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着查过你的身份,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查不到,若你真是某个官宦人家里的丫鬟,我自然能够查得出来,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人一般。说吧,你来袁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袁叔万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吉祥的面前,在她眼前站定。
吉祥此时已经慌得不行,她原本只是想要求得庇护,谁知道竟会自投罗网,竟然会被袁叔万怀疑身份。
不,即使她今日没有来,恐怕对方心里也早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吉祥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袁叔万见此,冷笑了一声,只说了一句话:“若是不肯说,那便也无妨,既然那两人想将你赎走,你便跟着他们走吧。”
“三爷……”
吉祥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泪水,模样看着十分的可怜。
可是袁叔万却没有丝毫的心软,至少,他是绝对不会留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在府里的。
“走吧。”
袁叔万说完这话,背过了身,慢慢的走回到了书桌后边坐下了身子,伸手拿起了一本书翻看着。
那样子瞧着,显然是对吉祥已经失去了耐心。
但是,此时吉祥知道,袁叔万的这句走,并不是放过她,倘若她真的就这么离开书房了,估计只能够收拾东西离开了。
“砰”的一声,她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又是重重的叩了几记响头。
“三爷,奴婢没有不好的心思,奴婢只是想借得袁家庇护,只是想要活下去。”
吉祥哭着哀求,“三爷,求您别赶奴婢走。”
吉祥一声叩的比一声响,声音里的哭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更可怜,很快的她白嫩光洁的额头肿了起来,声音也有了一丝嘶哑,样子瞧着分外的狼狈。
可是袁叔万却连眼皮子都未抬起,依然慢慢的翻着书页。
也当真是铁石心肠。
吉祥瞧着袁叔万的这副样子,心渐渐冷却,也终于慢慢停下了几乎是自虐的行为,她知道,今日若是她不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不说出他想要知道的,无论她怎么哀求,眼前这位袁三爷根本就不会心软。
吉祥忍不住有些自嘲,亏得她先时还以为袁三爷是个宽宏大量、心软的人。是,他是不爱计较,可是遇到他真正在乎的事情,他能够做的比谁都狠,也比谁都要心硬。
吉祥吸了吸鼻子,平静下心情,也将脸上的泪水都用袖子抹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奴婢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说完这话,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看着他,却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而这一句话,果然吸引了袁叔万的注意力,他也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将书本放回了桌上,目光看向了吉祥,挑着眉毛只是重复了一句:“宫里?”
“是,宫里。就在如今的皇上攻打进宫里的时候,奴婢趁乱逃出来的。”
吉祥抿了抿嘴巴,慢慢的说了一句。
袁叔万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你再撒谎,接下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
他又捡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那模样,似乎是根本不相信吉祥的话。
“奴婢没有撒谎。”
吉祥根本没有预料到袁叔万竟然连听都未听便判定她没有说实话,一时之间,她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仿佛声音大了便可理直气壮了。
“没有撒谎?你要知道,宫里所有的宫女名册都是登记着的,你想要伪造成宫里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据我所知,此次宫中虽然有部分人伤亡,但并没有人逃出来,而且想要从宫里逃出来,在当时大军包围的情况下,你一个孩子……”
袁叔万嘲讽的笑了一下,眼里没有笑意,他的话也并未说完,意思却是显而易见。他根本不相信在当时的情形下,会有人能够从宫里逃出来。
“奴婢并没有在名册上……”
“没有在名册上,那只有宫里的主子。”袁叔万淡淡的接着话说了一句,看着吉祥笑着摇头,那模样,仿佛对吉祥的谎言已经习惯了。
“奴婢是储云宫的。”
吉祥咬了咬牙,抬头轻声说了一句。
她的话一出口,袁叔万突然将目光看向了她
吉祥不躲不闪,挺直着腰背抬着头直面袁叔万的目光,又开口继续道:“奴婢当年是被梁瑾帝派出的太监掠回宫里的,一直养在储云宫中。因为在宫里生活了好几年,无意间得知妙弋宫的一条密道,当时宫中混乱之时,奴婢便从那条密道里逃出来的。”
“三爷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妙弋宫里去寻那条密道,便可知奴婢并未说假话。”
吉祥说完这话,依然抬着头,任凭袁叔万打量着她。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左手握了起来,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
此时,他心里倒是有几分相信,只因为储云宫之事,算得上皇家隐秘,他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其实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前朝亡国帝十分荒淫无道,不仅仅是贪图美色,年纪越大,越喜欢幼女,尤其钟爱十岁大小的幼女。宫里的太监便被派出到民间抢掠相貌好的女童,从三四岁到十岁之间,先养在储云宫中,等到年岁到了,便敬献给梁瑾帝。
而这个隐秘,其实宫里多数人也并不知晓,因为经手此事之手,都是梁瑾帝的亲近太监。民间虽常有女童走失或被拐走,但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是那位最高高在上之人所为。
当初,梁惠帝带人攻进宫里,也是直到打开储云宫大门之时,方才知道了皇家这件龌龊之事。而梁惠帝之所以未将此事宣扬出去,倒也不是为了维护他们赵家皇室的颜面,只是因为梁惠帝在打开那扇大门后,瞧见储云宫里关着的那群女童时,也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到底是与梁瑾帝那个无道昏君一个血脉下来的,骨子里一般的龌龊,梁朝开国先祖的英明之才,赵家的血脉里早已经所剩无几了。
袁叔万心中嘲讽的想着,又将目光看向了吉祥,吉祥这般相貌,倒的确是有可能被那群太监瞧上掠回宫中。
☆、第54章
袁叔万停下敲着桌面的手,打量了吉祥许久后,只开口问了一句:“妙弋宫密道在何处?”
