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后美意。”云婵沉沉静静地,屈膝深深一福,“婚嫁之事,臣女不敢擅自答应。便如皇太后所说,待得陛下来了,臣女先行禀过、问问陛下的意思。但若臣女按太后的意思说了,可陛下不同意……太后可不能怪罪到臣女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的剧情是上面这样,阿箫的脑洞其实是下面这样:
太后:“今天,哀家把这生杀予夺的权力给你……”
“真哒!”云婵一脸兴奋,福身谢恩,接着身姿敏捷地转身拔了身后剑架上的宝剑,一剑刺死了皇太后。
太后:你……你特么……手……太快了…………【咽气】
皇太后冯氏,卒。死因:锦宁长公主不按常理出牌。
☆、第36章 提亲
唤了宫人进来,重新奉了茶。云婵与皇太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营造出一派和睦。
那盏下了砒霜的茶仍搁在案上,悠悠然地散着热气,淡白色的水雾愈散愈稀薄,慢慢的,就只剩了极微弱的一丝一缕,无力地从盏中飘散出来,然后消失不见。
云婵静静等着,等着霍洹的到来,思量着如何既能全然按着皇太后的意思说了那话、又能让霍洹明白其中隐情并解了这围。
冯子沅在半刻后进了殿,向皇太后一揖,而后坐到了云婵身侧。
二人从前自是不认识的,此番,倒是冯子沅含着笑意,先开了口:“早闻长公主美貌,今日一见,倒将传言都比了下去。”
“冯公子谬赞。”云婵浅颔了首,唇畔勾起一哂掩饰住几分厌恶。复又静坐不言,连多看他一眼也懒得看。
其实平心而论,冯子沅气质样貌也皆不差。只是眉目间总有几分傲气悬着,目中无人的样子直让云婵反胃,愈比愈觉得连霍洹都不曾有过这般神气,他当自己是谁……
冯子沅倒是止不住地在看她,好像有心要把她看个彻底一般,眼含着笑意,目光在她面上划来扫去。
直看得云婵愈发不适,眉眼轻抬扫他一眼,语气生硬得发冷:“冯公子若得以娶我过门,日后再看不迟;若娶不到,今日多看无益。”
厌恶表露得清晰明白且含着轻蔑,说得冯子沅面色一冷,坐正了身子移开目光,果不再看她。皇太后听言则是冷哼一笑,懒得置评的样子。
这情状让云婵烦闷透了,大有些任人宰割的感觉。便是一会儿霍洹来了,她也不能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那一端还拴着叶澜与吴太妃的性命呢。
然则若是她不说、霍洹又没瞧出个所以然……待得赐婚的旨意一下,就什么都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和霍洹也就算是再无缘分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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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愈加安静了,那一盏茶也在安静中散尽余温,再无哪怕半点白雾浮起,清清澈澈地在杯中盛着,就如同云婵现下的处境一样――置身于长乐宫,却改变不得什么。
霍洹踏入殿门,便迎面撞上了这一室冷寂。
定了定神,行上前去向皇太后长揖问安,又受了云婵与冯子沅的礼――尔后,原本浸透于三人间的沉默便蔓延到了四人之间。
落了座,霍洹看一看云婵又看向冯子沅,问道:“伯淮君有事?”
冯子沅看向皇太后,皇太后也回看向他,黛眉稍稍皱着,带着无奈和不快喟了一声,压抑着怒意似的道:“自己说吧。此事,还要哀家向陛下开口不成?”
“诺……”冯子沅应了一声,云婵的心悬了起来。原觉得忽提此事,霍洹或多或少总会觉得其中蹊跷,毕竟皇太后从来不喜欢她,她又怎会想嫁入冯家?
原来……皇太后哪里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根本仍是原本不喜欢她的样子,只让冯子沅开口,这戏看着就更真了。
只见冯子沅应了那一声后,神色为难地迟疑了好一会儿,仿佛斟酌着什么。半晌,终于开了口,放缓的语气仍带着犹豫,却是字字坚定:“请陛下……为臣和锦宁长公主赐婚。”
“什么?”霍洹明显一诧,而后并未多问冯子沅,直接看向了云婵,“小婵?”
“是……”云婵低着头,搭在膝上的手被衣袖覆着,只有手指露在外面。用了两分力才抑制住手指的轻颤,她浅笑着一字字道,“请陛下为臣女赐婚。”
“是旧识?”霍洹的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轻声一笑,“没听你提过。”
“但小婵必定和陛下提过,她从前是有心上人的。”冯子沅噙笑颔首,霍洹轻轻“哦”了一声,旋即放了心,神色镇定:“是你?”
