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握了握娇娥的小手,轻轻地道:“姑父说的没错,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我们几个先商议一番,说不定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娇娥你先别心焦,万事有我呢。实在不行的话,就想法子让张延寿病倒算了。”,林天原先还说的动听,到了后来发起狠来。
娇娥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道:“大表哥,你都说了,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还是别轻易冒险了。”
林天一双眼睛舍不得离开娇娥的脸,点头道:“表妹说的是。”
“别这样,夏婆子他们还在外面的车辕上坐着呢。”,娇娥受不住这紧盯着的眼光,脸色绯红,忍不住轻嗔道。
“我怎样?”,林天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眼光,手又忍不住,轻轻地拖过娇娥的小手,仔细地瞧着,觉得娇娥竟是没有一处长得不好,只可惜日日不得闲,没有办法守着表妹。
什么时候才能升上六百石,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表妹呢,表妹还这么小,什么时候能长大?林天看看娇娥,叹了口气。
娇娥以为林天还在发愁古力的事,本想将手抽回来,便又不动了,任由林天轻轻摩挲着,那一股股的酥痒就从指尖传上来,传到了心尖尖上,娇娥低下头,轻轻地呼吸。
外面夏婆子和赵成听着车内静了下来,互望一眼,抿着嘴不做声。
到了大宛国的行辕,娇娥没有想到,竟然在此地见到了于永和许嘉。
许嘉又惊又喜,道:“赵家大娘子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之前因为古力缠着娇娥,正旦节双方还在行辕交涉一番。
于永给林天施了个眼色,笑问:“娇娥是不是不放心你于舅舅?”
娇娥笑着施了一礼,道:“古大哥和哥哥本是朋友,古大哥也认了我做妹妹,如今听说于舅舅和古大哥的侍卫队长要比试,我正狐疑呢,央着大表哥带我来问问,正好你们都在,便看在我的面上就不要斗了罢。”
许嘉笑道:“原来如此,娇娥,你于舅舅本也不想应战,可这阿里要求了三次,后来古力看不是事,也说不斗了。可皇上和国丈两人下了赌注,他俩不斗也不行了,还得斗出来个输赢才是呢。”
林天见许嘉喊得亲热,心中有些发酸,插话道:“也不知皇上和国丈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许嘉摸摸鼻子道:“原是我和戴长乐将这事当成笑话给皇上说来解闷,可王国丈爱赌,皇上和王国丈两人交情很深,便……”
“……于大哥,我也没想到……”,许嘉看了看于永,又看了看娇娥。
于永笑了笑,“我以前不愿意接阿里的邀约,是担心身为朝臣不能私斗,如今皇上都发话了,我还担心什么呢。”
古力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道:“娇娥,于大人来此是和阿里商议,汜水节那日怎么相斗。听说长安城里很多人都在下注,赌阿里输,赔率已经到八了。干脆你也来一注罢。”
“……这事闹这么大?我日日都在家里呆着,竟然不知。”,娇娥睁大双眼。
许嘉在一旁又忙忙插话,道:“娇娥,我是下注在你于舅舅这边的,你也是吧。”
林天脸上有些不好看,于永只当没看见,许嘉还望着娇娥,等着对方回答。
娇娥抿着嘴笑了,笑颜清丽,就像是一朵荷花轻轻地绽开了,许嘉觉得怎么每见一次这赵家大娘子,都要好看几分。
众人心中都有事,只许嘉在一旁呱噪个不停,一会儿说王奉光说要在灞河边搭个高台,一会儿又约着娇娥那日在灞河边等着,要给他们留个好位置。
娇娥也很给面子,听得专心,还时不时地找些话来问。许嘉说的更开心了,恨不得将知道的事都拿出来说一遍。
古力同情地看着林天,悄声道:“他们赵家兄妹美色过人,自然是……”
林天听了这话,脸更黑了。
古力送走了两位,转了回来,看看娇娥道:“这两位再不走,只怕有人醋坛子都要翻了。”
“大表哥才不是这样的人,我方才只是想多了解些朝中对这件事的看法而已,想着兴许能做做文章。”,娇娥辩驳道。
林天脸上立即放了晴,眯着狭长的眼儿道:“我就知道表妹聪慧,带你来真没错,快说说罢。”
