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那女官又道:“娘娘放心,奴婢那日看陛下似是对西门选侍十分厌恶,想来这几日也不过别有用意,召了她去。”
沈宁轻轻一笑,道一声谢,旋即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是明哲保身的,他俩素不相信,她为什么会好心特意寻来解释?
那女官首次抬头看了看她,复而低下头去,“奴婢受过娘娘恩惠,理应知恩图报。”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娘娘为保护奴婢们定规定制,广施恩惠河润泽及,奴婢们都感激不尽。”
原来……沈宁恍然,笑了开来,“有用就好。你今天帮了我大忙,多谢你。”她顿一顿,“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水易。”
“哪个易?”
女官水易错愕抬头,头回亲身感受这位娘娘的与众不同,她竟会这么认真地问一个女官的名字……“回娘娘,是容易的易字。”
“水易……我记住了。”沈宁点点头。
水易退下后,沈宁仰头看看天,只觉天蓝云白,大好天气。
那个坏东西,如果她少一分相信多一分冲动,他俩就可能见不能再了!
这下沈宁也不用散心了,心情愉悦地回了春禧宫,正巧沈湄让宫婢捧着食盒过来请安。
两年前,沈湄听闻沈宁为保护奴婢们制定条例,十分支持,并且在这期间也出了很多心力。沈宁也与她渐渐走得近些。这几日沈媚见她心情不好,又没有胃口,天天想着法子给她准备好吃的,可沈宁就是吃不下。她却从不埋怨。
“娘娘,妾给你熬了一碗莲子燕窝汤,不甜不腻,您好歹喝上一口罢。”沈湄不知她已得知真相,苦口婆心地劝道。
“好,那我吃一点。”沈宁这回却是干脆同意。
沈湄与琉璃皆喜,沈湄忙为她用小碗盛了一些,琉璃先是接过验了验毒,才递给沈宁。
沈宁吃了一口,胃口大开,“嗯,好吃。”
不多时她就将一小碗吃完了,沈湄开心地道:“娘娘,不如再添一碗罢。”
沈宁点点头,沈湄起身接过,不意却打翻了身边茶杯。
“啊!抱歉!”
“不要紧,收拾一下就好了,小心踩着。”
因为沈宁不喜多人,向来只有琉璃一人在侧,琉璃只得亲自出去唤人来收拾。
沈湄再为沈宁添了一碗递给她,“娘娘今儿看来心情畅快些,妾也是高兴。”
沈宁轻笑着,低头再次喝起燕窝汤来。
东聿衡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听得覃和风有急事求见。略一思量应是历法之事,点头宣召。
覃和风快步入内,行过礼后起身拱手道:“陛下,微臣已与司天局同僚修正历法,请陛下过目。”说罢拿了一本历书双手奉上。
东聿衡挑了挑眉,“你们真个儿用了两年就修成了?”他接过翻了几页,“可是再三计算过了?”
“回陛下,臣等已再三推算,此历法定比先前历法准确。”覃和风信心十足地道。
“嗯,”东聿衡点点头,“先放着罢,等朕得了空再仔细研究研究。”
“是。”
皇帝复而点头批阅奏折,覃和风却没有离去的意思,“覃卿还有何事?”皇帝一面朱笔批点一面问道。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
“说。”
“是……陛下曾命臣推算宝睿皇贵妃娘娘的前尘后果,微臣也有了些许眉目。”
东聿衡抬起头来,“说下去。”
“微臣或许言语冒犯……”
“恕你无罪。”
“谢陛下,”覃和风这才垂着手道,“微臣以新历再算沈家给出的嫡孙女命格,是为幼年早夭,必死无疑之命……”说到此处,他抬眼偷瞄皇帝脸色,见他颇为平静才继续说下去,“臣再次推算广德十三年异星下降之事,发觉其并非落于曲州,而是落于云州。”
皇帝眉头微微一动。
“陛下可记得,那日正是九月十六日,微臣偶尔听得李无双说起,皇贵妃娘娘进入李家的那一天正是九月十六日。”李无双也是极其偶然的情形下听得李子轩与沈宁闲聊,对数字敏锐的她便记住了这一回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聿衡沉沉问道。
“微臣尝以为异星降世,或为附于凡身,因此只派人寻找那一日诞生之人,却忘了另一种可能――天外之人自身降临大景。臣以为,臣之所以看不清娘娘面相,是因其本就不是这世间之人!”
皇帝惊愕,旋即喝道:“荒唐!”
“陛下,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此异星并非灾星,是为陛下福星,想来正是符合皇贵妃娘娘故事。”覃和风停一停,又道,“敢问陛下,娘娘可是随身携带一样东西?微臣曾听师父说过,天外之人降世,必有法器。此法器正能引得其两世间来回……”
东聿衡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浮出清清楚楚的恐惧之色。
☆、120
“陛下?”覃和风被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皇帝被他这话几乎吓得傻了,完全不顾仪态地冲出书房。
“陛下!”万福等仆全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不知所措,究竟是什么大事让从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陛下如此惊慌失措!
东聿衡哪里还听得见他们的叫唤,连跑带轻功地往春禧宫飞去。
乾坤宫与春禧宫离得近,御书房却离得有些远,一路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被自己无法控制的想像激得一头冷汗。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看见一个明黄身影闪过,惊呼一声还来不及行礼人已远去了。惟留下后宫中人惊惶不已,心想是否天要塌了。
好容易到了春禧宫,东聿衡一脚踹开大门,在里头守门的太监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什么人!”
