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心中更恨,觉得这般女人真正只有一张脸能看,却偏偏霸着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的房子。
严夫人一向在众人面前诋毁林氏,却又偏偏在外以林氏的好友自居,眼下林氏的表现令人讶异,众人看严夫人的眼神便有些不对。
严夫人其实也很吃惊,虽然前几日从丁姬那里知晓,林氏请了个能人来家,制订了《家约》和《僮约》。但并未将林氏当回事,今日却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与严夫人交好的几位夫人,日常都是听说着林氏的种种劣迹和可笑之举,将林氏当成了低俗不堪的商户娘子,可这次人家偏偏礼数周全,谈吐雅致,举办的家宴也是周到的很,令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有些人就对严夫人的为人产生了怀疑,有一些还是牢牢地站在严夫人的一侧,比如,严延年的下属属官耿少史的夫人。
耿夫人和严夫人一向来往紧密,耿少史曾经说看严延年的相貌绝非池中物,一直交代夫人要紧紧巴结住严夫人。耿夫人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见严夫人对林氏多有夸奖,但言辞之中并不见喜悦,便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决定当众让赵义和林氏没脸。
“听闻赵大人前一阵子为了夫人娘家的绣纺四处举债,今日却又为夫人办了这么好的生辰宴,夫人身上穿的、使的都是富贵人家所用之物,可见赵大人真正是疼爱夫人到了极致。”
这话说得甚是巧妙。
林氏淡淡笑道:“我家大人这几年借了许多钱给严大人,严大人手头紧,一直没有还,所以大人前阵子才会为我家绣纺四处举债,等绣纺的手头的生意结了帐,便能还上。”
看了看众人复杂的脸色,林氏又笑道:“绣纺近来生意不好是因为有小人作祟,那云氏绣纺偷了林氏绣纺的绣样,挖走绣娘,来抢生意。大人找人卜了一卦,说流年不利,最好是家中做点喜事。大人便想着借我的生辰请大家聚会一番,我多年不出来交际,难免和大家生疏。”
有些夫人便点点头,想这赵义确是个好的,林氏也很不错,以前只是听说人家夫妇失和,其实夫妻两人伉俪情深,这谣言真是信不得。
“我今日所穿的衣物都是出自林氏绣纺,其实并不昂贵,只不过花了些心思罢了。”,林氏又给林氏绣纺刷了一层金,娇娥见众位夫人那艳羡的眼神,觉得阿母这一番话说的真好。
“若说是夫君疼爱,我的确……”,林氏低下粉颈,面色绯红,强撑着道:“夫君的确对我很好。”
众人哈哈一笑。
严夫人脸色随着林氏的话越来越黑,这耿夫人会不会说话?这叫她说什么好?原先那些怀疑严夫人人品的人更加确定了早先的猜测,低头思付着要与这样的人慢慢减少来往。
桑夫人出声赞叹道:“赵夫人和大娘子身上的衣饰真是太巧妙了,尤其是绣工,真是好看。本来就一直想问夫人怎么做的好衣衫,原来是林氏绣纺所制,这下可以去那里买些好东西了。”
其他夫人表示想去林氏绣纺看看。
林氏感激地看了眼桑夫人,道:“这下倒成了我夸自家哥哥的绣纺了。林氏绣纺近日将会推出许多新绣样,比我身上这个好看多了。众位夫人们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让哥哥多给些折扣。”
“我这里也准备了一些小物品,答谢各位来家,都是绣纺制的,样子乖巧,取个好玩罢了。”
众人听这话,都觉得心里舒畅,挨着夸奖赵夫人身上的绣样,有些低级官吏的夫人,面上的殷勤奉承之色,写的是明明白白。
李梅本就觉得和林氏一对比,自个就像只田野里的黄鼠狼一般俗气和土气,见桑夫人等人不断地夸着林氏,心里更加不服气,若是今日事成,看林氏还有脸在这里显摆。
娇娥扫过李梅的脸,便将那点子心思猜了个□□不离十。林氏并没有多瞧李梅一眼,与众人叙话几番,看看时辰差不多,便对着阿里点了点头。
阿里走到门廊下,拍了两下掌,敲了敲挂在柱子上的小铜钟。
侍女们便捧着食案鱼贯而入。
食案上左边摆放着菜肴,右边摆放着肉羹,烤猪排、烤鱼摆放在外,里面放着几种蘸酱的碟子。中间是鲤鱼脍,还有一小壶薄酒。
李梅见了有些憋屈,别的不说,单是这鲤鱼脍,自家月余也吃不到一回,林氏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林氏请大家进食,众人客气了一番,便动了箸。
乐妓也到了酒席中央,开始演奏起来。这寿宴虽然简单,但一点都不寒酸。
大汉朝的低级官吏的秩俸很低,长安居大不易,有一些家贫的官吏甚至凑不够娶亲的聘礼。
丞相府的属官要好一些,经常会收到各个郡的孝敬,但也不敢太过。像赵家这般的日子,得是家资雄厚方能过得起,赵夫人并不是个小气的,这份招待早都超过了她们送上的礼物。
☆、第36章 伉俪情深
酒过三巡,众夫人喝的开心。
阿里又进来,在林氏的案几上摆放了一张食案,这是赵义也要入席?
