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加上归元大将军这头,还有站在他身后另一个王爷,今天来的七家里头,有四家是会跟着老逍遥皇婶进宫面圣,讨伐太后的。
而等厅堂的老主母们速速把态度交换好,一听到下人的报出来,就看到了小辈们已经乱作了一团,这下可好,心里憋着火气的这几家夫人也掐了起来,但国公府的老齐二夫人已经盛名在外,王府那边的人被她骂了几句,最后扔下狠话就带着小辈们走了。
这一次长辈斗法,王元大将军夫人那派还是站在一边没说什么话。
长辈小辈,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而一从王府出来,国公府的人马在路上就遭遇了伏击,所幸国公府早已做好了准备,一路动荡回去,主母们一个也未伤,但归元大将军夫人那边就有点不好了,说是被身边的丫鬟割了喉,差点丧命,齐容氏跟齐项氏一听这个信,也是为自己的平安归来轻吁了一口气……
这种关键时候,平时深藏的探子们就一个个地露出马脚来了,国公府好在这几年每年都要对下人进行一次大涮洗,现在能留下来的人不敢说个个忠诚,但至少身边用的这几个人还是能保证其来历的。
十一月二十一日,以老逍遥王府的皇婶为首的几个王侯贵族家的夫人要求进宫面圣,有事与圣上禀告。
皇帝准了她们的求见。
这日的皇宫里,一大清晨,俞太后就与来见她的俞皇后隔着案几,两两相对坐着。
“母后……”看着清晨的第一抹初阳升于了空中,看着那片打在地上的金黄,一直望着外面的俞皇后收回了眼,朝俞太后看去,“这一次,他们是来狠的了。”
“呵。”俞太后看着眼前面容不复往明艳丽的侄女,轻笑了一声。
“您知道该怎么办罢?”
她还舍不得她那个儿子吗?
他都要逼死她了!
她都舍得,她有什么不舍得的!
“母后……”见俞太后还是不表态,俞皇后大声喊了她一声,甚至是用吼的,“到了这一步,您还不清醒吗?”
俞太后被侄女吼得呵呵笑了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她这一生,真是……
真是作孽呐。
她居然走到了要亲手弑子的这一步。
“母后,我求您了……”俞皇后这时候趴伏在地磕头,呜咽了起来,“他是要逼死我们啊,他过河拆桥,他不仁,您就不义罢,别管他了,您还有兴儿,和隆儿他们啊,母后!”
他不死,他们还有整个俞家都会没有活路啊。
“别说了!”俞太后被她逼得心就跟被人生生撕扯着那样疼,她捶着胸道,“他再如何,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
“可您的肉他现在要您死!”俞皇后抬起头大吼,指着宫门道,“您今日若是被他从和慈宫召出去,您知道等着您的会是什么吗?他会借着别人的手杀了您,还会告天下说您给皇家蒙羞,给祖宗蒙羞,到时候,您甚至连皇陵都入不了,而俞家……”
俞皇后狠狠地戳着自己,“而俞家,和我,还有流着您的血的两个孙儿,都会跟着您永世不得翻身!母后……”
她淆然大哭了起来,狠狠地给俞太后磕着头,“您三思啊!”
“就是不为了我,不为了俞家,您也为隆儿想想罢,他才不到两岁啊……”俞皇后痛哭失声。
俞太后在她一声接一声的泣诉着闭着眼睛流着泪,在俞皇后话落音后,她睁开了眼,流着泪问俞皇后,“香儿,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皇上?”
俞皇后坐了起来,愣了,随后她笑了起来,哭着笑着问她,“母后,您何必问这样的话?”
问明白了,对谁有好处?
☆、第154章
“有,还是没有?”
“母后。”
“香儿!”
俞皇后呵呵笑了起来,她那双总是不笑都带着三分春意的猫眼这时候里面全是凄意,“我有?我没有?母后,您说我有还是没有?他那个小皇后在的时候,您不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
俞皇后说到这胸脯剧烈起伏,她捂了眼睛,这些是真正地哭了出来。
她为他什么都做,在床上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可他是怎么说她的?说这京城里的最好的娼妇的活也不如她。
他就是这样对她的。
她什么都为他做了,可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把她当成天生的婊子,这叫她怎么不恨!
而那个小皇后呢,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在她那里受了伤跑到她这来寻求安慰,她哪次不是心里含着泪伺候他的……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
他说了会让他们的儿子坐上太子的位置,可这么多年了,他承诺过她的事哪桩实现过!
