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让高掌柜更加诧异的是,面对着两指多厚的书册,对面的两个小家伙似乎更加兴奋了,义无反顾的点头如捣蒜道,“我们就抄律法书好了。”
于是,高掌柜给两人配了足够的纸张,然后让就他们各自抱着一本厚厚的律法书回去了。
而抱着书册的林远秋和周子旭,此时正心情激动呢。
在林远秋看来,了解一个朝代,除了清楚百姓们的衣食住行和风土人情外,最主要的还得知晓这个朝代的律法。
还有,只有懂得了这个社会的律法,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和家人。
所以林远秋才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抄律法书的事。反正书肆也不催着要,自己大可以边抄边学,这样等把整本书都抄下来后,总能熟知书中十之七八的内容了。
林远秋还想,若是可以的话,自己干脆多抄上一本,就当家中的藏书了。毕竟,这么厚的律法书,如果买上一本的话可得一两多银子呢。
与林远秋的想了解书中的律例不同,周子旭则是完全被五百文的抄书工钱给吸引住了。
心里想着,抄一本给五百文,那么两本就是一两,四本就是二两银子了。乖乖,这来银钱的速度,可比抄千字文时快多了。
此时心情愉悦的林远秋和周子旭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几日,他俩都快被抄书的事给弄傻掉了。
这不,等上完下午的课,林远秋和周子旭很快吃了晚饭。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宿舍,磨墨舔笔,开始抄写起律法书来。
《尚书・舜典》中有记载:“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
是以,大景律法的第一页讲的正是“象以典刑”中的诸多条例。
而所谓“象以典刑”,就是让受刑者用着带有某种特别象征的“图象”的衣物或者器具,从而达到惩罚和儆戒其他人的作用。对于书中的这段,夫子在给他们讲策论文时,也时常会说到。所以这会儿,林远秋和周子旭抄起与之相关的条例来,并不怎么费劲。
这也让两人突然有种这么厚厚的律法书,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说好的晦涩难懂呢?
只不过,这种自信没保持多久,等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把油灯点上,然后再开始抄写“流宥五刑”的律条时,再也没了先前的淡定。
那什么三等流刑二千里,三流均居役一年,不加杖。什么二等流刑二千五百里,二流均居役两年,需加杖。又或者罪犯居役一年后,附籍当地,流限为六年,不应流而特流者为三年,期满即可返回原籍等等等等。
看着这些看似差不离,实则大不相同的律条。林远秋和周子旭只觉得两眼发花,有种马上要混成一锅粥的感觉。
于是片刻后,第一个错误出现了,只听周子旭“啊呀”一声,然后心急道,“林兄,我把流三千里错写成两千里了,啊啊啊啊,我这张纸马上就要抄满了啊。”
这下又要重新开始了。
一听这话,林远秋更加仔细了起来,心想着自己可别犯这样的错,不然还得重抄一遍不说,还浪费纸张。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片刻后,林远秋也犯了和周子旭差不多的错误,把需加杖,错写成了不加杖。
林远秋咬牙,默默把那张写错的纸替换了下来。
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续上的位置,重新写了一小段时。另一边的周子旭又欲哭无泪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林兄啊,我又抄错了!”
林远秋张嘴,正想说声“没事,大不了重新再抄就是。”
结果发现,自己新抄的那一小段中的“附籍当地”,被自己写成“附地当籍”了。
要知道,这可是律法书,绝不容许有一丁点错误的地方,所以,他的这张,又得重新再抄了。
见一向不容易出错的林兄,此时也跟自己一样,连着写错了两张。
周子旭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该哭,话说这律法书也实在太难抄了吧。
不过没事,越难才越证明他的厉害嘛。
想起祖父祖母夸自己既懂事又能干的话,周子旭又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更加仔细认真了起来。
而林远秋也一样,几乎是一字一句对照着抄写的。
等两人好不容易把这张纸写完,再开始下一张时,结果又不小心出现了错漏的地方。
就这样,抄了错,错了抄。
一直到吹灯睡觉之前,林远秋和周子旭一共错了十六处地方,也浪费了十六张纸。
第二日,吃过中饭,趁着午休时间,两人提笔继续。可抄书状况还是跟昨晚一样,时不时会有错漏,或者有不小心写重复的地方。
周子旭叹气,若一直这样,还真不如依旧抄千字文呢。虽然抄一本才一百文,可不容易出错啊。
还有,这些纸张若是浪费太多的话,到时肯定还得自己掏银钱重新再买。
实在太不划算了。
只是再担心也没用,接下来的两日抄写,出错的地方还是很多。
两人忍不住找起了原因,最后总结出,先前抄千字文之所以会这么顺利,肯定是因为熟记了书中内容的缘故。
这样想着,林远秋和周子旭干脆收起了纸张和毛笔。两人捧起律法书,开始把关于“流宥五刑”的部分,一条条念读了起来。
两人决定,等把这些律条都念熟之后,到时再继续抄写,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
很快又到了放旬假的日子。
和周子旭一样,等收拾带回家的东西时,林远秋也把那本律法书一同装进了书箱里。
两天的旬假,若是有空余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背读律法书。
对于来接儿子的事,林三柱自是不会忘记的。这不,等林远秋背着书箱到了私塾门口时,看到他爹已在那儿等着了。
“爹!”林远秋快步朝林三柱跑去,多日不见,等再看到时,自然格外亲切。
“跑这么快做啥,小心别摔着。”
看到儿子后背上的书箱,林三柱忙伸手帮着脱了下来,等提在手上时,才发觉有些沉手。
林三柱纳闷,“这书箱咋好像重了许多呢?”