冯子沅应说“是”,连云婵也放下了心。看来她端庆宫中是有皇太后的眼线的,是以那日和霍洹说起“心上人”的话被人听了去;眼线却未布到御书房,于是她告诉霍洹她的心上人便是他的事,冯家不知道。
“伯淮君,小婵在宫里时日久了见不到外人,心全在你这故人身上无妨;但你今日来提亲,可是明显欺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霍洹淡声笑着,语声中凛意分明。
冯子沅一怔,忙欠身道:“请陛下明示……”
“你有几房妾室的事,可告诉小婵了?”霍洹淡看着他,冷然又道,“庶子都有不止一个,几日前又刚和母后要了特设,从教坊接了个歌姬回去。这些事,小婵知道么?”
霍洹看向云婵,冯子沅同样看向她,皇太后仍神色淡泊中夹杂些许厌恶。云婵静了一静,笑而答说:“是,臣女知道。”
“你知道了,仍想嫁他?”霍洹问得从容。
“是。”云婵颔首,笑意盈盈,“臣女会宽待妾室,当好冯家的长媳。”
――这显是被什么事要挟住了。
霍洹了然。面色旋即黯了下去,话锋一转:“你想嫁,但朕不想让你吃这个亏。”
冯子沅一怔,听出这是不答应的意思,刚欲出言却听得皇帝又道:“伯淮君,小婵在宫里几年了,就算是要和亲也不曾忘了你,是以在朕面前提过;可你……纳妾无妨,与歌舞姬风花雪月朕亦不管,但你可问过小婵半句么?若非今日忽然提起,朕甚至不知你与她是旧识。冯家位高权重,要打听打听她过得如何,无论是父皇还是朕都不会怪罪,但你,问过么?”
冯子沅语塞,云婵也垂眸不言。各自默了一会儿,霍洹起了身,二人见状也忙起了身,他睇一睇冯子沅,给了他一句“此事朕不答应,小婵愿意也没用。”
言罢拂袖便走,没再给冯子沅说话的几回,弄得太后都没来得及拦上一句。径自走了十余步,到了寝殿门口,他又停了脚,面色沉沉:“小婵。”
“……啊?”这厢云婵还正思量着他走后自己如何同皇太后周旋,听言不禁一愣,继而就势福身施礼告退,轻拎着裙摆匆匆跟过去,随他一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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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没想嫁他……”虽知他大抵看了隐情,出了长乐宫门,云婵还是忙不迭地解释了一句。
霍洹扫她一眼:“知道。”
方才她每说一句话,手指就在袖口上画上一番。看似是紧张得直抚绣纹,实则划出的线条“巧合”得很,横撇竖点,写出一个“不”来。霍洹起初没在意,看了两遍倒也懂了。之后再听冯子沅话中漏洞,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拿什么要挟的你?”霍洹问她,云婵一喟:“阿澜和吴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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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壁走着,一壁将方才在长乐宫中的来龙去脉说了。霍洹听罢气得直笑,又摇着头说:“罢了罢了,冯家近年来的手段一贯下三滥,习惯则已。”
“那茶还在长乐宫中搁着,既是送的茶叶,就不会仅有一盏的量,这事……”云婵眉头紧锁,不想留下这祸根,生怕再惹出别的事来。又或是皇太后因为此计为成而拿吴太妃出气,也是麻烦。
霍洹短作思量,肩头轻耸着给了云婵四个字:“偷出来呗。”
……刚才是怎么说别人“下三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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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云婵还是提心吊胆了几天,生怕此事闹出什么后续来。好在并没有,至于是皇太后兑现了当日之诺还是霍洹当真着人把罪证“偷”出来了,就不知了。
又过两日,叶澜踏着连绵细雨进了宫来,未去宣室殿见礼,就直接到了端庆宫。
这是她成婚后头一次进宫,云婵早备了礼,有心跟她好好道一番贺,却被她的垂头丧气弄得将贺词都噎在了嗓子里。
“怎么了?”云婵跟着她一起高兴不起来,犹犹豫豫地问,“难不成……是夫家……”
夫家待她不好?
“不是……”叶澜摇头,眼皮轻抬了一抬,“我……我听说,皇太后找了你麻烦,是因为那茶……”
云婵心中一颤。这么问了,当真是叶家下的毒?可是经了吴太妃之手……莫不是摸准了吴太妃会将这茶献给太后,想就此避了自己的嫌隙?