林氏嗔道:“大人若是要入席的话,另外摆一张案几便是。”
阿里陪笑,“大人说都是夫人们在作乐,他坐坐便走,就不麻烦了。”
林氏又嗔道:“真真是……”
一个年长些的夫人插话道:“这是赵大人爱慕赵夫人,我们也曾经这么年轻过。”
有几个夫人喝的多了些,说话更加直接:“赵大人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和夫人分离啊。”
林氏的脸颊飞红,眉眼之中露着艳色,几位夫人都不由得呆了呆,想着怎么会相信严夫人说的,赵夫人是个悍妇,和赵义不睦的谎话。
赵义穿着玄色常服入内,他头发束成了椎髻,戴着玉冠,清瘦高挑的身材,温文尔雅的气韵,令人见了便会生出好感。
笑着走到席中央,赵义对众女眷们施了个环揖礼,众位夫人们也离席,还了一礼,方回席坐下。
李梅的眼睛都看直了,这样的郎君不就是该配一个谦逊懂理,落落大方出身大族世家的夫人吗?偏偏就叫这卑贱的绣花女得了去。
赵义含笑道:“我就坐一会,今日恰好有几个好友来找我喝酒,我还要出去应付,就不摆案几麻烦她们了。你也少喝些,晚上兴哥还要回来摆家宴呢。”
说着眼神缠绵地在林氏的身上溜了溜,林氏知道他又不想正经事了,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知羞。
赵义坐了坐,便敬了林氏一杯祝寿,接着几位夫人也挨次上前敬了一杯。林氏又进了席中,跳了一舞,接着赵义也为夫人舞了一舞,方才告退。
几位夫人感叹道:“赵大人真是体贴。”
林氏红着脸道:“那里,那里。”
李梅悄悄的退了出去,娇娥便对身后的夏婆子做了个动作,夏婆子也跟着退了下去。
酒罢,众人都觉得有些热,林氏又带着众人到亭子间闲坐,亭子边养着一池的荷,甚是雅致。
亭子间里果然要比屋内舒畅些,有些人已经颇有些不胜酒力了,斜靠在亭柱上吹着从池面上来的微微凉风。
林氏和严夫人聊着丞相夫人的寿礼,笑着道:“我打算绣一副赏荷图,打好了画稿,还没有动手绣制呢。”
严夫人道:“赵夫人的巧思我们都看在眼里,自然是不差的。”
说起丞相夫人的寿宴,大家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他们的夫君都是丞相府的低级属吏,届时自然算不得贵客,只能坐在堂下,到了那天大家又要坐在一处,桑夫人便相约着寿宴散了席便一同出去游玩。
众人围着林氏正说得开心,只见丁姬发髻散乱,慌里慌张地冲了过来,阿里竟没有拦住她。
“夫人,夫人……不好了。”,丁姬的脸上显着惊慌。
各位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严夫人连忙站起道:“赵夫人,你看你家中有大事,若是不方便……”。
“什么事?”,林氏淡淡地问。
“大人……和李娘子……我,我……”。丁姬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但是那些话又让人联想甚多。
“什么?我妹妹怎么了?”,严夫人道:“你可不要乱说,我妹子的名声怎么能让你玷污。”
“掌嘴二十,攀诬尊者。”,林氏压了压严夫人的手道。
阿里已经疾步上来,对着丁姬的脸就打了下去。
“夫人……你怎么能这样?丁姬所说全部属实。”,丁姬扯着嗓子叫道。
娇娥见夏婆子远远给自己做了个手势,便笑道:“丁姬你若是不服,我便为母亲解释一二。今日是母亲的生辰宴,按照家约,姬妾们是不能到正院里来的,你倒好,急急朝这边奔过来,显然是有意为之。另外阿父在外院和好友喝酒,众人皆知,李娘子虽然现在不见踪迹,但也不可能转到外院去把。两日前严夫人才带着李娘子将我家园子的格局解说了一遍。你话里话外攀扯阿父和李娘子,又不说清楚,难道是要诬陷李娘子的清名不成?”
