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钟安一把挥开了钟熙的手,赤红着眼,直直的指着钟老爷子怒道:“你这是要毁了我!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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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的闹剧终将收场。
一场用来耀武扬威的药宴,最终却是钟家鼻青脸肿的收场,不知道给人看了多少笑话。
钟安自从在宴上对着钟老爷子怒斥之后,似乎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即使药宴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他也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模样。钟凡琳心里觉得好笑,钟安始终是被钟老爷子护的太好了,即使有几分心机,可面对着钟老爷子有如泰山一般的权威,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想了想,钟凡琳觉得,钟老爷子与其说是宠爱钟安,不如说是宠爱一个有着他血脉的,听话的傀儡。当傀儡和家族的利益有冲突时,上辈子,钟老爷子抛出了一个钟凡琳缓解了两者之间的冲突,可这辈子,钟老爷子两厢抉择,就毫不犹豫的抛出了钟安。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出了厅门,钟凡琳看着钟老爷子高高站在大厅的最高处,他肃着脸,看着佣人收拾着餐场,手里握着那根从不离身的拐杖,静静的看着,仿佛他依旧掌控着一切,仿佛他依旧是一切的主宰。
轻笑了一声,钟凡琳转身离开。
这个腐朽的家族,在这个腐朽的老人的领导之下,越发的走向了沉沦。
出了门,钟安正在等着钟凡琳。看到一脸激动的钟安,钟凡琳并不显得惊讶,相反的,她朝着钟安微微点了点头:“跟我走。”
钟安惊异于钟凡琳的淡定,一时间竟然好像被催眠了一般,就那么乖乖的跟着钟凡琳走到了她的房间。
钟凡琳的房间处于钟家最为偏僻的角落,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到钟凡琳的房间来,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换秘密的地方。
关了门,钟凡琳极其自然的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交叉双腿,她挑着眉头看向了钟安:“说吧,我所谓的身世。”
钟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懊恼极了。他竟然就这么被钟凡琳玩弄在手掌之间。他怎么可以被钟凡琳指着往东就往东!
虽然不甘心,可想到钟凡琳问自己身世的问题时,他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来:“哼,你急了。”
钟安这时候却想拿乔了。一开始他在门口等着,就是想要用身世威胁钟凡琳助他一臂之力,权利辅助他登上家主的位置。可他清楚,钟凡琳的性子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要是强逼着她做什么事情,她能暗里捅刀,把人拖累死。
钟凡琳却是不慌不忙的端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我不急。失去钟家继承人位置的又不是我。至于身世,我是不是钟家人又有什么差别呢?只要钟老爷子说是,那我就一定是钟家的。你说,是么,堂弟?”钟凡琳似笑非笑的看着钟安,缓缓的问道。
这样尖锐的问题,终于戳破了钟安伪装的淡定。
钟安之所以能这么淡定,无非是认为钟凡琳有了身世存疑的黑点一定十分急切,只要自己握着她身世的秘密,就一定能一步一步的把钟凡琳引入自己的圈套,让她为自己所用。可是,钟凡琳的话提醒了他,即使钟凡琳的身世存疑又怎么样?钟老爷子一日不说钟凡琳是个野种,她就一日是名正言顺的钟家大小姐。
钟安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他已经失去了钟家继承人名额,如果连身世的秘密都无法威胁到钟凡琳,那么,钟家是不是会和他永远无缘?
想着,钟安突然对钟老爷子生起了一股怨恨。
如果不是钟老爷子一直把自己当成钟家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不是钟老爷子不曾全心全意的扶持自己,如果不是钟老爷子突然改变主意废了自己的权利,那么他现在就不会这么颓废不堪!这一切,都是老爷子的错!是老爷子的自私,让他变成了这样!
钟凡琳却突然说道:“只要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我能保证,绝不和你争钟家继承人的位置。钟家的一切,我都不要。”
钟凡琳说的是真的,钟家这样的家族,给了她,只是一个负累。
可是,钟安不信,他冷笑了起来:“告诉你一切,好方便你消灭证据,掩埋一切么?我不信。”
钟凡琳看着钟安摇了摇头:“不,我要脱离钟家。”
钟安亮了眼睛:“我凭什么信你!”
