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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后宅那些事儿 张鼎鼎 8788 2024-06-30 13:01

  察觉到他的到来,美丽抬起头低呜了一声,他瞪了下眼:“畜生!”

  “父王?”被惊醒的朱抵揉揉眼,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能来了?”听听这是什么话!

  “父王要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真的没事吗?”

  南安王一窒,顿了下才道:“我来看看你!”

  “劳父王挂心了,我挺好的,就是父王你什么时候到高家啊?”

  南安王瞪了他一眼:“你兄长还没有定亲,你这么急做什么!”

  “我也不急啊,安妹妹才十岁,我要娶她还早着呢,可总要说定了,要不安妹妹闺誉会受损的!”

  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气的南安王牙痒痒的,张开口就想骂,差点忘了最初的意图,他深吸了口气:“先不说这个,这里也没有别人,你给我说实在话,为什么想娶那个小姑娘?”

  “父王你当初为什么想娶母亲呢?”

  “那小姑娘怎么能同你母亲相比?你母亲秀外慧中,容貌出众知书达理,又是名门之后,早先不仅是我,你四叔五叔早先都想娶你母亲呢!不过被我抢了先。”

  语气里很有些得意,朱抵道:“不是母妃,是母亲。”

  南安王一怔,看着朱抵,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有些艰难似的道:“我没有娶苏苏。”

  在生前,她一直都是个妾。他本说在娶了正妃后就抬她的,但没有;又说当她有了孩子后就为她请封,可还是没有。他还记得当她生下朱抵,他将他抱走时苏苏的表情,那么的悲伤,就仿佛他拿走了她所有的希望:“不能让我自己养着吗?我不想做侧妃,不想有名分,只想养着他不行吗?”

  他那个时候也很难过,他是喜欢苏苏的,怎么会不喜欢呢?从他六七岁的时候,苏苏就在他身边了,那时候他是皇宫里的小皇子,她是小宫女,那时候苏苏也不大,说是他的侍女,不如说是玩伴。宫里的女子,总是有些自己的算计,有想做皇妃的,有想出宫的,苏苏仿佛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那么快乐的和他在一起。

  他曾问过她有什么想的没有,她歪着脖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三殿下以后不要赶我走就好了。”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我只是这么说说,因为殿下要赶我走,我就没地方去了。”

  她是随着家人逃荒出来的,几经转折进了皇宫。有的人觉得这里是深渊,有的人把这里当做施展手段的地方,而她却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安身之所。虽然这里的人有诸多算计,虽然她一个都斗不过,可这里总有饭吃有衣穿还有花戴。

  她很满足。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他已经不知道了,也许是习惯吧,反正在她出宫的时候就也把她带了出来,那时候她还是他的丫头,不过那时候她已经该嫁人了。

  虽然他并不想让她嫁人,但还是觉得她应该嫁人的。所以他专门问了她的意思――在府里挑可以,想外嫁也行,若是有中意的人选,只管开口。但她却说不想嫁人。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她头低低的摇着。

  “你再不嫁人可就嫁不出去了!”

  她轻轻的笑了,仿佛他说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

  “要不,你就嫁给我?”看着她白皙的面颊,他突然脱口而出,她惊愕的抬起头,他突然觉得这个脱口而出的要求却是一直的渴望,“当然是不能娶你为正妃,但等我立了妃子就会抬你的。”

  “……好。”

  “你放心……呃,你说什么?”

  “我说好。”她微微的笑着,就像过去很多次他对她提的那些要求一样:“好的,三殿下;好的,三殿下马上就来;好的……”

  那么多次她都那么理所当然的点着头,而这一次,她依然说了好的。他本来没想过她同意的,他知道很多侍女都想成为他的妾氏,但他知道她不同,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把他看做皇子、主子来看待的,从没有提出或者暗示过任何非份的要求,不过即使如此,在他把她纳入房后还是开过玩笑的问:“你是早就想嫁给我了吧。”

  “我知道我是不会嫁给王爷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那么平静的说着,就仿佛在说别人。

  “会的,等我娶了正妃就请旨册封!”他说的信誓旦旦,但真当他娶了陈氏也还是没有册封她,她是宫女出身,她无子。可是当她有了孩子,他还是没有为她请封,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嫡子身体柔弱,因为那个时候陈氏已经被太医确诊难有子嗣!

  他是真的喜欢陈氏的,不想让她伤心;

  他也是真的为朱抵好的,养在正妃名下总是不同。

  “待抵儿大了,我就请旨。”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名分了,可她没有等到。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人总是觉得自己的时间很多,总是觉得那些想做的事总是能做的,可到后来才会发现,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原来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会不在的。

  看着儿子的脸,南安王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他本来是想说服朱抵放弃安姐的,虽然这么做会有很多麻烦,可他还是想让他娶一个名门女子,起码,也要是嫡女。不过现在,他忽然就开不了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安姐?”

  朱抵一笑,他本就生的漂亮,这一笑更像是花朵盛开:“看父王说的,若不是真的喜欢,怎么会这么想娶呢?父王还不知道吧,我还偷偷跟踪过安妹妹呢。”

  ……南安王眼皮一跳,本来伤感的情怀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两眼一竖,怒吼道:“你说什么?”