严夫人斜着眼睛看了看娇娥,心中恨道,果然比落水前伶牙俐齿了不少,可惜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今日的事实。
各位夫人相互使着眼色,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感兴趣。
阿里施刑完毕,丁姬的脸肿的老高,抚着脸哭个不住。
“现在会好好说话了吧?”,林氏淡淡地问:“李娘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人酒醉和李娘子……在一处。”,丁姬语出惊人。
“哦?”,林氏震了一震,赵义最终还是和这个李梅搅在了一处,枉她还相信赵义的诺言总会维持这么一年半载。
看着伤心的林氏,严夫人的唇角微微上翘,内心分外得意,今日这生辰宴上,林氏的耳光、赵家的耳光真是打的痛快。
玉棠和玉梨兴奋地互相望望,好戏就要上演了。
严夫人道:“赵夫人,我们虽然是通家之好,可如今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怎么是好?”
方才还是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眼下便出了这般的事,众夫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林氏。
耿夫人帮腔道:“赵大人和赵夫人的确要给李娘子的一个说法才是。”
“阿母,这是丁姬的一面之词,必须要看个清楚,方能做决断。”,娇娥在一旁道。
桑夫人也点头称是,那有凭着一个小妾的几句闲言,便将事情定下的。
林氏脸色灰败,点了点头,“请各位和我一起去做个见证吧,若是李娘子和大人有……自然是要负责的。娇娥你们是小娘子,留在这里。”
娇娥噘着嘴,又不敢违抗,只好带着几个小娘子呆在这里,守着成哥。
严若雪对着玉梨施了个眼色,几个人便推说到别处转转,闪开去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娇娥淡淡笑了笑。
“姐姐,阿父会有事吗?”,广哥有些担忧地问,装了半天小大人,早已累了,这会子耍赖斜躺在姐姐身上。
“不会。”,娇娥肯定道,又问:“广哥,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去歇歇。”
“我才不要,姐姐又要哄我,你到那我也要到那。”,广哥噘着小嘴,“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真是难缠,扭了扭弟弟的小鼻子,娇娥无可奈何的翻了一眼。
众人让丁姬在前面带路,却被带到了丁姬住的院子。
黄姬听到了动静,探头见一群人朝丁姬的院子去了,立刻将门窗紧闭,并不出来。
“为何是在你的院子?”,林氏有些不悦。
“大人下了席,便过来寻妾身……”,丁姬别别扭扭地讲。
“那李娘子呢?”
“李娘子不知道怎么迷了路,也走到了妾身这里。妾身是去给大人下厨做解酒汤的,谁知道……”,丁姬扶着红肿的脸道。
这话听得很是蹊跷,存在很多漏洞,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义和李娘子在这屋里。
屋外围了一圈人,房门紧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些动静。眼下这个时刻,林氏恨不得撕了赵义,竟然当众让她如此难堪。
但为了孩子们,林氏也不能冲动办错事,明知道严家这么虎视眈眈的算计,即便要让李梅进门,也不能让她有些许体面,更不能将错都推在赵义身上。
想到这里,林氏闭了闭眼,鼓足勇气道:“把门砸开。”
“慢着。”,严夫人阻拦道:“我妹子在你家失了清白,还要让她当众失了脸面不成?”
“清白?你妹子不是到处找人要嫁出去吗?三天两头到我家来堵着要见大人,这是个归家妇做的事?她好好的从正院能转到栗姬的院子里来,大人酒醉了,她也醉了?”,林氏勃然大怒,怒斥道。
既然严家如此吃相难看地谋算赵家,如此肆无忌惮地践踏她林氏,撕破脸皮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