钟凡琳笑了起来:“如果我不是钟家的人,即使钟老爷子有心掩饰,只要证据确凿,那钟家其他人也容不了我。继承人的位置,不就还是你的了么?”
看着钟凡琳释然的笑脸,钟安沉默了。
☆、26|24.1|4.27|
“你们造反么!”
钟老爷子狠狠的砸了手中的杯子,一双老鹰一般的利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子孙女。
钟凡琳笑了笑:“孙女只是心有惭愧,认为自己不是钟家的人不配在钟家继续生活而已。”
钟安的行动力很强。或者说,在争权夺利方面,钟安的行动力格外的强。他在找齐了当年知情的人之后,当机立断的将钟家的那些长辈全都叫到了钟家的住宅,为的就是在钟凡琳身世曝光后,杜绝了钟老爷子留下钟凡琳的念想。
在钟安还是个最有希望的继承人的时候,他不会介意钟凡琳的存在,因为他知道钟凡琳能够给钟家带来巨大的利益,而钟老爷子也绝不会让钟凡琳继承钟家的一切。可是现在他失去了一切,面对着钟老爷子的偏向和放弃,他绝不会让自己再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失去钟家对于钟安来说,是个不能承受的痛苦。
这时候的钟安,恐怕有着钟老爷子最为欣赏的决断,才是钟老爷子真正疼爱的那个最为肖似他的孙子。
看着旧日里的那些人渐渐的把往事说出,钟老爷子的脸色越发的青了。
他收留钟凡琳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钟凡琳的母亲是个药膳师,还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药膳师,她不属于药膳四大家族的任何一个,却有着能够碾压众人的医术。这样的人,四大家族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而钟家,也不例外。
钟老爷子当时是想过让个旁支娶了这个女人的。可是这个女人实在是邪门,竟然不知不觉的就怀了个野种。他曾经派人查探过,可是关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却仿佛被人特意掩藏了一样,即使以钟家的能量,也一无所得。
能够让钟家都一无所得的能量,这个孩子,一定有着不凡的身世。
钟老爷子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了。如果那家人不想要这个孩子,自然有千万种方法能让这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死去。而这个孩子好好的活在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就说明了一切。
牺牲一个旁支,来获得一个庞大家族的青眼,似乎是个极其划算的交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钟老爷子算计的再好,也经不住自己的儿子竟然爱上了那个卑贱的女人。钟老爷子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是继承钟家的料,大儿子太过心善耳根软,而二儿子更是付不起的阿斗。可若是要把钟家交给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么必然是交给他的大儿子――也就是钟凡琳的父亲。
钟凡琳的父亲除了太过心善,没有威严,就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坏处了。可就是这样的心软,最为让钟老爷子看不上。而钟凡琳的父亲和钟母的相爱,则是触及了钟老爷子底线。
钟老爷子可以牺牲任何人,可是那绝不是自己的大儿子。因为在心底,再不愿意承认,再不喜大儿子的心软,钟老爷子也知道,这恐怕是他唯一的选择了。而这个自己看好的继承人,绝不可以娶一个别人用过的二手货,还是个带着拖油瓶的二手货。钟家受不起这样的侮辱。
可是钟父一向好说话的人,却难得的在这件事上坚持。而钟老爷子,最后竟然没有能坳得过钟父的执拗,让钟母进了钟家的门。
钟父和钟母过了一段很是恩爱的日子,而钟老爷子即使再不喜钟凡琳的出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之前对于钟凡琳身世的种种打算,更是因为钟父的神来一笔而告终。从此,钟凡琳成了钟父的亲身女儿,成了钟家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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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却不是钟家的孩子。”钟凡琳看起来似乎很是愧疚,“即使是爸爸疼爱,爷爷您体谅爸爸的爱女之心,我却不能这么丝毫不愧疚的占据原应该属于钟家的东西。”
钟老爷子青着脸看向了钟安,可钟安这一次,却没有听话,反而点点头,一副谅解的样子对着钟家的那些长辈说道:“姐姐虽然不是钟家的人,自然不该占据钟家的资源。家有家规,即使大伯心里念着姐姐,却也不能动摇钟家的根本。”
那些老头子自然是点头的。在他们心里,钟家是由钟家的人组成的,不是钟家的人,自然没有资格使用钟家的一切。
钟凡琳眼睛一亮,就想要顺势而为:“我虽不是钟家的人,可毕竟在钟家长大。可我既然不是钟家的人,以后就再也不会用钟家的点滴事物。而且往后,凡是钟家有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必然全力以赴。”
钟老爷子冷冷一笑,心道钟凡琳倒是和他玩起了心眼。这话,要是钟家应了,就是钟家和钟凡琳划清了界限。她钟凡琳话虽说得好听,可一旦应了,以往钟凡琳免费拿出的药膳方子再也没有了,而且,她身后那个不知名的家族,也和钟家没有了干系。这亏本买卖,钟老爷子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肯做?
