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胤使者带来的消息很简单,袁胤请降。
至于理由,按照袁胤的说法,不是因为李易势大,而是李易对袁家有恩,袁胤为人子,不敢与恩人针锋相对。
袁胤是袁隗的儿子,当初李易在长安,曾经对太傅袁隗示警,说董卓要杀他,请袁隗带着逃遁,不过袁隗没逃,选择慷慨赴死,但是袁隗的许多家人成功逃离了长安,这是李易给袁家的一个恩惠,包括袁绍袁术他们也认这件事,承李易的人情,只是随着后来李易跟袁术开战,之前的情分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袁胤现在却是重提了这件事,以此为借口投降。
李易心里很明白,虽然就关系上来说,这件事袁胤的确背了一些人情,但归根结底,袁胤还是感觉打不过了,想以一个比较体面的方式收场。
丹阳郡实力本就一般,袁胤在支援了袁术一批主力之后,手中可用之兵已经只剩下几千人,而且还多是老弱,根本不堪一用,甚至许多县城都无法派人驻守,以至于李易大军所过之处,各城纷纷开门请降。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随着李易逼近宛陵,投降的城池越来越多,袁胤手下人的士气也是越发低落,袁术那边又是自身难保,所以,宛陵城中人心惶惶,就连袁胤自己也没了斗志,感觉抵抗到底的话,估计跟直接求死没什么差别。
恰在这时,严家兄弟来投奔袁胤了,只是这些人看上去就跟难民一样,还没跟李易交手,就被吓得一路跑,他们根本无法给袁胤带来多少自信,反而是让袁胤越发觉得李易难以抵挡。
于是,袁胤拒绝了严家兄弟,反而直接排除使者向李易请降。
袁胤的请降也是有条件的,他可以让出丹阳,但李易不可伤害他家眷,他今后准备回汝南老家,李易也不可加害阻拦。
对李易来说,袁胤的要求根本不算什么,他本就不想打仗杀人,既然袁胤识趣,两人也没私仇,自然没有必要见生死,于是李易就告诉使者,袁胤的要求他可以答应,甚至袁胤的个人财物也能带走,但是,袁胤必须保证宛陵城内不生变乱,府衙粮仓等重要地方,必须妥善保护,让他可以顺利接收。
双方的要求都不算过分,使者来往两趟之后,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李易担心袁胤有诈,并没有入城受降,而是在城外十五里处驻扎,直到袁胤带人撤出宛陵,这才派甘宁入城接管城防,收编兵马,直到一切确认无误之后,这才进城。
一切安排之后,袁胤自然是和李易见了一面,按照李易当初对袁隗的帮助,两人是应该有许多话可以聊的,但事到如今,真的没啥好说了,最终只是匆匆见了一面,袁胤将丹阳太守的印玺和一些户籍书册交到李易手中,便带着家眷,以及七八百家仆护卫,离开了宛陵。
李易没有出尔反尔为难袁胤,反而传令下去,让九江那边给袁胤开个绿灯,让他可以顺利离开扬州,甚至连口粮都给他们包了,算是给将来的敌人们树一个榜样。
宛陵这边,李易入城后只是在明面上坐镇,具体政务交给了顾雍去负责,军事方面,李易任命甘宁为骑都尉,徐庶为司马,将丹阳兵马打散重编之后,拨出了八千人,交给两人统帅。
李易本来是不打算分兵的,或者说尽量少量分兵,将主力全都集中在寿春,对袁术施压,但这一趟在扬州走了大半圈之后,李易却是不得不多留些人镇场子,甚至把甘宁和徐庶全都留了下来。
因为扬州这边的世家有太多让李易不待见,甚至碰到了李易的忌讳。
汉末世家门阀势力很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比如跟李易关系很近的蔡瑁,蒯良,糜竺这些人,他们家中仆役多少,田产大小具体就不说了,只要知道,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咬咬牙,拉出一支小万把人的武装根本不是什么难度太高的操作。
这种情况对于官府来说,自然是不待见的,甚至是忌惮,不过荆州那些人还算明白分寸,没有真的仗着这种影响力胡搞瞎搞,那些仆役也平时也都是老老实实种地,在李易占据荆州,表现出强势之后,也都比较识趣,主动的给李易让出了不少的利益,比如蔡瑁,直接舍了老家,跑到荆南那边了。
因为荆州世家的知趣配合,尽管李易穿越前听说过不少世家毒瘤的说法,可李易并没有什么清洗世家的冲动想法,情理上不允许,也没必要,而且世家的问题并不是短时间促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所以,李易对于荆州那边的想法就是将来天下大定,然后慢慢的改变他们,引导他们,让世家的发展尽量避开祸国殃民这个雷区。
可是,到了扬州之后,许多诸多关于世家的见闻,却是让李易不痛快了,甚至超出了李易的承受底线。
天下世家多少都会养一些私兵,可扬州这边干脆把私兵和官军养到一起了,官军即为私兵,这算是怎么回事?
