沉下去,随脚步偃旗息鼓。周颜动了动嘴角,身体里坠了一颗铅球似的,正往无底洞拉扯她脆弱的□□,往下的黑暗没有尽头。

  半晌后,周颜徘徊于痛与困倦时,裴昇推门进来。

  只有他一个人,周颜稍稍松口气,她不想此时打起精神面对季舟陵。

  “已经通知爸妈了,待会儿就到。”裴昇坐下来,看她包扎的纱布处,指腹摩挲纱布边缘,“药效是不是退了?再吃一颗?”

  周颜脑袋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爸妈”指代的是周恪庭和余覃。

  比起称呼季舟陵为“母亲”,她更不适应裴昇嘴里说出“爸妈”二字。他坦然接受了身份的转变,他们都接受了,贯穿始终的错位感,内耗的纠结,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后知后觉才想起心慌,周颜垂下眼,虚声问道:“我妈是不是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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