钟凡琳自然知道钟老爷子的想法,可是,这个时候,哪里事他说的算的?钟安他虽然知道钟凡琳的身世有着个巨大的秘密,当着诸多钟家人的面,他自然是吩咐了那些人把这些掩下,只说钟凡琳是钟父被爱情冲昏头而留下的种。
如果承认钟凡琳钟家人的地位,那必然会让钟家内部因此产生混乱。可如果不承认钟凡琳钟家人的地位,那么钟凡琳的承诺,就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回报了。不管怎么选,他们自然会选择让钟凡琳离开钟家。
面对着众人的选择,即使是钟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钟凡琳的身世是个秘密,说破了,得到的不一定是好处。若是被钟凡琳身后的家族知道了自己的考量,说不定反而会惹怒对方。
捏着手里的拐杖,钟老爷子垂着眼,思量着得失。
可是,钟安却等不及了。
他已经受够了钟老爷子所谓的思量,考量。钟老爷子的考量,都是建立在钟家的利益甚至他自身的利益之上的。今天的巨变,已经让钟安明白了,与其相信钟老爷子所谓的倚重和宠爱,不如他自己下手,从钟老爷子碗里抢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份肉。
“姐姐真是深明大义!虽然你不是钟家的孩子,但我们钟家将会永远欢迎你。”这样的话说出口却是生分了。钟安的话语,明显的代表了他的态度――钟凡琳,不再是钟家的人。
他可不管钟老爷子有什么思量。钟老爷子在众人面前说了取消他的继承人资格时,钟安就已经在谋划着把钟凡琳赶出钟家了。因为,只要没有了钟凡琳,那么,钟家唯一的嫡系孙子,即使被取消了继承人资格,在老爷子百年之后,他也会是钟家当之无愧的家主。
钟老爷子听了钟安的话,脸色铁青。可他也知道,钟凡琳的身世一旦揭开,就再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除非自己用养恩威逼着钟凡琳一直留在钟家。可是,与其这么做让钟凡琳本就不与钟家亲近的心变得更远,倒不如就像钟凡琳说的,好聚好散。到时,钟家多年的生养之恩,能排上的用场就多的多了。
揉了揉手里的拐杖,钟老爷子有些烦闷。这么多年,钟凡琳背后的家族都没有出面,这个家族是不是放弃了钟凡琳,是不是完全没有认回钟凡琳的计划……
不再去想,钟老爷子在众人的目光下一锤定音:“钟家毕竟养育了你那么久,即使你不是我的亲孙女,可你在我心里和亲孙女却是没有差别的。既然你的身世已经曝光,那我也不便继续把你当做继承人了,从今往后,你只是钟家的一个普通药膳师,不再有继承资格。”
钟凡琳皱了皱眉。这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同,如果是依附于钟家的药膳师,那么虽然有着一定程度的自由,可是当钟家有需要,就需要义无反顾的帮助钟家。这和自己所说的,钟家有求,自己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有着天壤之别。
钟凡琳笑着望着钟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我懂你对我的爱顾之心,可子孙在长辈的照顾之下,是永远长不大的。我既然不再是钟家的人,那我就不该再受到钟家的特殊对待了。我在此表明决心,我钟凡琳愿意只凭借我个人的能力,成为顶级的药膳师。到时候,若是老爷子你有求,我能力之内,必然义无反顾。”
钟老爷子面上笑着,眼神却很冷:“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答应了。”
翅膀太硬了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就让她出了自己的手掌心,经历了风吹雨打,饱受摧残之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抽掉自己的傲骨,低下她不可一世的头了。
一门心思想要离开钟家的人,我钟某就让你知道,离开了钟家,你即使有着天大的才能,也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钟凡琳面上感动,望着钟老爷子感激笑道:“谢谢老爷子疼爱。凡琳绝不会忘了钟老爷子的,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几个字,钟凡琳说的意味深长。
钟老爷子神情不变,笑对着钟凡琳,仿佛是个最慈祥的爷爷。
钟凡琳甜甜的笑着,仿佛是个天底下最孝顺的孙女。
两个人,看起来和和乐乐,仿佛是天下最亲密的爷孙。
☆、第24章 .1|4.27|
“大小姐不是我们钟家的人。”
“是啊,听说被老爷子赶出钟家了呢……”
孙正阳躺在床上,听到了门外路过的佣人这样说道。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望向了钟熙,希望能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可惜的是,他看到的不是惊讶,不是惋惜,而是满满的狂喜。
