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卿取字可好?”,弘恭在旁边一愣,皇上看样子对这位叫做赵兴的美男子非常喜欢。
“臣谢恩。”
“不若便叫做子房。”
子房是张良的字,天子这般取字,便有着赏识赵兴所献上的策论之意。赵兴愣了一下,连忙拜谢天子恩赐。
赵兴有了天子赐的表字,这是莫大的恩宠。听到这个表字的人,都内心震荡了一下,子房,这是留侯张良的字,高祖皇帝认为张良是他最得力的帮手,莫非年轻的皇帝也对赵兴有了这般的期许?
众人看着赵兴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而严祭酒只有扼腕暗恨。
古力抱着情郎的胳膊歪缠,想一起去赵家,虽然赵兴的官职还未定下来,但天子赐字一事也足够赵家欢喜一番了。
看着与有荣焉的古力,赵兴的眉眼弯弯,道:“你不负我妹妹所托,的确应当去喝一大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不能当着我父母的面,和我妹妹太接近,免得我父母多想。”
“哼,赵夫人才不会这样,那日帮她们揍了那个姓张的,你阿母自然要感谢我的。”
“是,不仅我父母感谢你,我也感谢你。”,赵兴的脸色有些沉,选上官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姓张的依旧是个大威胁。
感受到赵兴的失落,古力将脸在赵兴的脸上蹭了蹭道:“赵郎,你们汉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我们先把今天过好。”
赵兴笑着道:“那走吧。”
赵家已经摆上了家宴,听着邻里的恭贺,赵义觉得脸上非常有光彩。
大郎终于迈出了仕途的第一步,而且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迈得高、迈得远。
做父母的没有不期望儿女站在他们的肩上更进一步的。
林天笑嘻嘻地对古力道:“古郎,我和小弟商议的事,你看如何?”
古力斜视了一眼同样笑嘻嘻的林立,道:“看在你们表哥的面上,我都答应了。”
“你们在商议什么?”,娇娥好奇地凑过来问。
赵兴正在忙着和长辈们说话,没顾上看几个弟妹在做什么。古力看了赵兴一眼,笑着道:“我已经向你们大汉的皇上提议,建立大宛国和大汉的互市,当然包括大宛国附近的一些国家,比如康居国和大月氏。互市自然要选择一些类别,刺绣和丝绸也包含在内……”
“哇额,哈哈……要发财了……。”,林立忍不住叫了起来。
林晖听到二郎的叫声,扭过头来看。
林立这才捂住嘴,小声道:“大哥,这下我们和赵彭祖就有钱了。”
娇娥这才明白,这几人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古力身上,她最近提出的好几项生意,难道都没有被两个表哥选中吗?
有些不服气的撅了撅嘴,林天看到了,笑着道:“立哥,你这么小,父亲肯定不放心你去西域的,若是要去,只怕也是父亲要去,留你在长安城呢。”
林立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
林天又道:“表妹提了几样,我觉得也有道理,不如找些人来试试,反正花费不高,说不定便成了事。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等你再长大些,便可以带着这笔资金去西域做买卖了。”
古力斜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嗑着嘴道:“啧啧……林天,你果然是个八面逢源的。”
“听说天子出的策试题目便是论汉胡关系,表哥必然是写了互市了吧……”,林天答非所文,只用一双狭长的双眼笑眯眯地看着古力。
古力翻了一眼道:“你又要做什么?”
“我这边查了张博的底,张博见了美貌女子绝不放过,姑父每日身边佩着把刀,又能做什么?虽然姑姑和表妹关在家里不出门,日子久了,难免还是有可乘之机。我们大汉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有道理,然后呢?”