东聿衡下颚紧绷,快步穿过殿院,正在干活的奴婢们惊讶生着娘娘气的天子怎地大白日的就到了春禧宫,并且还铁青着一张脸,她们惴惴不安地下跪,皇帝却早已越过她们跨进殿中。
琉璃迎了上来,他沉沉问道:“娘娘在哪?”
“回陛下,娘娘在内殿……”
东聿衡加快步伐,三两步跨过隔花门,大力撩开帘子,绕过画屏扫视一圈――
沈宁安安稳稳地坐在靠窗的榻上。
一口气似乎到现在才缓过来,皇帝不觉冷汗已湿透了后背。
他有些虚脱地放松下来,但在看到她面前的木盒又全然紧绷,他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紧紧抓在手中,下意识就想将它扔得远远的,但他电光火石间转过念头,又将其收回面前。
那模样即狼狈又古怪。
“聿衡?你做什么?”沈宁看他满头大汗地闯进来,行为又这般古怪,不由惊讶问道。
琉璃跟了进来,东聿衡长臂一伸,“把这个带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进来!”
“你干什么!”沈宁急了,往前就想抢回木盒,却被皇帝一手紧紧箍住。
“陛下……”琉璃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出去!”
被这一喝,琉璃只得抱着木盒喏喏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沈宁抬眼瞪向他。
“你的东西?”东聿衡的脸色阴霾之极,他紧紧地抱着她,“你要它来干什么?”
沈宁吃了一惊。
“朕问你要它来干什么!”见她似有惊慌不敢回答,东聿衡以为她就是想要弃他而去了,他捏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重重亲了上去。
沈宁偏头躲过,“你走开!”他虽然没跟西门月上床,但他抱着西门月睡了一夜的事她还没原谅他。
“你休想!”她越是躲,东聿衡越是亲得狠,他蛮横地咬了咬她的耳朵,一手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扔在柔软的被上,旋即整个人都覆了上去,大手粗鲁地扯着她的衣服,“你是朕的人,明白么?你是朕的,谁也不准自朕身边夺走你!”即便是她自己也不成!
东聿衡迫切向她证明这一点,更加用力地撕扯她的衣裳。
沈宁太不喜欢他这样的粗暴,她奋力挣扎,“你滚开,找你的西门选侍去,我不要你……”
“朕没碰她!”东聿衡用力将她钳住,“朕没碰她!”
“你自己说幸了她,你自己说的,你看我哭了都不管我……”说着沈宁的鼻子又酸了。
“你也知道难受么?朕被你折磨得有多难受你知道么?朕是男儿不会哭,你就肆无忌惮地折腾是么?”东聿衡粗喘着气,“你从来不对朕坦白,却对李子祺全无保留,对他的事事事紧张,朕还记得你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朕知道你不喜欢困在皇宫,也知道你即便一个人也能在外头活得很自在,一直是朕离不开你!朕恼了你了你就不闻不问,你可知你那夜没到乾坤宫朕有多难受,你曾说了让朕宠幸别人就是你不要朕了,你方才又要弃朕离去……”
东聿衡失控之下说出这些颜面尽失的话来,突地停了下来,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背手而立。
这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话将沈宁深深感动了,她眨了眨眼,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起身自后紧紧抱住好似垂头丧气的他,“我没有想要离开你,我只想在你身边好好地活下去。”
他这一番话,让她深深觉得自己的痛苦抉择是值得的。
东聿衡拉开她的手转过身后,“你也不必骗朕,你要走便走罢,走了就再不要回来。”话虽如此,抓着她的手的大掌却如铁钳一般牢固。
沈宁被他抓得有些痛了,但她此时没功夫理会这点小事。她自方才他的举动就隐隐猜出一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走到哪去?”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却是紧绷着脸不说话。
沈宁身子一抖,有些想临阵脱逃,还是开了口,“你知道了……我的身份?”
铁掌再次一紧,东聿衡缓缓问道:“你的什么身份?”
沈宁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隐瞒已久的秘密透露了出来,“你知道了……我……不是这世界的人?”说罢,她竟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终于,在这个世界又有人认识真正的她了。
居然真是这么回事!方才他听覃和风说出时只觉荒唐,自她的嘴中说出,心头却觉一松。终于,他了解了真正的她。
“你不是这世界的人?”他异常平静,凝视着她低哑问道,“那末,你是哪里的人?”
开了个头,沈宁不再那么难以启齿,“我是……来自未来的中国人。”
“来自未来?”
“是的,我的国家……已经经历了五千多年的岁月,发展成了你现在无法想像的一个世界。”沈宁抿了抿唇,仰头直视着他问道,“你相信我么?”
他不得不相信。虽然这在他看来依旧荒唐无稽,可惟有这不可思议的说法才能解释得了她成谜的来历,她不同于平常妇人的见解学识,自然也解释了李子祺为甚无论如何也要隐瞒她身世的原因。
“那你是为何而来?”
沈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个女军人,正在荒岛参加演习,突然发现了一块黑玉,只是把它擦干净看了看,就眼间一片空白,再睁开眼已经穿越了时空,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