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做着梦,这茧子磨额头的感觉又来了。
她蹙一蹙眉头,想要抬手把这只手拨弄开又使不上力,只好蹙着眉一偏头。
一声叹息灌入耳中,红衣心中一颤,循着声音,霎时知道了此人是谁。
还能是谁……
顿有些后悔,当即又想抬手把那只手挪回来,可仍旧使不上力。
强撑着意识努力了好久,终于手指轻抬了抬,往旁边微挪,触到一块微凉的布料。
微微一笑,她知道这料子是什么。
是他甲胄上的斗篷,并不厚实,并非为了保暖,似乎只是用来衬托将军威严的。
这点子凉意在不住发热的指间沁着很舒服,她便不再动了,想多这么舒服一会儿。
他却不遂她的意,立刻伸手握了她的手。
……那茧子的感觉又回来了。
红衣即便在病中都没忘了在心里骂一声:讨厌!
席临川看着她这又微笑又皱眉的样子,不清楚她到底醒没醒,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眼都不眨地盯着,须臾,见她泛白的嘴唇轻轻一动。
好像是想说什么……
他连忙凑过去,轻道了一声:“你说。”
便听到她说:“松。”
“什么?”他愣一愣,再度侧耳倾听。
“松……”她眉心微皱,“手不舒服……”
他忙不迭地松了手,怔怔望着她,道:“松开了!”
红衣长长地“嗯”了一声,舒了口气,又说:“仗……打完了?”
“还没有。”席临川如实道,刚要劝她不必为此挂心,却见她复又露了笑容:“那你还在祁川……”
她说:“别回长阳……”
红衣觉得疲惫不堪,又想一口气把话说清楚:“太子谋反,会要你的命。不要回去。”
“我知道。”席临川连忙应话,“惊蛰都告诉我了,你不用担心……”
“可我想你了。”
他倏尔一怔。
她仍是那般虚弱无力的样子,薄唇苍白,说话间能动出的幅度极小。却是黛眉蓦地皱得更厉害,胸口微搐着,眼也不争地就哭了出来:“你、你还是回来吧……”
她脑中乱糟糟地回思着长阳的事,虚弱的声音添了委屈:“有人满身是血地来府里、太子还来找事……”
而她从来没想过要应付这些啊……
毫无准备,觉得胆都快吓破了。
“已经好久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她神思恍惚,越哭越厉害,“还要我……去祁川找你。”
席临川听出这是说胡话,“回来”、“去找你”一类的用词……她似是忘了自己也已身在祁川,又或是并不信他确实在她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往她后背一探,将她紧搂进怀里:“我的错。”
“必须是你的错!”她呜呜咽咽地强调着。
“我该守着你的。”他在她耳边轻轻又说,“现在你在祁川、我也在。你病了,好好养着,我……战事还没结束,但我会常来。”
“嗯……”红衣十分委屈地在他怀里蹭了一蹭,精神放松下来,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想你了。”
.
他又一次赶在黎明前回到了军营中。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但凡赫契人肯老实一日,他就会抽空疾奔熙原一趟。
这一次,却见营中沉肃得异样。
席临川未叫人来问,带着疑惑走向自己的大营。到了近处一看,却见几个禁军模样的人等在帐前。
檀木的托盘里乘着明黄丝帛,待得还有几丈距离的时候,其中一人抬眸一瞟他,将那卷轴拿了起来。
语声朗然:“骠骑将军接旨。”
席临川心中有疑,然则目光一扫身旁的那许多士兵,还是先行单膝跪了下去。
“上谕。”那禁军道了两个字后微有一顿,“传骠骑将军席临川速回宫中复命,钦此。”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席临川抬眼间,那禁军正将那卷轴对折一道,双手捧着向他走来。
他直接站了起来,缓了口气,目光平淡:“臣不能接旨。”
禁军惊得脚下一停,周遭的士兵们也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