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潭不大,无颜没费太大的力,就找到另一条水渠,到了水渠尽头,意外地发现,居然是一道石门,而不是通向某处江河,或者海域。
如故伸手摸向面前石门,石门上全是青苔,可见长年不曾有人开启过。
转头向无颜看去,这里极黑,她只能隐约看见无颜的轮廓身影。
“要进吗?”
“进。”
无颜想知道父亲当年给母亲安排下的是怎么样的退路。
伸手向左手方,摸到一个轮盘,按着母亲说过的方法,转动轮盘,沉重的石门慢慢打开。
温和的亮光从门里照出来,无颜已经恢复了如故平时所见的人形。
如故暗叹可惜,刚才在水里光线不好,也不能把他看仔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他鲛人的模样。
无颜手指轻轻刮过如故脸庞,停在她下巴上,把她的脸抬头。
她脸上的水还没干,贴着一缕墨黑的湿发,更显得肌肤凝白如脂,被水浸过的眸子越加黑亮,而为了换气,一直贴着他的唇的唇瓣却红若涂丹,让她清丽的容貌添了几分艳色。
按理,这不该是他喜欢的类型,却让他心底深处漾开一圈一圈说不清道不理的情愫。
但现在不是该涉及儿女私情的时候。
勾起唇角,轻挑一笑,“凤儿,被我迷住了?”
好奇是真,迷住――就算了吧。
如故不屑地‘嗤’了一声,拍开他的手,“还是看看在什么地方吧。”
这地方有灯光,说明有人居住。
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他们完全不了解。
这种时候,绝不能有半点大意。
屋里没有半点动静,静得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向屋里潜去。
是一间地下室,但绝不是寻常人家用来储存食物的地窖。
房间摆设虽然并不奢华,但无一不精致,甚至可以说布置得极为温馨。
如故迷惑。
石室外就是水潭,难免潮湿,无论布置得再怎么好,但住着都不会舒服。
如果这里是东临皇给鲛人公主的另一处住处,鲛人公主可以无视这地下室的湿冷,但东临皇毕竟是人类,他为什么不给他们的秘密爱巢弄得干燥些?
不由问道:“鲛人喜欢这样的环境?”
无颜翻了个白眼,鲛人喜欢生活在海里,但同样喜欢阳光,谁喜欢这种阴阴湿湿的地方?
“这么说,这间屋子不是你爹和你娘的……”
无颜瞥了她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实在不愿意把那个男人称作是他的爹。
向屋里的屏风走去。
他虽然恨东临皇,但她有一点说对了,这里不会是东临皇给他母亲的另处住处。
因为他知道鲛人喜欢水和阳光,却不喜欢潮湿的阴冷地方。
他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但他不会让母亲住在这种地方。
无颜望着墙壁上的夜明珠。
墙壁上每隔三尺就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而石屋正中悬挂的夜明珠足有鹅蛋大小。
光这些夜明珠就价值连城。
能在这样财力,而又能知道这条水道的人,除了东临皇,另外只有一个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云夕的城西宅子。”
如故惊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认为。”
“东临皇给我母亲的逃生通道,出口应该在海底的某一处,而不会是这种地方。这里不是出口,而是进入我母亲寝宫的另一个入口。”
如故也认同无颜的猜测,如果鲛人公主到了要逃命的地步,要逃也是往海里逃。
“可是你为什么断定这里是云夕的地方?”
“我母亲最信任的贴身侍女也知道那个水道,而那个侍女后来跟了云夕,她为了讨好云夕,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云夕,当然也包括这条水道。”
如故恍然大悟。
鲛人公主被囚禁冷宫,但东临王绝不会把她原来的寝宫给别人,鲛人公主原来的寝宫也就此空置,只得几个下人打扫。
云夕知道了暗道的事以后,在这里开了道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从鲛人公主的寝宫秘密进入东临皇宫,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有这样一个通道,当年自然很容易进入冷宫,买通看守他和母亲的宫人。
无颜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只是,如果这只是用来进入东临皇宫的通道,根本不用修建得这么讲究,难道这里收藏着他极为喜爱的东西?