就说吴县的朱治,当地的许多兵丁其实都是他的私人部曲,如果不是朱治心灰意冷不想干了,那么按照“规矩”,他今后甭管投奔谁,他麾下的那些兵都是跟着他的,最先听从的都是朱治的命令。
还有孙策那边,程普、韩当这些人手下都有私兵,而且数目不少,不然韩当死了,也不至于对孙策影响那么大,直接退兵回了皖县。
甚至陆康也不例外,这可是个大忠臣,但他手里也有着许多私兵。
总之,扬州的这种“规矩”是李易无法接受的,他手下的人,臣也好,兵也罢,必须听他的命令,如果有人对军队的控制权在他之上,哪怕只是一两千人,李易也会将之视为仇敌,而且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袁胤就是这种“规矩”的受害者,在支援袁术之后,袁胤对丹阳地方的掌控就非常弱了,因为那些兵都是一些当地世家的人,袁胤叫他们去打打山贼,维护地方治安还可以,可要是让他们去跟李易拼命……
呵呵,明眼人都看出袁术要不行了,谁还会愿意为此出人?
正是因为了解道这些,李易算是第一次真正有了对世家提起屠刀的冲动,只是他知道,暂时还不能这么干,而且全天下世家也不都是这样,扬州算是个案,并不能以偏概全,要是因为这点原因就和世家这个阶层对上,未免太过愚蠢。
特别是袁术还没拿下呢,万一吴郡和丹阳的世家在压力之下给他找死作乱,牵制了李易的兵力,那才真的坏事。
所以,李易的做法就是,借着大军过境的威风,直接强行收编当地兵马,不管你是官方的,还是私人的,全部打散,一部分留下用作震慑,一部分送到寿春前线,今后那些世家识趣的话,事情就这样算了,如果有些人觉得李易好糊弄,想要往李易的军中伸手,李易暂时不会管他们,但是等寿春拿下之后,李易会第一时间给他们扣上勾结袁逆,意图谋反的罪名,然后就是抄家灭族了。
袁术都拿下了,李易还在乎几个不听话的世家?