他现在甚至都不招她的寝了,对她来说,他现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是,我有,母后,我有,可是对我来说,他还不如死了……”俞皇后凄凉地笑了起来,“我宁肯为他守一辈子的活寡,也不愿意在往后的半生里,看着他夜宿在别的女人的床上,母后,与其那样,我宁肯他死了。”
“好了,我知道了。”俞太后慢慢地闭上了眼,任由眼里最后的一行泪流下来。
俞太后赶在了宫外的人进宫之前说要见皇上最后一眼。
皇帝准了。
俞太后去了皇帝现在所在的凤栖宫。
这是他那小皇后生前与他住的地方,俞太后一直厌恶这个地方,很少来过这里,去年开始,皇帝就搬到凤栖宫独居了,她就更加厌恶这个地方了。
俞太后是十六岁开春进的宫,来年的开春,她就生下了皇帝,她在这宫里呆到明年开春,就能有足足四十年了。
四十年,她从一个宫女熬成了太后,谁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俞太后在龙床上看到奄奄一息的皇帝睁眼看她的时候,她伸手去摸了他的脸,看到他躲过了她的手,她流着泪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她早就不干净,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现在嫌恶起她来,有什么用?
皇帝因她的话闭了眼,“您来是找我这话的?”
俞太后闭了眼睛,抬头止了泪,摸着他的手握到了手里,闭着眼睛慢慢地道,“如果母后这次如你的愿死了,你是否能放过俞家?”
皇帝没有开口。
“至少也放过你的妻儿罢?他们到底是没负过你的……”
“母后何出此言?”
俞太后哭着笑开了脸,她低下头,摸着皇帝的手,眼泪滴答滴答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你早知道皇后对你存了杀心了罢?”
这个皇宫,早把她的侄女给逼疯了,她疯,她也学着疯……
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是生他的娘,他再如何也总会忍着一点,可她那个可怜的侄女,皇上是不会怎么忍的……
他连他心爱的小皇后都能见死不救,何况是她这个他一直没真正放在心里过的。
“您说的什么话?”皇帝本来虚弱的脸色变得平静了起来,连话也不再像刚刚那样的低弱,变得正常了起来。
“可她心里到底是有你的,是你心里一直没有她……”
“母后,您病了……”皇帝已是不愿意再让她说下去了,他扶着床面撑起了身子,垂眼有些疲倦地道,“您走罢。”
她不杀他的话,那就走罢。
他也会留她个全尸的。
“你终归是恨我的罢?”俞太后没有走,她只是直起了背,就像平时那个总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一样尊贵地端坐在那,双手相握在了膝前,兰花指微微翘着,语气缓慢又平静,“所以想替你的小皇后报仇?”
“母后,何必?”皇帝见她又说到齐后身上去,他抬起了眼,“您一直知道孩儿为的到底是什么。”
他要的不过是皇权而已。
而俞家这些年来,无论是她,还是皇后,还是俞家那些伸到了大忻四面八方的手,都太深了……
他以为可以慢慢收拾他们,可是,皇后却疯了,她疯了似的想逼死太子,逼死他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太子。
太子可以死,但必须死在他的手里,他让他死,他才能死,而不是皇后说了算的。
如果由她说了算,他这个皇帝还不如拱手让他们俞家当了算了。
俞太后见他这么冷静,冷静得就像这件事全是他一手策划似的,她突然想起,那日见面的地点,其实不是她主动挑起的……
只一下,俞太后身上的冷意从脚底凉到了头上,她张大了双目,看向了她的儿子。
皇帝看着她徒然张大的双目,靠在床头一动也没动,他半垂着眼看着眼前他的生母,大忻的太后淡淡道,“朕早已是孤家寡人了,母后应该知道这天下于朕来说什么最重要。”
小皇后不是最重要的,而她,也成不了那个最重要的。
他早就是一个人了。
“走罢……”皇帝轻拍了下手,让内侍带她走。
“皇上,是我对不住你。”俞太后起了身,这一次,她朝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再也没说什么相求的话,她抬起手来,把那根本应刺向皇帝的毒针刺向了她的脖子。
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太监拦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太后娘娘……”在俞太后倒地的那刻,太监尖叫出声。
他的尖叫声引来了更多隐在暗侧的人。
“皇上,太后没气了!”
皇帝朝地上的人看去,那冷酷无波的眼时闪过一道水光,随即转瞬即逝。
“传旨,”他仰头看着床顶,淡道,“告天下太后病逝于和慈宫,追随先帝而去。”
谢慧齐是在辰时从急急回府的下人的嘴里得知婆婆还未进宫,俞太后就已先病逝之事的,她得信后甚是诧异,当下就进了老祖宗的话,把这事告知了她。
“你哥哥在哪?”
“一早去了省内处理公务去了。”
“现已应得了消息罢?”齐项氏扶了欲要起身的齐老太君起来,嘴里急急地道,“不可能比我们在府里晚。”
“应是如此,”谢慧齐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那现在娘他们还是要进宫还是不进?”
“肯定会进……”齐老太君往内屋走,“帮我收拾收拾,我也进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