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了口罩,活动活动发麻的舌头,“哈”了一声:“原来脖子比手臂嫩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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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星期,李洛基病情反复了几次。林轻反正也是半个通缉犯,索性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看新闻,每天准时被张秘书喂食,过着养殖场里一般的幸福生活。
这天红裤子的马里奥正在钻下水道,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暂停游戏一看,是一条新短信。
“从燕宁那里得到你的新号码。提问:怎样使麻雀安静下来?回答:压它一下。原因:鸦雀无声(压雀无声)。”
林轻一愣,仔细看了眼对方号码。
亏着她记性好,只要是数字,看个两遍也能背下来。这个号别说两遍了,之前看过不下二百遍。
她莫名其妙又回去继续钻下水道,一打又是好几关,手机又响了。
“刚刚在开会。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起来了,你知道后来那白猫对黑猫说什么吗?它说:瞄~~~~~~~~~~~~~~~”
林轻还是没理他。
过了一个小时,短信又进来了。
“今天第一次在公司用午饭,还是想和你吃拉面。有只鸭子叫小黄,一天他被车撞到,他就大叫一声:‘呱!’从此他就变成小黄瓜了!!”
听到外头张饲养员的声音,林轻索性直接关了机,颠颠跑出去被投喂。
晚上唐医生又来了一次,说病人情况还算稳定,就是心理压力过大,最好平时能有个人说说话、谈谈心。
林轻不明白,一个治发烧感冒的医生为什么还能身兼心理咨询师;更不明白的是,李洛基和心理压力大几个字到底是怎么扯上的关系。
但所谓吃人嘴软,还是搬了小板凳进去,陪着完全不像有心理压力的那个说了半个钟头的话。
说是谈心,其实都是谈新。她拿张报纸挑着最带色的几条新闻念,念完几个强、奸案和色、情场所被封的新闻后,又把财经板块读了一遍,顺口评价了几句。
“你说这中能薄膜,港股上市,一年之间股价涨幅480%,市值超过3000亿港币,一下子就成了全球最大的光伏公司。我记得这一家母公司直接或间接控股比例占70%以上……”
床上恹恹的那个刚才好像还死着,现在又活过来一会儿:“就算汉能薄膜想做空,也很难融到股票,而且相对的公司很少通过发行股票融资。不过……”他善意劝告,“我上个月和他们董事局主席打过球,你就算有闲钱这三个月也不要下手。”
林轻默默记下,一低头,发现报纸已经念完了,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我给你出个题吧。问,怎么让麻雀安静下来?”
床上的人又蔫回去了:“我发烧了。”
林轻只能自问自答:“压它一下啊!鸦雀无声!”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瞬间不能更尴尬,半晌他幽幽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成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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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床上,抱着电脑看了会儿八卦。
所谓八卦,其实也就是她关心的那几卦。
丁女神最近有点忙,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记者很直白且客气地询问她有没有卖、淫。
林轻倒没打算把她逼这么紧,耐不住李公子一点情分都没讲。最近这几天,各大报纸争相用‘我付过钱’为标题,引起一番又一番明星明码卖身的讨论,甚至引得相关部门出来调查。
群众对李公子的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此时更让他们气氛的是一直以清纯形象示人的丁巾巾。用某个网友的话说:原来以为是朵白莲花,没想到此莲花是投币式的,谁给钱为谁开。
有媒体调侃:事情闹到如此田地,如果丁巾巾仍然嫁得了,那李公子对严吉就是真爱。
另有媒体接着补:丁巾巾如果真的嫁入李家,务必要带上严吉这个填房。
看了一会儿,林轻想起手机。
才开机几秒,就见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串。
一看时间,都是整点发送的。
“14:00:00今天建立了物流地产新项目。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你猜,怎么了?结果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
“15:00:00刚刚有位副总很激动,一直在说物流地产不能做,可是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有一天小强问他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傻孩子啊?爸爸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16:00:00副总还在讲,他的眉毛里面有颗痣。人的祖先是谁?是花生,因为花生仁!”
……
“22:00:00冲了澡,干净的我躺在床上。一棵卷心菜,边走边脱衣服,最后它没了……”
“23:00:00晚安。小白小白=小白兔(two)。”
林轻越是往下看,就越是心惊胆战:王小黑这位自闭英雄竟然自己和自己唠了一天?唠的还是老掉牙的完全没有娱乐性的笑话……
更让她惊讶的事,他不光学会了用省略号,甚至连感叹号和波浪线都能用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样一想,她又关了手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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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李大公子终于从床上爬起来,西装革履地又是一只人了。
两周内,除了打游戏看新闻,林轻就是捧着手机读王小黑每小时发送的冷笑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习惯了,她竟然渐渐觉得那那些笑话也不是太冷。
李公子回归社会的那天早上,出了两条林轻关心的新闻。
第一条是前兰台女艺人自杀未遂。
第二条是信宏小开涉嫌谋杀。
☆、第六十六章
新闻出来的时候,林轻正窝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看电视。
萎靡了快一个星期的李公子单手系着衬衫扣子,长腿一屈坐到沙发上,把手腕伸到她面前。
林轻看他一眼,脑门上就写了仨字儿:啥意思?