  “哎呀,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正好看到安妹妹家的车子,然后就跟了一段,所以父王一定要赶快把这事说定啊,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他一脸认真,不过话音刚落,南安王的大巴掌就扇了过来,他立刻一蹦三尺远:“父王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总告诉我做人要诚实,特别是对父母,而我现在说了真话,你却要打我,你这是言行不一,我要抗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跳来跳去,美丽也跟着他一边叫着一边上下乱窜,还试图去咬南安王,南安王气的脸都黑了:“畜生,我今天就宰了你!”

  “美丽快跑,父王,你有什么火就对着我吧,美丽是无辜的!”

  美丽低呜了一声,看了看朱抵,见他一直摆手,立刻身子一弓,后脚一蹬,然后像支箭似的冲了出去,南安王虽然也是身手利落,可到底抓了个空,只有在后面大骂,声音传出去后,听到的仆人一怔,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只要二公子在家,王爷总是这么精神的!

  而此时,高家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里。这件事当然是掩不住的,但张氏的封口令起码在短时间内,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毕竟那一幕发生在正屋里,在场的只有夫人姑娘,随身带的丫头都没有上去,所以此时高家的下人大多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唯一有感觉的就是,就是家里的主子们对安姐的态度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无论是张氏还是舒姐,好像看向安姐的目光都充满了复杂纠结,高老太太表现的直观,晚上安姐去请安的时候就被她拉着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她看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安姐长的不成呢,还是表示想不通这事是怎么发生在她身上的。

  而在这些复杂的眼光之后,每个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比如张氏,她固然没想过坏了安姐的姻缘,可也没想过她能嫁的多好,不是说她会做什么,而是安姐的出身、杨氏的出身注定了这一点。可现在,南安王府的二公子竟然要娶她为妻!是正正经经的妻子,不是妾!

  虽然二公子只是庶子,虽然他处事看起来不着调,可那也是王府的二公子,没意外的话,一个郡王是跑不了的,而那时候,安姐就是郡王王妃了?

  “夫人也别想太多了,这事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见她两眉紧锁,孙妈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想这个事,当下就开口道,“不说别的,大公子还没定下呢,二公子的事情……恐怕也是不好定的。”

  张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想她得好,可她若真嫁给了二公子,以后心姐、静姐又当如何?可话再说回来,若她不能堂堂正正的进王府的门,以后这两个丫头也要遭罪。”

  孙妈子张口结舌,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劝了,正纠结着就有丫头来报,说杨姨娘同安姐来了。杨氏穿的简单,只是一件半灰色的棉褙子,也没有戴多余的首饰,安姐穿的明丽些,但也只是条明绿色的百褶裙,还是包包头,母女俩都打扮的素气简单,手中却提了一个大红色的描金松江布的包裹,看起来就装了不少东西。

  她们也没有带丫头,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一进来杨氏就同张氏行礼,张氏连忙拉住她:“你同我还客气什么?还不快坐了。”

  孙妈子给她们上了茶,杨氏连忙起身:“不敢劳烦妈妈。”

  “姨娘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孙妈子笑道,“我早就说姨娘是个有福气的,这不,福气就来了。”

  杨氏苦笑着,看了一眼周围,张氏见状就把身边的丫头都打发了出去,然后道:“你是有什么事?”

  杨氏道:“不敢瞒夫人,我同安姐,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张氏一怔:“怎么说?”

  “昨天的事,安姐已经同我说了。这事实在……实在不合适。”

  张氏没有说话,杨氏摸不准她的意思只有接着道:“不瞒夫人说,安姐只要嫁个老实本分有些产业的就可以,二公子的门第实在太高了。”

  “这么说你是不想结这门亲了?”

  杨氏立刻点头:“现在还说不上什么亲吧,我想南安王府那边也不见得愿意,只要咱们去说一声,这事就能算了吧?”

  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但又充满了希冀,张氏暗暗的叹了口气:“现在这事不是咱们说算就能算了的,发展到这一步,若是不能成,两家的名声都有妨碍。而且,说句实在话,如果同二公子不成,以后安姐……”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杨氏无措了起来:“那、那……就没法子了吗?”

  张氏摇摇头,见她一脸凄惶,心下有些不忍,就道:“也不是完全就没法子了的,就算亲事说定了,这下面还有五六年的时间,不定怎么样呢。”

  这话不过是安慰语,杨氏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夫人说的是,时间还长着呢。”

  张氏笑着点点头,然后就说到了别的,过了一会儿杨氏母女就告辞了,待她们出去后,孙妈子就道:“这看起来是好事,还不知道是什么祸事呢,二姑娘就算嫁过去了,这以后的日子……”

  说的这里她叹了口气,张氏也跟着摇了摇头。她们早先只觉得安姐走了狗屎运,一步登天,可现在想想还真不好说,齐大非偶。安姐既不是她生的,高老爷又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就算成了郡王妃子,在那个圈中也是要被轻视的。早先张老夫人为什么让她嫁给高老爷,不就是因为她是庶女吗?