心,突然就坠到了地底下。
他已经渐渐察觉了,察觉钟熙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察觉到了她在自己面前的伪装。可是,这是自己第一个真心的朋友,更是自己在家人面前承认的未婚妻。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中的人是这样的糟糕,他选择了闭上双眼。
不是没有人在他耳边说,钟熙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不是没有人说,钟熙和自己的婚约是钟熙苦心积虑算计来的。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内心还是有着一片柔软,愿意把钟熙往好了想。
可是,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即使孙正阳想要装傻,也已经偏不了他自己了。他即使再催眠自己,也掩饰不了,钟熙为了她一己私利而不让钟凡琳救治自己时的寒心。那时的他,虽然看起来已经疼的神志不清,可实际上,那绞痛让他无比清醒,清醒的看着钟熙做出的神态,清晰的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很高兴。”孙正阳突然失去了质问的力气,淡淡的看着钟熙。
钟熙收敛了脸上的情绪,不可置信的望着孙正阳:“正阳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很惊讶啊!”
孙正阳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不,你很高兴。我不是瞎子。”
钟熙的一切解释在孙正阳的这一句话里消散。她呆呆的看着孙正阳,心脏跳动的厉害,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而且是不可逆转的,她绝不愿意看到的变化。
强扯出一抹笑来,钟熙伸出手握住了孙正阳的手:“正阳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姐姐……”
“够了!”孙正阳突然爆发,挥开了钟熙的手,冷冷的看着钟熙,“够了!”
钟熙呆住了,看着自己被辉开的手,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孙正阳无力的笑了笑,看着钟熙,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哀:“你不要再用凡琳小姐来刺激我了。我孙正阳虽然内心摇摆不定,可我从来都没有做出对不起你钟熙的事情。”
睁大了眼,孙正阳勾了勾嘴角看着钟熙:“我喜欢的一直是钟凡琳,你也一直清楚。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现在一定依旧追逐在钟凡琳的身后。可是,既然有了那场意外,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自然也会承担起责任来。是!我是喜欢钟凡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一开始我就爱着她,我心里忘不了她,你明明知道这点,却在孙家和我上了床!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么!”
孙正阳看着钟熙苍白的脸色,突然恶意的笑了起来:“叫你贱女人呐!你下贱,所以会在我的家里对我下套,和我上床。凡是自爱的女人都不会做的事情,你都做了。抢姐姐的爱慕者,在我父母的眼皮子低下和我上床,你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不是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怎么可能愿意对你负起责任。”
钟熙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不,不是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你喝酒之后我们才会……我不是贱……不是贱女……”
贱女人三个字在钟熙的嘴里打着转,就是脱不出口。这个词,她听太多人说过,可唯独没有想过这个词会有用在她身上的一天。还是被自己爱慕的人说出。
孙正阳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钟熙:“你以为,搬出钟凡琳,我就会心虚?不,我喜欢她喜欢的光明正大,可我也在努力的喜欢你,在努力的承担起你未婚夫的责任。是你,一直介意我对她的喜欢,一次又一次的强调我对她的爱。如果说,原来我对她的爱只有七分,那么,你成功的让我对她的爱变成了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