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齐这次是全然冷静了下来,她看着眼睛平静如水的齐国公府长公子,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只年过二十,神情仪态就完全与他同龄的人截然不同的贵公子爷,她还是不解,“我能帮上你府里什么?”
他这样的人,他府里还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他都解决不了的事,她能?
听她这般说,齐君昀的嘴角不禁翘了翘,声音更是温和,“是你们女人的事,你能帮上,帮我把府里的几个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嫁出去就好。”
谢慧齐这脑袋打今个儿他出现在她面前就蒙个不停,这下更是蒙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怎么样都想不清楚了才无奈地道,“这种事,不是长者的事吗?”
她听说国公府里老太君,国公府夫人可都是在的。
“她们不管事。”齐君昀淡淡道,“回头带你去府里见见她们,就知道为何了,如何,嫁我不嫁?”
见他又提,说完还看她,谢慧齐还是觉得他的话太不可思议了。
齐君昀也知道是吓着她了,也是颇有点无奈摇了头,只是他在京的时间也不长了,今天不问出个结果过两天带她回府认个路,等他从东北回来,可能事情就没现在这么妥当了。
他带她去见了,那是给她身份。
回头他去了东北,她要是出了事再被国公府领回府里,那就与他带回去的就不同了。
“你现在好好想想,给我个回复,再过几天我要出京,要两个来月才回京,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回复让我带你回国公府见我祖母,回头你这边若是了出事,再去国公府寻庇护,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齐君昀也不妨把事情与她说开,让她自己去想,“你伯父那边也是不可靠,谢家族里那边也不是尽听你伯父的,谢家那位侯夫人自来不喜你们也是知道的,她娘家李家也是还掣制着你伯父,你祖母就是有心护你们,不管明面暗地里还是都帮不了你什么,到时候如若到了侯府生死择决之时,他们对你父母做的事,还是会在你们身上做一次……”
他的意思就是侯府不可能帮他们姐弟什么,反倒会害惨他们。
谢慧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因为这种事确实已经发生了一次了,瞧那天他们祖母一来带来的祸事就知晓,侯府真的帮不了他们什么,能不带来麻烦就是幸事了。
谢慧齐犹豫着。
“倒也不为难你,改天随我去府里见见人,有空了就去国公府帮我处置点事,到时候怎么办,齐昱会告诉你的。”齐君昀沉吟了下又道。
“那……那就是不用……”谢慧齐一听,眼睛微亮。
那就是不用嫁太过于高端大气上档次,与她完全不配的他了?
“亲事还是要定的,这次带你去就是把婚约定下来……”她无需说明白,齐君昀也听得明白,见她根本不想嫁他,他也是有些讶异,“嫁我不好?”
谢慧齐听了当即苦笑不已,指指无论容貌身姿都高人一等,还有有着尊贵身份地位的他,再指指自己,跟他无奈道,“齐家哥哥,你说我们配不配?”
她可是谢侯府逐出的人的女儿,且父亲已死,她顶多就是个良民,她不是看不起自己,但她知道她这样身份的人别说当国公府长公子的妻子了,就是找个普通一点的官宦人家,人家还得嫌她家世不好。
她母亲那样的死法,她阿父的被逐,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要是搭上齐国公府,到时候她热闹了,齐国公府就更热闹,一定比他被韩丞相家退婚还要热闹万分。
她会被指指点点,齐国公府也要跟着她被人指指点点,两方都不幸。
她不觉得他会不明白这点。
而齐家的老祖宗跟主母也怎么可能应允这种事?
所以谢慧齐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事太荒唐了,如若不是玩笑话,她都想不出他为何说出这般话来。
“嗯,”齐君昀也是点了点头,淡道,“你太小了。”
谢慧齐听了不禁哂然,这不是年龄的问题……
嗯,好像确实年龄上也有点问题,她现在才十四。
但这不是重点。
“齐家哥哥,莫要玩闹我了。”谢慧齐一听去国公府见人是去定婚约的,真真是无奈得没办法了。
“不是玩闹,”这时候午后的太阳直射在了她的脸上,头发上,让她整个人显得异常的美丽,看着美得恰到好处,无论哪处都让他觉得顺眼顺心的小姑娘,齐君昀也是轻叹了口气,“你太小了,国公府的事太多了,会把你压垮,你进去后不会有活在外面那么自在。”
那一大家子会把她的生气夺走的。
他以后做的事也会带累她,不会让她有多好过。
谢慧齐听着他怜惜的叹气声也是怔了一下,不由去看他的脸,见他万分怜惜地看着她,她也是莫名地跟着他也叹了口气。
“还是去吧,”齐君昀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细滑的脸,“进去了不好过,但你能活下来,你弟弟们也还有以后。”
国公府的黑洞再深,外面的争斗再凶险,至少他能护着她。
谢慧齐之前还觉得这事万分的离谱,但一等他说出她的弟弟们还有以后的话,她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他提了她的弟弟们?
谢慧齐看着他,静静地问,“我的弟弟们还有以后?”
齐君昀点了点头。
谢慧齐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再抬头时,她还是眼带困惑地再问了他一次,“齐家哥哥,你为何要娶我?”
如果是帮他处理他所说的事,别的姑娘家也是可以做的,甚至有不少人会比她做得更好。
他完全可以娶得上一个帮得上他,还会有强大的娘家可以支持他,不会被人背后说道指点甚至嘲笑抨击的女儿家。
他更不会因此从而跟俞家对上。
娶她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许是你是我第一个想娶的姑娘家。”齐君昀见她问得认真,他又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她那他看了许久的娇艳红唇,“看中意了,就讨回家罢。”
还小,但也还是讨回家吧。
说着,怕自己再摸下去就不止于此,到底还是会吓着她,他心下一发狠,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谢慧齐因此迅速低下了头。
“那……哪天去见?”两人良久的沉默后,谢慧齐重重地吐了口气,低着头轻声问,“我该准备些什么吗?”