“阿婵你信我……我万不会帮着太后来欺负你……”叶澜咬着嘴唇道,满是担忧。
“……你担心这个?”云婵怔了会儿便笑起来,“我怎么会觉得是你和太后一同害我,倒是担心太后找你的麻烦,心悬了好几日。”
“太后早想动叶家,爹娘都瞒着我,出了这事我才知道。”叶澜低着头,话语喃喃,“不过……听闻此番太后是当真恼了,只怕下毒之事并不是贼喊捉贼。可毒绝不是叶家下的,那……那总得有个人……”
“吴太妃?”云婵脱口而出,语罢旋即摇头,“绝不会,她送的茶、她亲手下毒,这不是自己寻死么?如若出事,她比叶家更逃不了干系。”
所以……得有那么个人,需要这茶中有毒、又能让皇太后轻易疑不到他,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云婵当然想弄明白这人是谁。头一步,得先知道他图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皇太后:【微笑】把小婵嫁他吧。
云婵:【呆滞】嗯,把我嫁他吧。
冯子沅:【颔首】嗯,把小婵嫁我吧。
霍洹一跷二郎腿:我就不答应,如果不服,你打我呀!
☆、第37章 对抗
对于这人是谁……云婵与叶澜毫无思路。胳膊支案、手托腮地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
按说吴太妃在宫中多年,没得罪过什么人,嫁祸栽赃她实在寻不到理由;至于叶家……
朝中的势力倒是纷杂些,若要除担着兵部尚书之职的叶晋十分说得过去,可除叶澜……似乎怎么想都不至于么。
“唉……”叶澜一声叹,拇指和食指一下下拎起茶壶盖又一下下松手让它重新落在案上,“奇了怪了,我还真没什么要争得你死我活的死敌。长阳城里就算有贵女处得不睦,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竟把皇太后牵扯进去一起设局,我哪有那个分量?”
“想不到得罪了什么人,那就想想谁从这事里捞到好处了。”
话语清脆地传了进来,来得突然,让云婵、叶澜皆一惊,后者甚至下意识地猛拍在了刚松开的茶盏盖上,拍得案上一声闷响。
“翁主手里的瓷盖子都带着愁绪,锦宁姐姐你摆明了没把事情说清楚。”霍檀一壁笑着一壁走进来,也不见外,一福身便径自落了座,看看二人,笑道,“我可不是胡说,禁军都尉府办案也这么着――寻不着最可能是犯人的人,便从从中获益的人开始查起。”
从中获益的人?云婵头一个想到的是冯子沅,继而立刻摇了头――他又没当真把自己娶回家去,获着什么“益”了?
“啊!”一声轻叫,云婵笑逐颜开,素手轻拍在了额上,“真是傻了!竟把袭氏忘了!”
袭亦茹。
说来也是太不起眼,整桩事里,明摆着牵涉到了的,是她、叶澜、吴太妃,还有冯家。皇太后只在最后提出要求时说了一句,要把袭亦茹留在身边当女官,且是“若云婵这冯家长媳不肯,便不让她做嫔妃”。
可纵使如此,整件事里真真正正捞着好处了的,也就是袭氏了。眼见着她伤也快愈了,该是快要出宫去了才是。却就这么被皇太后留在了长乐宫,又只是个女官的位子,连霍洹也不好阻拦什么。
再反过来想,让皇太后为她做这个主,她总得有点资本。
“这是给皇太后建言献策了。”云婵带着沉吟衔起笑来,缓而摇头,“若照你刚才那般说,皇太后是当真为下毒之事生气,她便是把皇太后也蒙在鼓里了,真是有胆子。”
摸清了哪一份礼是与自己交好的人送来的,而后先下毒再将有毒之事禀给皇太后,却不让皇太后直接发落,献出了那日的那一计……
若成了,既把云婵这挡在她后位前的人嫁了出去、又博得了皇太后的喜爱,一箭双雕;若不成,云婵虽还留在宫中,但她也得以被皇太后留下,也不算亏。
“胆子忒大。”叶澜反反复复地思量着,也抿起笑来,与紧锁的眉头一并呈现出来,笑得实在为难,“总有这不怕把自己搭进去的。下毒的事也敢拿来儿戏一把,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不要留着了。”霍檀手支着额头笑说着,宽大的广袖一直滑到了手肘,腕上两只被藤镯隔开的玉镯翠□□滴,寒凉的颜色衬得她的话语也发寒,“一个没名没分的家人子也敢把母后算计进去,来日还不一定要算计谁。这人我看不惯,母后做主留了她不是?目下端午刚过,七夕之前,我要她给我滚出宫去,两位姐姐意下如何?”
霍檀抑扬顿挫的口吻意味深长,蔑意与忿然并存着,几乎要让云婵想象出袭亦茹死在她脚下的样子了。
叶澜听罢怔了怔,未行作答,只看向云婵。云婵知道,她这是顾忌霍檀是皇太后的女儿,多多少少信不过,可在这件事上,她却是肯信霍檀一把的。
看得出来,霍檀虽是皇太后之女,许多事上却并不向着皇太后。又是个不知忍的性子,殿选之时毫无遮掩地表露自己对冯氏的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