历史上孙策能在江东杀人,没道理李易就不行。
不过,李易心里虽然对丹阳这边的许多人恶意满满,但与当地的那些世家代表相处的时候,李易表面上还是非常和气,任谁看了李易的表现,都得说这是一个非常好打交道的人。
李易在宛陵停留的时间略长,足足过了十来天,等官府运作恢复正常,这才再度启程,原本不少人以为李易会去庐江收拾孙策,或者往会稽那边走上一遭,但这两个地方李易都没去,而是选择返回寿春。
孙策那边虽然经受了打击,但李易决定还是等一切万全再做行动,至于会稽,唐瑁没犯什么错,而且人家还是少帝的岳父,李易脑袋有坑才会去动他,相反,为了不让安抚唐瑁,不让他胡思乱想,李易还特意送了封信过去,大抵就是说,这次征讨扬州,形势已经明朗,战火绝对不会蔓延到会稽,让他放心,但是,也不能大意,希望唐瑁可以善待逃难进入会稽的流民,多多抚恤,不要让地方出现匪患,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话。
对于唐瑁,李易完全就是安抚的策略,只要朝廷那边不向会稽下手,李易也不会有动作,毕竟会稽又不是什么要害地方。
总之,这一趟吴郡,丹阳之行,除了严家兄弟跑了之外,其他方面可谓是一帆风顺,至于规程,李易更是感觉不会有什么事情,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拦住了李易的车架,向李易进言,请李易借着连收吴郡和丹阳的威风,直接西进,一鼓作气拿下庐江孙策。
这个拦路的人很有勇气,名气也很响亮,姓周名瑜,表字公瑾……
李易在吴郡和丹阳绕的这一圈,虽然没有直接打出什么招揽贤才的旗号,但还是有不少人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可以挤上李易这艘大船,成就一番事业。
对于这些人的到来,李易自然是乐意之至,只要不是来人太过歪瓜裂枣,李易都是先行收下,然后拿着名单看上一遍,有名人的话着重关注,个别当地名声比较大的人,也适当关注一下,两者都不是,那就按照流程来,让蒯越和荀攸操心去。
然而,就是李易这么随意的心态,都没下饵呢,周瑜这条大鱼就自己跳进了他的网兜里,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周瑜的叔叔周尚是袁胤上一任的丹阳太守,解职后,原本是要回到庐江舒县老家的,但因为孙策正与陆康在那一带打仗,周尚为了安全便留在了丹阳的芜湖县,周瑜亦然,李易正是在经过这里的时候,被周瑜拦路,劝谏李易出兵庐江。
马车内,李易斜卧在榻上,眯着眼,撑着腿,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时的就晃上一晃,显得非常悠哉,但在李易一边的周瑜,虽然白衣古琴,盘膝而坐,乍一瞧虽然风姿不凡,可细看之下,周瑜眼中的阴郁却是非常明显。
昨日,周瑜拦路进言,李易虽然对他很是热情,甚是邀他同乘一车,可是,热情归热情,李易对周瑜的挥兵庐江的建议却是笑而不语,根本不给回应。
周瑜也知道,这事不容易,所以他就打算慢慢来,可一晚过去后,他就被告知,他投奔李易时带来的一千多青壮,已经被那个叫魏延的家伙给打散重编,据说是安排到前锋那边了,让周瑜身边除了几个亲随,一个熟人也没有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昨日见李易的时候,对上李易的眼睛,周瑜就感觉很不踏实,现在手下人没了,更是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觉得李易可能猜到了他的谋划,可细想之下,又觉如此实在没有道理。
特别是今日乘车,李易面对他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欣赏,让周瑜心里更加没底。
“唔……琴声为何停了,咦,公瑾莫非是有心事?”
马车震了一下,李易身形轻微晃动,睁开眼睛,见周瑜按着琴在走神,当即表示出了自己的关心。
周瑜收手,对着李易欠身道:“让襄侯忧心了,瑜非是有心事,只是在思考如今扬州局势。”
“哦?”
李易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不知思考的如何,公瑾若有所悟,可不能瞒我啊。”
“岂敢。”
周瑜笑了笑,对着李易说道:“只是一些粗浅想法罢了,岂敢隐瞒,只求襄侯莫要笑话就好。”
“哈哈,公瑾尽管道来,唔,我先为公瑾斟酒。”
当即李易便伸手摆弄酒具,周瑜也要动手,但不好与李易争抢,只能坐下,看着李易的动作,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但等李易为他送来酒水后,那抹复杂之色旋即引去,再度恢复了原本阳光潇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