齐君昀见她终于答应了,浑然不知自己的嘴角这时候已经翘了起来,这时候他只顾一直看着那低着头不抬头的小姑娘的发顶,看着她绑的那两个俏皮的双髻,嘴里也是跟着她的声音轻声道,“无需准备什么了,齐昱会为你准备妥当的。”
谢慧齐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再走回去时,这时候的夕阳都快要西下了。
齐君昀要走,她还是送了他到门口。
“齐家哥哥……”见他拿过下人递过来的马鞭,准备上马之时,一直沉默的谢慧齐叫了他一声。
齐家昀偏头回头看她。
“是娶我吗?”
“嗯,是娶。”齐君昀朝她一颔首,未再言语,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他带着一群人没一会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直到看不见人了,谢慧齐收回了茫然的眼睛,偏过头朝站在她身后的齐昱道,“齐昱,齐家哥哥说要娶我。”
“我家主子说娶,就是娶,恭喜谢家姑娘了。”齐昱嘴角的笑意深得不能再深。
自那天他被主子叫到跟前让他去服侍一个姑娘家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果然,主子是派他来侍候下一位国公府的主母的。
而谢慧齐听了齐昱的话又长吐了一口气……
是娶啊,她没听错,是正妻。
堂堂正正的正妻。
国公府的齐长公子夫人。
有了这个身份,应该足以庇护大郎二郎好好长大吧?
大郎二郎归家,谢慧齐暂没把这事告知他们,只是晚上叫来了蔡婆婆来她屋,跟蔡婆婆说了这事。
蔡婆婆受到的惊吓不比谢慧齐当时的浅,她傻了好半会,谢慧齐忍不住连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回过神,直到谢慧齐不停地又叫又推的,她这才回过神来,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疼才张口惶恐地道,“姑娘,你莫是骗我吧?”
她老了,可是禁不住这般吓。
“没有,是真的,说是这几天就要进国公府一趟,商量婚约的事,许是就这几天就定下来了。”谢慧齐那颗小心肝已经被吓得木了,跟蔡婆婆商量起来那口气平静得就跟明个儿去街上走一趟一样自然。
她说得平静,蔡婆婆听了却是慌了心神,她心神不宁地起身就往外走,没两步就摔倒在地,谢慧齐惊得立马要去扶她,就见蔡婆婆自个儿已经站了起来,且双眼呆滞,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等会儿,姑娘你等会儿,我去给姑爷小姐去上柱香,去问问他们这是不是真的……”
莫不是他们家姑娘听错了的好,这等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被老天爷诅咒了的谢家。
☆、第48章
蔡婆子不敢置信,直到隔日早上大郎二郎去山上读书了,齐昱来给谢慧齐说进国公府要注意的一些事,蔡婆子这才有些信了。
饶是如此,齐昱在说的时候,她直咽口水,忍着没问这齐家家人此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谢慧齐听着齐昱说那日她该如何进门,见着老祖宗和国公夫人该如何见礼,这些都是些她知道的事,要格外注意的他都没提起,好像他没什么要特别说的。
齐昱也是三两句说完,就微笑地看着谢慧齐。
谢慧齐听罢,见他没打算接着往下说,眨眨眼,就自己道,“要带什么礼去见才好?”
齐昱笑着摇头,“无需了,到时您带老家人去见就好,若是姑娘还有什么要紧的长辈那天可跟姑娘一道去,姑娘也可以一同带去。”
她是去见长辈,是去收礼的。
谢慧齐哪还有什么要紧的长辈,说来就是谢侯府她还心里尊着敬着,但实际他们与谢家是毫无瓜葛了,说点不妥的,就是谢家如若出事被连坐,他们都不在九族之内,就好像他们出事,谢家实际也不会有丁点半点的影响,顶多不过是被人就过往有亲缘之事拿来说几句嘴,这也是当年谢家逐他们出门的主要原因。
这等事她就是想请祖母为她做个主,也是于礼不符了。
谢慧齐轻摇了下头,思索了下道,“那我带几块帕子如何?”
帕子算是小东西,但小辈给长辈的东西再小,也是点心意,这可比空手去要好。
“甚好。”齐昱笑着点头。
齐昱是个爱笑,但笑得并不夸张,总让人如沐春风的人,连说话也是,很容易带着人也轻快起来,谢慧齐这听他这么一说道,本来沉重的心都轻松了些许,觉得去国公府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她小时候是见过齐老太君和齐夫人的,说实话,老太君脾气不好,齐夫人冷得谁都靠近不了,齐国公府这两个主母是她以前认为的最不好靠近的典型的贵夫人了,小时候觉得还好,反正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大人远观即可,也不用跟她们打什么交道,现下是要被长公子带去订婚约,这婚约怎么个订法她没头绪不说,光想想那两位夫人以往对小孩都并不怎么宽容的过往,谢慧齐这下已经怂了。
而让她更怂的是,她得把这事先告知大郎二郎,总不能她都要订亲事了,家里的两个“男人”事先还不知道。
假如她敢这么干,谢慧齐敢用她颈上人头打赌,那两小伙子绝对会把她逼疯。
但不说肯定会出事,这说也会出事。
谢慧齐再知道她的两个弟弟不过,她带大他们,又是当娘的又是当阿姐,有时候还要客串一下当爹当先生,姐弟仨相依为命长大,在她这里,他们是她现在的全部,而在他们眼里,她又何尝不是他们最坚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