“我这边有里令盯着,也有些暗门的消息,但是却没有武功高强的帮手。”,林天笑嘻嘻地看着古力。
“若是我了结了张博,你也替我表哥拔了颗眼中钉,你看如何?”,抛出诱饵,林天便等着古力上钩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大宛国来长安城的客人,客人怎么能够过多干预主人家的事……”
听懂林天要做什么,娇娥觉得害怕,大表哥才进入京兆尹多久,胆子就变得这么大,张博的同母姐姐是皇帝最爱的张婕妤,爷爷是皇帝恩人的弟弟。父亲急了也只是别着把刀在腰间,想着若是再有下次,便要拼命。
林天这般让娇娥又害怕又感动,“大表哥,我和阿母躲在家中便是,张博位高权重,见过的美貌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也许过一阵子便忘掉了。”
娇娥拦住林天,不想让他冒险。
“忘掉,那次来提亲做什么?不外乎是想纳你做妾。只怕眼里还盯着我姑姑呢。”,林天才不傻。
“等到张博真的出手了,出了事,我找谁哭去?”,林天道:“我现在靠着京兆尹府,还不敢动他,日后不怕事的赵大人走了,我就更没办法动了。与其叫他想着法子日后占了你去,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娇娥闹了个大红脸,有些羞臊。
古力却不以为意,点点头道:“林天,你现在不是蝙蝠,是老鹰了。”
“大宛国的人不是向来爽利吗?你就给个准话,能借人就借,不能就算了。”
林天的身上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狠劲,初时不显,进了京兆尹府之后,机缘凑巧,让他做成了几件大事,胆子大了,这狠劲便越发的勃发出来。
“我的人能帮忙,但是不能露面,这可和殴打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不一样。”,古力的帮助是有条件的。
“我们大宛国人还有一句话,要想逮住天马,要在春天,要有五花雌马。”,古力笑嘻嘻地道。
这样的人和事,她见多了,王庭里长大的人,阴谋诡计,斗勇争狠,谁不会两招。
“是要设个局。”,林天点头,“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设局了。”
还未等到林天设局,张博已经急的坐不住了。他夜里总是梦到林氏,那身姿风韵,那容貌,撩得他等不得。
☆、第81章 私情
严冬将至,长安城的冬天并不舒适。
富人们住在高大的木楼里,房中有炭火取暖,屋内有采光的小窗,出门便坐着围了厚厚棉帷的马车,身上穿着裘衣,手中捧着手炉,还觉得这日子难捱。
穷人们的居住空间大多都狭小,窗户要用旧棉絮堵的严严实实,才能防止热气吹走,屋子里不到下午,便已经很昏暗了,更不用说每日还要在外面劳碌奔波,手停口停。
古力呆在这样的长安城中,觉得无聊,便整日里带着侍从们到处转悠解闷。
赵兴却不能作陪,他们这一批通过策试的博士官弟子都还没有被任命,依旧在太学里读书,听从博士官的教诲。
据说皇帝要等到年底的官员考核成绩出来了,再钦点任命。运气好的,也许可以直接去替补那些犯了错的官员空出来的职位,众人都艳羡地盯着赵兴。
一向眼中无人的大儒萧望之,看了赵兴所做的策论,觉得他提出的一面屯兵,准备军事攻打匈奴;一面和其他西域诸国进行互市,分裂西域诸国联盟的法子,是读通了四书五经方能做出来这样的文章。
刘病己听弘恭说,萧少府也赞赏赵兴的策论时,不由得唇角微微勾起。
皇上在三辅地区游历时,便听说过萧望之在民间的大名。
萧望之很有才华,但非常骄傲,是开朝丞相萧何的六世孙,父亲和祖父都不愿意做官,在家中务农。萧望之跟随多位大儒求学,还曾经投奔过大将军霍光。
霍光觉得萧望之徒有儒生的派头,又不听话,便让他做了看守东门的宿卫。和萧望之一起去的同门都做到了二千石的大官,萧望之还是个看门的小吏,但他并不在意,只说人各有志。
后来霍光一族被灭,那些被重用的同门们也未能逃脱,萧望之却存活了下来。
通常来说,经历过这些事情的萧望之应该和魏相、丙吉一般,稳健谦逊。但萧望之依旧我行我素,眼中无人,这一点让皇帝很头疼。
听说萧望之也在夸奖赵兴,刘病己很高兴。自古文人相轻,萧望之这般的性格能够容得下、又看重的人真的不多,这不正说明赵兴的才华出众吗。
刘病己打算发旨让赵兴出任光禄勋的议郎,秩俸六百石。