“爹,里头可装着书呢。”
林远秋心说,除了律法书,书箱里还有不少的颜料呢,肯定沉手了。
好在,林三柱从来不会去翻儿子的书箱,不然看到这么多颜料,肯定会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
这几日的周氏都有些亢奋,原因自然是因为大闺女的亲事了。
想到先前自己还一直担心会耽搁了闺女,怕寻不到好人家来着。
可现下,光托了媒人上门说亲的人家就有三户,这还不包括村里人提的那些。
如今林大柱和周氏发愁的是,怎样才能给闺女挑个合心意的夫婿出来。
而老林头和吴氏,事关大孙女一辈子的事,两人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
不过,想到今日远秋就要放旬假回家,老林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让小孙子帮着拿一拿主意。
……
第64章 拿主意
父子俩回到家已是酉时,好在初夏时节天黑的晚,这会儿天边还有余晖挂着呢。
看到小孙子回来,已把饭菜做好的吴氏,忙大声喊着林远枫几个,让他们可以摆饭了。
于是刚跨进院门的林远秋,就被几个堂哥端着饭菜齐齐往堂屋送的场景,给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林远秋可以肯定,这样的情形,在旁人家里基本没有看到的可能。
因为在其他人眼里,哪有男人做家务活的道理。
而他们家却不一样,他爷奶从来没有什么男人不能下厨房的歪理和忌讳。
是以,自家里开始做绣活起,家务活向来都是谁有空谁帮着做。用老林头和吴氏的话说,那就是“全家人齐心协力挣银钱,一起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
看到五弟回来,林远柏和林远槐当然高兴,两人忙快步走了过来。而林远柏,正想喊上一声狗子弟弟,很快就想起了奶先前说的话,马上改口道,“五弟你回来啦!”
似想到了什么,林远柏忙把手里装馒头的笸箩往林远秋手上一塞,“喏,这个你捧着,灶房里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呢,四哥这就给你端去!”
说罢,便飞快往厨房跑去。
片刻后,就见林远柏双手捧着一个大陶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嘿嘿,今日的红烧鱼,咱奶可烧了两条哩!”
林远槐点头,“那水缸里还有两条呢,奶说了,等下回王张村再放水捉鱼时,咱家还去买些来养着。”
两人说话时,那眼里的高兴劲儿,几乎都快溢了出来。
每到这时候,林远秋都会打心里替自己高兴,高兴自己能穿到这样的家庭来。虽日子普通,可长辈慈爱、婆媳和睦、兄友弟恭、妯娌友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是最最弥足珍贵的。
等林三柱把书箱放到儿子的房里后,一家人就吃起了晚饭来。
林远秋看到,大嫂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算了算时间,应该有六个多月了吧,等再过三个多月,自己可就当上小叔叔了。
也不知小侄儿或小侄女到底长得像谁。看到大嫂恬静的脸,林远秋觉得,若生的是小侄女的话,像大嫂肯定好看。可等他看到大哥眉目清俊的脸后,又觉得长得像大哥肯定也不错。
总之一句话,不管像大哥还是像大嫂,反正都好看。
等吃好了晚饭,林远秋起身正准备回屋,就被老林头给喊住了,“远秋,你等会儿,爷这儿还有话想同你说呢。”
林远秋只以为爷爷是想问自己在私塾里念学的事,便没多想,重新又回到座位上后,就等着问话了。
哪知这一坐就是一刻多钟,等堂屋里只剩下他爹兄弟三个,还有娘和大伯娘二伯娘时,他爷才说起了要问的事来。
林远秋真没想到,爷爷居然和自己说起了大姐的亲事。不不不,他爷的意思是想他帮着给拿个主意。
林远秋愣怔,这选夫婿嫁人的事,他怎么拿得了主意啊。
还有,到底要选怎样的夫婿,不是应该询问大姐的意思,让大姐自己拿主意的吗?
林远秋正想开口这么说,一旁坐着的林三柱不干了,“爹,这嫁人成亲的大事,我家狗子一个小娃儿哪里能知晓啊!”
吴氏一听三儿子张嘴就是狗子狗子的,手里拿着的痒痒挠立马“砰”的一下打了过来。
哎呦,林三柱捂着脑袋龇着牙,他娘下手可真狠啊,虽这样想着,可嘴里却没停下,“爹,这可是春梅的终生大事,哪能问狗子呢,他一个小娃儿能知道啥,爹您还是让大哥大嫂自己拿主意吧。”
林大柱摇头,“三弟,我跟你大嫂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嘛,想着远秋书念得多,有些见识咱们不一定多过他,就想让他帮着分辨分辨。”
周氏也跟着点头,“对对对,就是让远秋帮着分辨分辨。”
一听这话,林三柱倒是放心了些,只要不是帮着拿主意就成。
不过都说丑话说在前头,想了想,林三柱开口道,“大哥大嫂,咱们今日可说好了啊,是你们自己让我家狗子帮着分辨的,日后若是有啥不顺心的地方,你们可不许怪到我家狗子头上哈。”
“对哦,到时可不能怪我家远秋。”冯氏一听相公的话,忙也跟着说道。
林大柱和周氏齐齐摇头,“不怪不怪,三弟三弟妹你们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