宫中有密道之事,其实很多人都知 道,但却并不知道密道究竟在何处。妙弋宫这座宫殿其实只是宫中众多宫殿的一处,不是主宫殿,且方位很偏,几乎靠近冷宫之处,若非当年曾经出过一位宠妃,梁 瑾帝曾对妙弋宫大肆修葺扩建过,恐怕早已湮没在众多宫殿里。袁叔万自然也是无从知起。
而妙弋宫又与储云宫毗邻。 若吉祥真曾住在储云宫中,偶尔得知妙弋宫密道倒也极有可能。
吉祥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回道:“密道在妙弋宫主殿多宝阁内,推开对门一处架子便可进入。”
“多宝阁?”袁叔万略微沉吟,嘴里重复了一遍,却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看着吉祥开口说了一句,“你今日之言,我自会去证实。”
“三爷,那……”
吉祥闻言,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还是担心的看着袁叔万犹犹豫豫开口说了一句。
“若你说的是真话,我自是不会赶你离开玄玠居,而那两个人,你尽可不必多虑。”
袁叔万虽然语气淡淡,可是说出的话,却比方才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吉祥闻言,也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她恭敬的朝着袁叔万又叩了一记头,轻声道:“那奴婢告退。”
袁叔万点了点头,看着吉祥慢慢从底下爬起来,小小的身体在站起后,又朝着他行了一礼,而后慢慢走出书房大门。
吉祥走出书房后,忍不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将书房的门轻轻的合上,还未等她做完这番动作。突然常宁跑了过来,站在她身边,面上满是焦急,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又是连连问道:“吉祥,你没事吧,三爷没罚你吧!”
吉祥抬头看了一眼常宁,还未说话,却听常宁惊呼一声,指着吉祥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起来一般:“吉祥,你的额头受伤了。”
吉祥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额头,冰凉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便是忍不住“嗤”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只顾着开脱,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额头竟然受了伤。
吉祥倒也不敢多碰,唯恐将伤口感染了,看着常宁一副感同身受的神色,面上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常宁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常宁听了吉祥的话,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回转,依然是一脸的难过模样:“三爷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常宁!”
常宁的话还未说完,站在边上的常福忍不住略带几分警告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常宁却还是有几分忿忿不平,看向吉祥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那副样子瞧着,连吉祥都有几分替他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磕到的,三爷没有罚我。”吉祥这句话,倒也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她看了一眼常宁,又看了一眼常福。
只见常福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她笑着眨了两下眼睛,摆了摆手,开口道:“我先回去了。”
常福点了一下头,而常宁却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嘴里轻声道:“吉祥妹妹,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个有几分别扭的笑容,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回去自己上就好。”
“那吉祥妹妹,你有木有伤药啊……”
“有的。”吉祥说完这话,却是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了。
常宁看着吉祥离开的身影,直到吉祥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方才收回目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自家兄长常福,略带几分哀愁的轻声道:“也不知道吉祥妹妹会不会给自己上药?哥,你说三爷做什么罚吉祥妹妹……”
“吉祥都说是自己磕到的。”常福看着常宁这副样子,轻皱了一下眉头,又开口说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般婆婆妈妈,难怪吉祥都没耐心搭理你。”
常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常福:“我哪里婆婆妈妈了?”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话音落下,便让常福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书房门口。
常宁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想到前不久袁叔万将他罚到庄上种田之事,忍不住捂住嘴巴也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书房门口。
书房里并没有声响,依然静悄悄的。
常宁一颗心刚刚放下来,捂着胸口一口气还未呼出,书房里突然袁叔万的声音传了出来。
常宁的一张脸,彻底僵硬住了。
吉祥从袁叔万的书房里出来之时,天色还早,这会儿若是她在厨房里帮忙,该是准备晚膳的时候。
若是往日里,此时吉祥应该会选择到厨房里去找常大娘,不过想到了额上的伤口,她决定回屋里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仔细想着自己屋里的东西,倒是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方才她回常宁之时说的是屋里有伤药,但是好像真的没有了,连老夫人赏下的珍珠白玉膏……好像都给双锦用了个精光。
不过,虽然没瞧见额上的伤口是个什么境况,但是倒并不疼,实在不行,用清水洗洗,等到结痂便是,也不用那般麻烦了。
吉祥大大咧咧的想着,还未走到自己的房间之时,远远便瞧见绣春正站在厨房外边,因为她的房间离厨房很近,所以绣春也是很快便望见她的身影。
只见绣春转身走进了开着门的厨房里,不一会儿,常大娘和绣春就一块儿出来了,而且朝着吉祥这边走了过来。
吉祥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拨弄刘海想要遮掩额上的伤口,还未等她偷偷遮掩掉额上的伤口,常大娘便走到了她跟前,看着她惊呼了一下。那样子瞧着,简直与常宁方才瞧见她时候的模样一模一样。
果然不愧为母子吗?
吉祥心里有几分好笑的想着。
常大娘却已经走到了吉祥身边,伸手撩开了方才吉祥拨下的刘海,连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了?”
说罢,嘴里又是絮絮道:“这伤在脸上,可别留了痕迹,不然这么好的一张脸就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