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是三件事,一件,是皇帝因为席临川擅自带人离开长阳、自作主张搭救惊蛰的事大为震怒,连带着上前劝解的大将军郑启都遭了一顿训斥。世子口吻诚恳地说:“待得回到长阳,将军先入宫谢罪为宜――替我也把罪谢了。”
“什么?”席临川挑眉,看向他大有不快。红衣在旁撇一撇嘴:合着这位也是擅自出来的……
“将军先走的,将军先去。”世子双手托在脑后,枕在靠背上,“顺口帮我向父亲美言几句,反正……父亲顾着将军的面子、顾着陛下在前,也不敢把将军怎么样。我也替将军在大将军面前说好话来着。”
这太极打得十分合适。都把自家人推给队友去解决,中间隔了一道关系,许多不快不缓和也得缓和了。
红衣又撇撇嘴,愈发觉得这些个贵族公子也真是活得“画风清奇”了些,和“家长”斗智斗勇起来就跟小孩子似的,能躲就躲、能逃就逃、能不应付就不应付。
世子则看向她,打量了她一会儿,问她:“娘子可得罪了什么人?”
多了去了……
红衣忍住了脑中的第一反应,有点茫然地问他:“怎么问这个?”
“我发现了些怪事。”他的手指轻击案桌,“离开长阳后,因要知道将军身在何处,我一直派人打探着,日日回话。他们无意中探得还另有旁人跟着将军的行迹而行,但到将军将娘子安置在熙原后,那人就不见了。”
所以,倒更像是冲着她来的。
红衣浅怔,细细思量一番后仍是不知。看向席临川,他也是紧锁着摇头,世子沉吟着一颔首,只问:“那是将军亲自去查,还是我禁军都尉府查?”
“有劳大人。”席临川拱手,世子会意地点头,继而再度看向红衣:“第三件事。”
“嗯?”红衣正襟危坐,静等其言。
“谨淑翁主问你舞编得怎么样了。”
“……”
红衣呆住了。方才还置身于特工营救行动后续工作的紧张之中,眼下却转瞬成了被催交作业的感觉。她神情发僵地尴尬了好一会儿,只得磕磕巴巴道:“我……我迟些给翁主回话。”
――这不是添乱吗?!
她在这儿紧张得寝食不安,谨淑翁主突然托个人来问她“舞编得怎么样了”,简直就是成心毁气氛!
于是,红衣心有戚戚焉地酝酿了一番情绪,重新投入到“遭遇创作瓶颈”的氛围中……
和在竹韵馆中一样天天阴郁、日日暴躁,不一样的是,这回还有两个人给她火上浇油。
一个是席临川,总能在她安安静静整理思路的时候推门进来和她说话聊天,不然就是送一碟当地的小吃来给她尝鲜,再不然,则是面容沉肃地告诉她这样日日闷在房里不好,想邀她晚上出去走走。
――如此,十次里有八次都被她推着后背轰出去了。偶能听得他一声轻笑,直让她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来捣乱!
另一个,则是绿袖了。
按理说绿袖也是竹韵馆的“员工”,且和她一样时常负责这些编排舞蹈的事。目下她“瓶颈”了,想找绿袖一同讨论一番,绿袖却全然不给这个面子。
要么是趴在惊蛰身旁、要么是坐在惊蛰榻边,好像两个人总有话说,一聊就是大半日不停,哪还有她去讨论艺术的机会!
红衣郁闷得直捶桌子,旁边又来捣乱的席临川仍一副悠哉哉的神色,抿一口酒,问她:“这次的舞是什么来着?”
“家庭和睦。”红衣支着腮帮子恹恹回道。
“哦。”席临川抬手朝隔壁指了指,“绿袖他们这种和睦,还不够么?”
章节目录 第134章 归来
红衣继续蔫蔫地趴了一会儿,知道席临川此言是要帮她改改思路,又一次在纸上有一笔每一笔地划拉起来,把先前所想的全部推翻,努力给自己营造出个全新的想法。
如此还真有了点进展,思路一点一点地构建起来,先写顺了一个大纲,再逐渐地增添细节,就像是为已建好地基的房子添砖加瓦。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颠覆原本的设计”,只是席临川的提议还真和她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她所想表达的“家庭和睦”绝不是女人只为家务事劳累,而是那种夫妻配合得宜、共同奋进的感觉。
诚然,就算是“只为家务事劳累”也并不与此冲突,只是在这一篇章里,红衣着重渲染了“贤内助”的重要性,旨在强调即便是只为家中忙碌的妻子也不是可有可无、不是谁的“附属挂件”,仍只意味着双方分工不同,是以有了“男主内女主外”的状况。
绿袖与惊蛰的故事被放在了第一幕,虽然谍战风云导致高|潮不断、剧情太丰富了点,放在开篇略显激烈,但能一下子抓住观众也不错;
第二幕用了琪拉和聿郸的事。鉴于红衣至今也不怎么待见这两位,即便是出于艺术考虑……也并不想在他们身上多着墨!
所以她才没心思去多脑补他们平常和睦与否,前面的各样“家常”一笔带过,重心只压在琪拉为救聿郸只身赶赴长阳求人的剧情上。顺道也没忘了借此多赞美一下两国友好的进程――虽然她知道这所谓的“友好”其实是打出来的,但身在首都,又出现了这种以番邦夫妻为主人公的剧情,适当迎合一下官方还是有必要的。
第三幕。
设计之初,红衣很想拿敏言长公主和郑启为原型。他们的故事席临川给她讲过,红衣亦与他们有几面之缘,觉得那种互敬互爱的感觉很好。大将军出征时敏言长公主是怎样的心情也不难脑补,如若编排妥当,必定甜中带虐,酸甜交集,很戳人心。但是……
仔细想一想,直接这么拿皇族长公主编故事、且还是明目张胆地演给长阳城的达官贵人看,好像有点胆子太大。
于是奋笔疾书完的红衣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几页纸发起了呆,拿不准这篇章到底能不能用,挣扎了许久,耳边传来幽幽的一句:“你又‘瓶颈’了?”
“……”红衣挑眉一瞪,抬眸看向站在门边的席临川,道了声“没有”,又将心中的疑虑同他说了,席临川沉吟片刻后一点头:“是不太合适。”
完蛋了,毙稿。
红衣瞬间趴回案上,毛笔从几张纸上依次划过,狠心抛弃这一幕的全部设定,一切推翻重来。
颓然到面色阴沉的样子看得席临川一声低笑,他踱步走到案前,坐下|身拿起她面前的几页废稿看了看,眸中微讶:“不是编舞么?怎的只是写了个故事而已?”
“要先定好剧情啊……”红衣翻着眼睛睇睇他,严肃认真地解释,“然后再根据主要内容和中心思想的需要去挑曲子和编舞。”
“原来如此。”席临川恍然大悟,手指在纸上轻一打,衔笑道,“这么多步骤,不能事事都你一个人做。我说服绿袖编这个故事去,你歇几日。”
他说罢不由分说地就起身出门了,红衣稍挑了挑眉也没拦他――她也确是想找绿袖帮帮忙,这思路打开得本就不容易,如今又要重写,简直心情暴躁得想咬人!
.
又过三五日,惊蛰的伤势稳定下来,一行人便动身回长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