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注定人对严令的服从远远胜过于对仁德的信服。
越大的场面,越需要制约其的规矩。
这事一定好,十七半夜的国公府灯火通明,却没嘈杂声,谢慧齐听小红来说大公子他们都起来了,麦姑她们已经带了人过去为他更衣了,她也嘘了口气。
国公爷这时候还在她身边眯着眼,人是醒了,但看样子是不太愿意现在就起来。
谢慧齐可怜他回来得晚,这算下来还没睡两个时辰,也不吵他,跟跪坐在床边回她话的小红道,“你现在帮我去看看你家夫人。”
她身边的麦姑红姑绿姑她们都被她打发下去处置府中事务了,这两天以前侍候她的小红跟阿菊被弟弟打发到了身边,谢慧齐也没有什么用得着她们的地方,但看着她们挺高兴的。
小红的儿子早娶亲了,孙子都有了,阿菊还是孤身一人,但让她过来陪陪小姐,她也只是过来呆一天,第二天就要回去,谢慧齐身边人一直太多,也太挤,这些年也很少想起旧情,这时候她们来了,她真是出乎意料的高兴。
“是,我这就去。”小红拿过水杯碰了碰杯子,放到她嘴边,“您再喝一口。”
谢慧齐笑着喝了口水,摸了摸她的脸。
小红也笑着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
阿菊这个时候正在门边捧着热粥等着,见她出来,把盘子放她鼻子下,“红姐姐,香不香?”
“香。”小红点头。
“那我进去了?”
“小声点,姑爷还没醒。”
“啊?”阿菊不敢抬脚了。
“进去吧,小姐会哄着他醒的,你先别说话,等他们醒了再说。”
“那我知道了。”
阿菊悄步进了门,她以前笨手笨脚的,脚步声都很大,但这些年来她学了很多,再笨也是学了不少东西在身,所以走得悄悄的还是走得出来的。
她一进去,就听她小姐轻声细语地在讲话,“客人们也都在门口候着等你了,都等着见你跟你请安开早席呢,你就起罢,我给你穿衣裳,穿鞋子,你看行不行?衣裳鞋子还都是我为你做的呢。”
“少骗我,绣庄做的。”她家姑爷的声音不轻不重还含糊,听要阿菊的耳里,像是不高兴得很。
阿菊的脚步更轻了,两手紧紧地捏着盘子,生怕不小心摔了它。
“哪是,布是我裁的,样式是我定的,边也是我收的,算是我做的。”
“哼。”
阿菊走得再慢,也快到了,她眼睛往床帐的纱蔓那边瞅了瞅,不敢再近了。
“嗯,阿菊?”
阿菊没想一近就被发现了,她苦着脸把头探进去,“小姐,我又吵着姑爷跟您了?”
“过来,”谢慧齐腹上还有颗不愿意睁开眼醒过来的人头,她拍了拍那个长子成婚都不愿意早起一点床的丈夫的脸,笑着对阿菊说,“手上是什么?”
“我给姑爷和您熬小米粥了。”阿菊走了过来,心里还有些担心自己先讲话了,等看到小姐朝她笑,她就又一点都不担心了。
“搁桌上,你过来。”
“诶。”
阿菊把盘子赶紧在桌上放下,快步过来就跪到了她身边,“姑娘。”
她还是跟以前那样地叫着她。
“嗯。”谢慧齐笑着应了一声,吩咐她,“你出去领着小艾她们几个丫鬟,把国公爷和我的衣裳都摆到浴房去。”
“诶。”阿菊应了声,还傻傻地跪在那。
“去吧。”谢慧齐笑眯眯地看着她,又吩咐了她一声。
“哦,哦,哦。”阿菊这才反应过来小姐吩咐了她事情去做,扶着床赶紧站了起来就往门边跑,跑了几步又回过神,回头朝他们施礼,“那姑爷,小姐,我去了。”
“去吧。”谢慧齐笑着朝她点头。
等她走了,她轻抚了下怀中那还是没睁开眼睛的丈夫的脸。
这时候门边传来了有人撞门的声音,有人短短急促地闷声叫了一声。
谢慧齐脸上的笑淡了。
齐君昀这时候睁开了眼看向她,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这个老丫鬟听脚步声虚浮得很。
“没跟我说,”大郎没说,和宁也没朝她透口风,小红也是一脸的若无其事,阿菊更是一句话都不跟她讲,打前天见着了她,她说什么都只会冲她傻笑,然后什么事都为她做,哪怕跪下地去为她撩裙摆,“但我看应该是哪不行了。”
谢慧齐淡淡道。
齐君昀看着她。
“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谢慧齐垂着眼看着他笑了笑,“想来也是为我好,不想让我操心罢。”
而她罢,有了他跟他们的儿女,她也很少去管这些个小时候就跟在她身边,把命运交付给她安排的人了。
不那么重要的,注定是要被辜负的。
“那留着她罢。”
“嗯。”谢慧齐笑笑,低头碰了碰他的嘴,又笑道,“那你总起得来了罢?”