古力看两人甜蜜,心中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斜倚在案几上,不说话。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一人说了可不算,大表哥和古大哥可都是善谋能断之人,只是被张延寿之事掩住双目罢了。”
娇娥笑着咬着“古大哥”三个字,古力笑了笑,道:“只你调皮,不然也不好打发那个话多的许嘉,以后你便喊我古大哥吧。”
“古大哥。”,娇娥也觉得有趣,娇娇地喊了起来,林天眯了眯眼睛,看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
“你还是先说说,我都愁死了。”,古力扭过脸去,又扭回来,叹道,“若不是于永多事,阿里又上赶着惹事,我就能安静地离开长安城了,眼下……我旁的都不怕,只怕匈奴单于。”
娇娥低下头想了又想,道:“我方才有了点想法,有些地方还需你们多推敲,我是想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被动等着张家来算计,不如干脆……冒点险。”
☆、第122章 上巳节
转眼就到了上巳节,古力守着和娇娥的约定,一直闷在行辕里。
二月的社日,张延寿再次邀请古力一同游玩,在社日,长安城的百姓祭祀过土地神后,载歌载舞,按里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通宵达旦。
一向爱找乐子的古力推脱春日不适,没有出门,张延寿更加觉得猜测有九成九准了。
上巳节这日,长安城的居民倾巢出动,到灞河边洗浴,驱除疾病。这可是全民的重大礼仪活动,皇室也要出来与民同乐。
古力不得不出门,更何况,于永还要和阿里在灞河边决斗,长安城的赔率已升到了十。古力作为阿里的主子,怎么也得在一旁助阵才是。
京兆尹府在灞河边分了几个区,皇室、王孙贵族自占一区,高官显族一区,商贾小吏一区,其他的人都在更偏远的河湾处了。
众人在这里拉起精美的帷帐,摆上案几,准备洗浴过后,在这里和熟人们相会,饮酒作乐。
贼曹椽史带着贼曹椽们来来回回地巡视,皇室等区自然有虎贲、羽林郎看守,其他区也由执金吾指挥京门内的屯兵相帮着维护秩序。
每年的上巳节都让京兆尹和执金吾忙的人仰马翻,就连掌管宫门屯兵的卫尉也是严阵以待,生怕出乱子。
今年的上巳节尤其热闹,从雅处说,太子太傅少傅再三请辞,太子和皇帝挽留不住。皇帝赐金二十斤,太子赐金五十斤,太子太傅和少傅举家在灞河边洗浴完毕,太子将在灞河东边赐宴恭送疏家叔侄,儒生都可来饮酒送别。
从俗处说,虎贲中郎将于永和大宛国侍卫官阿里有一场巅峰之战,王奉光专门奉旨在灞河边建了两座高台,一座四周用栅栏围起来,里面空旷干净,于永和阿里可在此比划一二。一座布置舒适,专供皇帝观战使用。
举家来洗浴的居民们,不仅仅要在灞河边野营一番,还要看完热闹再走。
古力身穿玄色的衣袍,带着墨玉发冠,系着镶满宝石的腰刀,皱着鼻子站在皇室这一区,她熟悉的人都不在此处,感觉有些孤单。
此时阳光明媚,正是洗浴的好时机,刘病己在高台上瞧见古力站在那里,命弘恭引了来,等待祭祀之后,一同洗浴。
所谓的洗浴也只是象征性的,小黄门们将灞河之水打来,放入香草,用来洗脸、洗手、洗脚,并用香草蘸水拍打头部,寓意驱除去年的宿垢和疾病,一身清爽地开始新的一年。当然众人在来灞河之前,必然都是用香汤沐浴过的。
太子刘奭好奇地看着这个眼睛湛蓝,皮肤雪白的大宛国的王族子弟。小黄门上前将古力的发冠取下,替他通了发,浓密还带着微卷的金发倾泻而下,衬得古力更加美貌,刘奭看直了眼。
“若不是王国丈咬定古郎必是男子,孤都要下注了。”,刘奭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地道。
身形高大的刘钦,不耐烦地翻了哥哥一个白眼,“王国丈又不是逢赌必赢,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个古力我看就是个女的。”
刘念拽着许嘉的手,跺脚道:“你们别争了,父皇要祭祀了。”
大公主刘施不屑地撇撇嘴,转过脸来问许嘉:“许大人押于大人还是大宛国人。”
“禀大公主,臣自然是押于大人赢了。”
刘念趴在舅舅膝上,道:“我也押于大人赢。于大人保证我不会输。”
又问:“外祖呢?”,许广汉正在古力身边洗浴,洗完之后,便不错眼珠地瞧着这个美貌的大宛国人。
“真正是雌雄难辨呢。”,许广汉悄悄给儿子讲。
“怎么可能。传这谣言之人其心可诛。赵家大娘子那日和古力闹的那般凶,我和于永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这世上有女子想娶女子的吗。”,许嘉嗤之以鼻。
“陛下怎么说?”