议郎由士人担任,可以上朝议政,如同皇上的智囊,不需要轮值轮岗,是个能够在皇上身边表现才华,又非常体面的官职。
眼见赵兴即将一步登天,赵家却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祸事。
娇娥和林氏如往常一般在家中,闭门不出,跟着洛嬷嬷学习作画。如今绣纺的账册和绣样都由林晖或者林立亲自送来。
洛嬷嬷知道母女二人惹上了张博这样的皇亲国戚,叹气道:“美貌对于女子来说是福也是祸,丈夫会因为美貌而疼爱妻子,在后宫中没有美貌便没有承宠的资格。可古往今来,为了美貌而争夺,导致国破家亡的又大有人在。这便是红颜女子的可怜之处了,没有办法自主命运,那怕是想守着一个男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困难。”
“夫人若是担心,不如去请于夫人帮忙说和一二,断了张博的念头,否则后患无穷……”
林氏摇头,于家小郎君能够帮忙解围,于夫人后来还叫人传了些外面的信息,这些已经足够了。两家非亲非故,多求了便是失了分寸,只怕日后不好相见。
自家人关紧篱笆,不出门,不交际,那张博身居高位,美人还见得少了吗?转过身也许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洛嬷嬷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对着张博这样的身份,洛嬷嬷以前在宫里留的那点子人情关系压根派不上用场,这般去求于夫人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近夕食时分,三人围坐在炭炉前喝茶,等着赵义下衙门。
门外一阵喧哗,阿里冲进来禀报:“夫人,外面有人自称是丞相府的属官。说大人突然病倒,被送往就近的医馆医治,需要夫人带上钱亲自去看,郎中不敢妄治。”
林氏心一慌,压根起不来身。
娇娥连忙过来扶住阿母,颤声道:“阿父怎么了?叫那个传话的人来。”
不一会,传话的人来了,娇娥见此人穿着官服,腰间还挂着印囊,系着绶带。娇娥问:“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姓陈,在赵大人麾下任职,赵大人今日在丞相府内做事,不知为何跌倒在地,我们连忙将他搬到附近的医馆去了,谁知道那郎中说大人的病情有些棘手,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同方能扎针治疗。”
“我家大人在那家医馆,我们拿了钱便去。”,林氏连忙应答。
“夫人若是愿意,陈某可以带路前行。”
娇娥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父亲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年纪又不大,并没有什么宿疾。若说此人骗人,但看上去面目老实,又有官服印绶在身。按照大汉律令,敢伪造官服印绶者处以腰斩之刑。
林氏急的发抖,娇娥吩咐阿里、夏婆子、赵成等人跟上,紧紧护卫。
娇娥想跟着阿母一同去看,却被洛嬷嬷叫住,叫她留在家中等信,将家中铺陈一番,准备大人回来养伤之处。
那位陈大人是独自骑马前来,这番就在前面带路去了,林氏的马车在后面跟上,娇娥目送母亲的马车行远,总觉得神思恍惚。
洛嬷嬷在一旁坐立不安,过了几刻的功夫,又有人来报:“陈大人又来了,说是大人凶多吉少,夫人承受不住,伤心过度,昏倒在医馆了……”
娇娥大惊,跳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洛嬷嬷。
洛嬷嬷的眼神突然冒出精光来,拉住娇娥的手道:“只怕这事有蹊跷。”
听了这话,娇娥定下心来,仔细一想,回过味来。她连忙将家中几个孔武有力的奴婢唤来,埋伏了几个在厅堂里,另外几个就站在廊外。
陈大人又进了来,依旧是一副老实相,面上还带着惊慌。娇娥若不是得了洛嬷嬷的提醒,定然会被他唬了去。
“陈大人,阿母和阿父如今……”,娇娥尖着嗓音问道,像是马上就要到了下去。
“大人凶多吉少,夫人伤心过度……”,陈大人叹了口气。
“这该怎么才好?”,娇娥哭道。
“家中只有小娘子一人了吗?只怕需要个大人去医馆维护一下场面才好。”,陈大人推心置腹。
“我和嬷嬷同去如何?”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