  想到这里她倒没早先的纠结了,只是觉得个人有个人的缘分,至于嫁的好坏,还真就不代表日子过得如何了。

  而此时,杨氏母女正在面面相觑,虽然本就没抱太多希望,但被张氏否决后她们还是有些失落,特别是杨氏:“早知如此,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许给康哥!”

  安姐没有说话,比起那个几乎没有印象的康哥,她也不知道那个二货公子是更好些还是更坏些,不过现在看来,她和他是注定了?

  “不如我再去求求你父亲,也许……”

  安姐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姨娘去了一定是要被说的。”

  “说就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我的姑娘啊,你不要觉得那个二公子出身高贵又长的好就是个好姻缘,这门户不对,以后你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嫁给你父亲?还不是想着他是个官,又是一起长大的,他总会对我好的,可是、可是……”

  安姐本来是面无表情的,见她这个样,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杨氏道:“不行,这事一定不行!”

  见她这个样子,安姐也知道多说无用,只有让她去试。

  这天晚上,杨氏特意叮嘱厨房做了几道家乡菜,又亲自调馅蒸了荤素包子,然后哄着高老爷高兴后才开口,哪知道她这边刚透露出意思,那边高老爷就翻了脸,说她鼠目寸光不知好歹,这种事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安姐要不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又走运,根本就不可能得到这个姻缘,她不去谢菩萨上香,还在这里想退,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我知道二公子是个好姻缘,但齐大非偶。安姐不过是我生的,到了王府里难免被人看不起。”虽然被骂的狗血喷头,杨氏还是白着脸争辩,“到时候她的日子不知要多不好过呢。”

  “她在王府里被人看不起,到了别的地方就能被人看得起了?”高老爷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而且女子出嫁从夫,到时候只要她好好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就算难上一两年,过后总会好的。你既然知道她是庶女,就别有什么想法了。”

  杨氏身体晃了下,咬着牙:“高博荣,你没有良心!”

  高老爷拍桌而起,瞪着她,杨氏抬起头看着他:“就算她是我生的,那也是你的女儿,也是叫你父亲的!”

  “不可理喻!”高老爷说着,甩袖而去。杨氏看着她的背影,紧紧的咬着下唇,直到咬破了皮,咬出了血。刚才她与高老爷说话的时候是把屋里人都支出去的,后来众人见高老爷怒气冲冲的出来这才进来,见了她这个样子都被唬住了,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出声,直到安姐过来。

  “姨娘……”安姐过来握住她的手,“姨娘你不要这样。”

  “安儿……”杨氏看着她,嘴唇哆嗦,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抱住她,“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安儿,我后悔了啊!”

  当她被一顶小轿抬进高家的时候她失落过,当她跪着向张氏敬茶的时候她失落过,当她被高氏母子冷落的时候她失落过,这些年她在高家有很多不如意,但她总能说服自己。高老爷是官了呢,高家不同以往了呢,她现在也有妈子丫头了呢,人不能太贪心……她总是要自己想,如果她嫁到一般人家,不说锦衣玉食,妈子丫头,就是吃饭……碰上个灾荒年估摸着也够呛。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想,如果她嫁到一般人家,她的女儿一定不会是庶女,而不管有多少艰难,她的丈夫也绝对是和她一样疼爱亲身骨肉的。

  她抱着安姐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痛苦,安姐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爱意,她的前男友没有如此爱过她,她过去的父母也没有如此爱过她。

  在杨氏的哭声里,她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她闭上眼,把头轻轻的靠在了她的肩上,慢慢的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管嫁给谁我都会好好的。”

  她没有叫姨娘,没有叫母亲,叫的是娘,但陷入到悲痛懊恼中的杨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此后的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张氏被叫回张家一趟,她回来后没有没有同高老爷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高老爷问也问不出来,只是暗自揣测,是不是这婚事有了什么变化?想到这些又不免埋怨杨氏不知好歹,说不定这变化就是让她给念叨的!不过两天后南安王府就请了媒约上门,虽然只是一个官媒,而不是礼部的官员,高老爷异常兴奋,之后的事情没有半点推脱为难,那样子简直是恨不得把安姐连夜打包送过去。

  好在南安王妃也是真心想促成这事的,该有的流程都没有简略,待纳吉时就送来了两副全套大头面,十六匹红绸,此外礼品、香烛也都是按照规格送的,除了这些更有一对大雁。要知道现在这还不到二月,也不知这大雁是从哪儿找的。

  待把这一切完成后,安姐同朱抵就算有了婚约,虽不会马上成亲,可若没有意外的话,几年后两人就会是夫妻。而当这事定下没几天,高老爷的任命就下来了,江宁府知州。

  当这个任命一下来高老爷就傻脸了,也不知是该哭该笑。本朝以来,江宁府大有发展,是有名的肥地,但知州还是从五品的官职,他从中央到地方按理说是要升一级的,可现在原地踏步,这放在别人眼里,绝对是有蹊跷的,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有蹊跷,可找张氏也问不出什么,最后他只能认为这是张家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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