“自然是一笑了之了,连注都不愿意下。陛下只关心于永的那场赌约,陛下可是押了于永赢得,王奉光只能押大宛国,憋着口气,才陪着这群孩子玩呢。”
宫里和民间一般,也展开了赌约,不过伴着于永二人的赌约,又流传开了一个说法,说于永和阿里之所以决战,是因为古力是个女子,于永和阿里实际上是为了争夺古力的芳心,所以才约了在上巳节决战。
刘念嗤之以鼻,于永和她关系极好,她才不信风流倜傥的于永会为了个异族女人决斗,所以古力一定不是女人。
刘奭问了他心中的赌神王奉光,王奉光教他,说说这话的人都该给了耳光打出去,刘奭自然连下注都不愿意。
刘钦挑衅了几次,刘奭都没有接招,而大公主刘施就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的兄长和弟妹们。
古力只当没有听见那些小毛头的闲言碎语,匆匆洗浴完毕,等着小黄门帮他将头发再梳上去。
匈奴的使臣也邀请了上来,在古力身边便成了个陪衬,衬得古力更像个女子,匈奴的使臣也不时打量古力一番。
古力心想,张延寿果然没有闲着,利用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的好奇心,和太子刘奭新养成的爱好,让这些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那么接下来,张延寿又要做什么呢?上巳节如此好的机会,古力不相信张延寿会放过。
赵义一家也已经到了灞河边,林天笑眯眯地坐着赵家的马车来的,林氏的月份大了些,也跟着来到灞河,为怀中的胎儿洗涤污浊,孩子生下来,会很健壮。
林晖一家也在同区,位置有些偏远,林天找了贼曹椽史,将两家的地方换到了一处。
玉瑶和广哥二人,手牵着手在人群中穿梭,一群嬷嬷和婆子们紧跟在身后,生怕两个小孩子被拐了去。
河岸上许多人家,红色的帷帐连接成网,阳光照下来,透过帷帐,地面上都红通通的。男男女女们成群结队、衣着华丽,在河岸上走动。
人人都特意装饰打扮了一番,这一日也是年轻男女踏青遇见心上人的好日子。
富贵人家养的歌舞伎和娈童们唱歌起舞,舞姿绵绵若绝,弦声忽停又起,穷人们则围坐一旁观看叫好。
娇娥并没有什么朋友,原先只和严家的两个女儿交好,去年林氏还没有怎么交际,便有孕在身。娇娥只带着两个庶妹在灞河边上游玩,由林天和赵兴在一旁陪着。
赵兴的秩级虽然还未定下来,但也不能再穿博士官弟子的袍服,今日上身的是娇娥新做的玄色深衣。娇娥做的合身,赵兴穿上更显的长身玉立。
玉面郎君站在灞河边,风吹着河水微微泛起波澜,绿的柳条轻轻甩动,这片风景独好。不少女郎们结伴走到赵兴身旁,轻轻地笑着,有些胆子大些的,会将身上带着的兰草递过来。
赵兴脸上泛起了红晕,林天在一旁扎着腰只是笑。
娇娥看看时辰,有些着急,对着林天道:“大表哥,古力怎么还不来。”
“再等等吧,我们站的位置正正好,古力在天子那边的高台上也能看到我们的方位的。”
河堤上走来了一群女郎,围在正中的那个容长脸儿,双眉入鬓,瞧着竟有些英气。赵兴连忙往河边上让了让,他已经被这些热情的女郎们纠缠的怕了。
以往赵兴埋头读书,即使是来灞河洗浴,也是捧着竹简躲在一旁,像今日这般特意修饰一番,站在河提上,真是第一回。
“这位郎君可是姓赵?”,那容长脸儿的女郎问道。
娇娥在纱帽后轻轻地笑了,玉梨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玉棠日日耳提面命,玉梨也知道,如今家里都以赵兴为荣耀,这个嫡长兄出落的好了,自己也会嫁的好些。
见这个容长脸儿的女郎衣着并不华丽,还一脸英气,玉梨先就有几分不喜。
赵兴硬着头皮,轻声道:“正是,不知小娘子可是认识我。”
“自然是认识的,赵子房谁人不知。”,那女郎又笑道,一双眼儿在赵兴的脸上和身上打量,一点也没有女孩儿家的羞涩。
“你也是要给我哥哥送兰草的吗?”,玉梨忍不住一脸天真地问道。
娇娥正想说话,玉棠连忙扯过玉梨,笑道:“妹妹年纪小,还不懂事,请娘子莫怪。”
“有许多人给赵郎送兰草吗?”,那女郎并不在意,接着这话问,又朝赵兴的腰上看去,那里已经系着几个荷包了。
赵兴脸上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多不多……”
女郎瞧赵兴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又问:“赵郎,你的兰草可曾赠人?”
玉梨道:“原来是问我哥哥要兰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