无颜想到一梅说的那辆马车,视线落在屋子一角的屏风上。
飘身过去,屏风后是一个水晶棺。
棺中躺着一具鲛人尸体。
如故跟在无颜身后,看向那具鲛人尸体。
这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棺中鲛人相貌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和刚才看见的无颜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鱼尾和鳍是如梦如幻的金蓝色。
比无颜鲛人的模样少了几分妖娆妩媚,却多了几分宁静和沉稳。
“他……”
“我外公。”无颜看着棺中的鲛人王,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外公战死,可是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族人还曾奢望过他并没有死,只是重伤流落去了别处。
没想到,外公的尸体,竟一直被云夕收着。
这些年,和云夕的各种明里暗里的相斗。
他不能杀了云夕,十分被动,也因此几次差点栽在云夕手上。
云夕明明恨得他要死,却总在要致他于死地的时候,有些犹豫。
他每次侥幸逃生,都有些怀疑云夕是不是故意放水,或者另外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为了得到答案,他花了许多心思和气力去查,结果次次无功而返。
也正因为这样,他更揣摩不透云夕的心思,让他对云夕更加顾忌。
这时看着水晶棺里的外公,突然发现,云夕的那些异常举动,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像外公,云夕在想要他的命的时候,又有些不舍。
他想了多少年,没想出来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
一时间,不知该笑自己太过谨慎,还是该骂自己蠢。
突然隔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喘息声。
如故和无颜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一起快步闪身向石门。
如果有人来,他们从来路返回水中,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但到了门边,却发现那声音时有时无,微弱得几乎不让人察觉。
这样微弱的呼吸的人,大多为垂死之人。
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交换了个眼色,慢慢向隔间靠近。
隔间同样挂着一颗明珠,但没有任何摆设,连墙壁都是没有经过打磨的粗石块,纯粹的一间地牢。
说是地宾是因为简隔的石屋角落放着一个大铁笼,铁笼里锁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人,而是一头灵兽。
外形和如故在三生幽境里看见的九灵一样。
不过这头灵兽处境看上去十分凄惨。
双臂被锁在铁笼上,小手臂粗的铁链穿过他的翅膀,他低着头,长发乱篷篷地垂下来,遮住脸,看不见长相。
而胸口被人剖开,隐隐可以看见胸膛里的元魂珠。
无颜和止烨比亲兄弟还亲,这些年,一直在帮止烨寻找父亲,突然在这里看见这样一只灵兽,心脏猛地提了起来,急奔过去,一边竖着耳朵凝听,确认附近没有别人,才小声问道:“是九灵叔叔?”
灵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时痛苦地喘一口气。
无颜不敢过久耽搁,立刻看向左右,设法打开铁笼,结果发现这铁笼竟是没有门,而且不知道是用玄铁做成,即便是手上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削不断铁栏杆。
由此可见,云夕根本没有让九灵活着离开这铁笼的打算。
无颜深吸了口气,强压恨不得立刻把云夕杀死撕烂的冲动,道:“你能不能炼一味可以化玄铁的丹药。”
炼化玄铁的丹药最少得两个时辰。
如故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炼丹上,从三生镯里取出噬魂,“用不着这么麻烦。”
拿着噬魂上的小金铃,向铁栏杆削去。
这噬魂连天地共诉盘龙紫金枪都能毁,还削不断这玄铁?
如故在看见这只灵兽的瞬间,就想到了他应该就是送了婉茹母子离开后,重新回去寻找云溟的九灵。
她在三生石上知道九灵和云溟的事以后,就曾想到过九灵会在云夕手上。
只是没想到,云夕把他折磨得这么惨。
看着忍受着巨大痛苦的九灵,心里一阵酸楚。
幸好不是止烨先找到九灵,否则看见他这模样,不知会有多痛苦。
无颜看着如故手中噬魂,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