李公子眼神一荡,目光从她脖子上荡到自己袖口,咳了一声:“扣上。”
人在屋檐下,林轻得低头。她一边不情不愿地接过他手里的钛金袖口,一边朝着电视上的后宫戏努了努下巴:“有你睡过的没?”
李公子抬眼看了看,嘴角抽了抽,虚弱地咳:“有那么两三个。”
林轻拿脚趾头按了按茶几上的遥控器,换了个台,这次是校园剧,几个化了妆的女学生在教室里打闹。林轻又问:“这几个?”
李公子这次多看了两眼,心虚地“嗯”了声。
林轻又换,换到最近热播的民国戏,屏幕上一帮穿西装的和一帮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火拼,边上几个女人惊叫得很在状态的。她再问:“这几个?”
他收回扣好的袖子,又瞥了眼屏幕,可算把腰挺直了:“未免太看不起哥哥品味了,那几个女人里有能入眼的?”
林轻麻利扣好袖子,哼哼:“让你看男人。”
李公子瞄了一眼,又虚了回去:“是有一个……”
她的手机是在这个时候响的,上面仍旧是准点报时短信:
“早。今天环外新厂正式动工,我要过去。有个腼腆的男孩终于鼓足勇气问心爱的女孩: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女孩说:投缘的。男孩再问还是一样,他只好伤心地说:头扁一点的不行吗?”
林轻读完短信,看见手机上跳出的新闻。
“丁巾巾吞药自杀。”
她顺手点了进去。
新闻很短,也没附图。大概是说著名女星丁巾巾于今晨吞食安眠药自杀,被家人发现后急送医院,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林轻没想到丁巾巾还能走到这一步,抬头看了看李洛基,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张秘书拿着电话急匆匆过来:“李总,李总,丁小姐的父亲来电话,请您务必去一趟医院。”
李总从来就对“务必”这两个字没好感,嘴角一斜:“和他说,我亲爹要见我都等了半个月,让他先排着。”
张秘书有点于心不忍,看了看林轻,斟酌着说话:“李总哇,小张觉得丁小姐虽然事情做错了,也不至于十恶不赦,怎么说也是挺可怜的哇。她前阵子打了那么多电话,还跑来好多次,都被您发话挡回去了,这得是多心灰意冷,才会去自杀哇。”
李洛基冷笑:“好啊,我今天去见她,以后每天都有以自杀为借口要见我的。”他刮了刮林轻的鼻子,“我11点有会,晚上要见几个股东,不能陪你吃饭。啧啧,怎么看着可怜巴巴的?哥哥开了会来接你吃午饭好不好?”
“哥哥……”这个称呼对她来说越来越陌生,“你能不能去看她一眼?”
“她?”他似笑非笑,“因为同情丁巾巾,连哥哥都愿意叫了?”
林轻耸耸肩:“我一点也不同情她,更不后悔整了她。”她向后靠在沙发上,抬脸去看他,“我只是有点可惜她耗在你身上的那么多年。”
许多年前,同样是十四岁的少女,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情意。
对同一人的心意,那么火热,那么纠结,那么无望,那么相似。
“张秘书,去莱茵。11点的会不能迟,告诉她,我只给她20分钟。”
林轻抓住他的西装:“带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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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林轻看了眼正戴着耳机讲电话的李洛基,移得离他远了点,靠着车窗搜新闻。
她现在不应该到处跑,但她不得不来。
究竟是谁害死刘宗,是谁不想她好,她必须要试一试丁巾巾。
正想着,旁边的李洛基已经放下电话,好像不太在意地提了提:“昨天凌晨,从信宏大厦楼顶跳下去了。”
林轻听到“信宏”两个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李洛基半嘲弄地瞟了眼林轻的手机:“哟,他没和你说?”弹了弹后排中间的扶手,“我还以为他什么都和你说。”
林轻心里着急,面上还得装作不在意,扭过头去,也不说话。
他咳了两声,哑着嗓子笑了一会儿,伸手去拉她小指:“看看看,又气上了。这几年真是脾气见长,都敢给哥哥甩脸子了。”
见林轻这脸还就甩上了,他又得惯着:“跳楼的是信宏置业的副总黄昱行,今年55岁,在信宏干了30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大纰漏――当然,以王凯行的风格,要是有过什么,他早就不在信宏了。黄昱行这些年一直很低调,家庭邻里关系和睦,平时也没有什么仇家。他昨晚和家人说因为新项目的关系要加班,家人也没在意,等过了12点,才被通知人没了。”
林轻抬头:“那他为什么跳楼?”
李洛基一摊手:“你当你哥哥什么都知道?监控录像显示,人是将近凌晨的时候自己上的天台,至于为什么……就得问问我那位大哥了。”
林轻一愣:“王信宏?”
李洛基捏捏她的手指,哼哼一声:“据说黄昱行这些年很低调,也颇受敬重,负责了好几个大项目,就等着退休拿了股份安度晚年。要真说哪里不顺,就是三周前王信宏开始整顿信宏置业,期间好像和黄昱行有不少摩擦。黄昱行的家人说,黄昱行这几天也提过几句,说是新来的老总太不听劝。”
他说着,调侃:“我那个大哥怎么是不听劝?压根就是什么都不听。”
林轻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个:“黄副总跳楼就没留个话什么的?遗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