看她可怜,齐君昀没再折磨她还是撑着床起了身,两人在浴池里小磨了一会,不过齐国公还是在穿衣裳的时候低头看着神情懒懒,明显不想出去而是睡一觉的夫人有些不悦地道,“又不是咱们成亲。”
谢慧齐不为所动地继续给他穿衣裳,当没听见他的胡说八道。
寅时一过,开门鼓一擂,京城内就可有声响了,这城里的开门鼓一敲,国公府这时候鞭炮擂鼓声大响,响彻了整个天际。
“国公爷到……”能置千人的国公府前堂这时候高呼声一起,国公街在同时拉开门,国公府的三道被染成了朱红色的铜门同时被下人们快速推开。
“迎客!宾客到……”
站在大门边的礼师们一声递一声,把声音传到了国公府的门内,也传遍了齐国公府的左右四处。
京里的人便知道国公府长公子的大婚便要开始了。
“前左副都御史扈大人到!”
国公府属臣,扈家扈老太爷第一个到了。
“通政使司刘通政使到!”
擂鼓声中,寅时未到就在国公街外守着的国公府属臣们按着官位的高低一一进府。
这厢齐奚从青阳院到了鹤心院,哑着难听的哑子跟她阿郎道,“昨晚他们那些公子哥胡闹了一晚,我刚去了敬德院看了一次,下人们收拾了一来个时辰都没收拾干净……”
这敬德院都要被他们闹得名不符实了,现在酒气冲天。
“嗯,回头娘叫你嫂嫂收拾他。”
“噗。”齐奚嗓子难受还是笑了出来。
“走罢,还有一日,”谢慧齐喂了她口水喝,拉着她施施然地往外走,“过了这日我们就不管你大哥了。”
“可不能再管了。”为长兄婚事劳心劳心,差点累垮的齐奚摇着头,一脸的这种事,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婚事直到拜堂之时都未出差池,出的差池也被早已准备多日的暗堂中人解决了,吉时一毕拜堂一过,新娘送入洞房,谢慧齐一坐高堂上下去都未回后院,而是直接去了旁边早准备的小院,处理国公府里内刚发生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后她才去了珠玉院待客。
林夫人那厢也是从自家的人那边得知了有几个随长辈进来在国公府内胡闹的小辈的事,听后她嘴角冷冷一扯,对身边站着的管事轻声道,“以后这些人家上门来,不必以礼待之,直接给我打出去。”
事后肯定有来说情讲情面的,但是这等日子都要犯浑,那只能是他们做了几分那就得担几分。
☆、第293章
大喜的日子说不死人,其实也是死了人的。
只是私底下的肮脏哪是拿得出来说道的。
这等事,不明就里,天天真真的人会说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不能说道的,但真要说道,真要细究起来,死的人岂止是那一两个人,千丝万缕的人都得被牵扯进来,天大的好事转眼间就能变成天大的坏事。
天天真真的人也会无声无息死在了这些事当中还浑然不觉。
在国公府的喜宴上闹事的那几个小辈是当场就被拖下去在活活打死了,他们长辈收不了尸,回头还得等着被清算。
而国公府今日如若被人闹了事去,被传为笑柄,在江南事发之后被人轻视,被人挑战余威那也是国公府处事处置不当。
遂,谢慧齐这次一点情面也未留――就是立过功的国公府属臣来了也难逃一死,何况是那些靠祖宗余荫庇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谢慧齐在女客堂坐了一会就走了,让谷表姐跟还在的林夫人,还有几个属臣夫人替她招待场面,她则去了事务堂处理下面的事。
今日吃喜宴的大小事,和回去的回礼,都需她打点。
这些事都是时刻变化的,就是她亲自打点也未必处置的好,但有了她出手,总能省不下事来。
再好的管事有个十来八个,也未必及得上一个处事得当,心里皆有数的主母。
等到入黑,夜很深了外面的流水席才散。
外面的管事来报,说来吃流水席的百姓都把桌上未吃完的东西都拿回去了,有不少人还有行见之明地带了自己家的碗来。
齐国公府的管事没有阻拦,谢慧齐也点了头,让他们等明日还有剩的,就再摆几桌让那些人再过来吃完就是。
这种余宴,京里其实也是盛行的,谁家办了喜事今日没吃完的,改天还是会邀亲朋戚友来吃完。
只是富贵人家很少兴这一套。
谢慧齐在送走林氏夫妇后,忙到夜半才歇,那厢国公爷是早回了,他喝的迷迷糊糊躺在榻上睡,还记得别弄脏他们的床。
齐大看她回,也有些酒气的齐大在她身边轻声道,“爷还没喝太大,就是累的。”
谢慧齐点头,“你早点回去。”
齐大躬身应了是,退了。
谢慧齐也没力气,扶了他去床上睡,等二日被麦姑叫醒,床里一片的酒气,薰得本困顿的她睡意全无,当下二话不说就把人拉了起来往浴室走。
夫妇俩一穿戴好,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忙得连觉都没好好睡一觉的谢慧齐挥手就把来报公事的齐大挥走了,跟齐君昀嘀咕道,“我怎么就没觉得我老得可当婆婆了呢?”
媳妇是娶了,却还是没觉得自己要当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