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之前曾在关东联军那边当众赞扬赵云,当时并不担心有人问他是怎么认识赵云的,反正随口胡诌就是。
但现在面前的可是赵云的师傅,这就不好糊弄了。
童渊察言观色,感觉李易应当是想琢磨什么歪点子,不想因为李易胡编乱造,最后反叫双方不快,不等李易开口,便道:“子龙乃老夫关门弟子,天资甚高,虽然年纪尚轻,但一身武艺,已不弱于他那两个师兄。”
说到这里,童渊微微顿了一下,目中隐约有几分唏嘘之意,大概是想到了张绣的事情,不过很快神色就恢复如初,道:“只是子龙为人平和沉稳,不喜争功夺利,故而在白马将军麾下一直籍籍无名,直到前些时日,老夫才偶然得知,子龙已被白马将军引为身边心腹,待遇甚厚,更叫老夫诧异的却是,此事竟然全赖襄侯之功!”
童渊说着,向李易郑重一礼,李易也是赶忙还礼,说道:“真金不怕火炼,子龙将军乃枪王高徒,出人头地不过早晚罢了,易当日只是说了几句实话,万万当不得枪王一礼。”
“话是如此,可若是没有襄侯为子龙发声,以他的性子,不知要蹉跎多少年月才有出头之日,到最后,说不得心中锐气都要被打磨的没有了。”
童渊感慨了一句,又看了李易一眼,这才继续道:“子龙出师后,老夫便云游四方,仅与二三老友提过子龙,万一将来有事,希望可以抚照一二,所以,天下间知道子龙是老夫弟子之人,最多不过一掌之数,而襄侯既然知道子龙,当与老夫有些关系,然而,老夫看襄侯的师承却……很是有些眼生。”
童渊的话是故意客气了。
那日擂台下李易能空手接住飞扑而来的典韦,后来又将史阿格杀,说起来算得上是很厉害的,但童渊却在李易的举手投足中看的分明,李易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正经的武学传承,完全就是凭借自身体魄比较厉害,简单粗暴的以力压人。
那史阿死的也是憋屈。
如果李易是他朋友的弟子,有这样的身体条件,倾囊相授是肯定的,可李易的现在的情况,单纯以武艺评论,只能说是个半吊子。
这就让童渊很奇怪了,所以,他才想来找李易问个究竟。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李易仍旧沉吟,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但也不能忽悠的太厉害。
童渊年纪不小了,而且明明有三个弟子,却不愿跟他们住在一起养老,而是自己到处闲逛,明显是不想被乱七八糟破事给牵挂住。
可见,想要招募童渊为己用很不容易,必然要花费许多的心思,而童渊能起到的作用,却是有限,毕竟他是武者,却不是将军。
这样的投入与产出,并不能叫李易满意。
不过,与与童渊打好关系还是非常必要的。
张绣这个……暂时就不说了,赵云可是李易志在必得的,而刘璋麾下的大将张任,也在李易心中占了不少分量,倒不是说张任才能如何,而是张任在益州的地位,可是掌握重兵的。
如果张任对李易的态度不像是对刘备那般抵触,将来取益州时或许就可免去几万死伤,甚至逼迫刘璋不战而降!
想到此,李易觉得忽悠之前,有必要先表露一下诚意,于是,李易叹息一声,面露羞愧之色,歉然道:“实不相瞒,易之前为了能够杀掉董卓为国除害,不得已之下,先诈称出身鬼谷,后又谎言隐士弟子,本打算只是一时之用,待除贼之后澄清,奈何天子仁厚,早早就降下了圣旨封赏”
“故而,易若是再提起此事,难免有欺君之嫌。虽然陛下圣明,多半不会计较,却难免被小人以此攻诘,易不过寻常百姓出身,届时怕是难以应对,不得已之下,只能对所谓师门一事含糊以对,只盼时间久远之后,不会再有人提起。”
童渊听得连连点头,虽然朝堂争斗这些东西他不甚了解,但李易说的,他也能听明白,知道李易确实是有难处。
“襄侯为国除贼,不计较个人得失,乃大义之举,老夫钦佩!”
“哪里,哪里。”
李易赶忙谦虚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枪王也应该明了,易通过所谓师门知道子龙之事,是不可能的。”
童渊再次点头,他也是真的好奇,李易究竟从哪里知道的赵云。
李易掩口轻咳一声,目光看了下左右,郭嘉见状,便叫堂内仆人退下,然后李易才说道:“易虽然没有师门,却也机缘巧合得了一门极为厉害的传承!”
李易微微停顿,稍稍卖了个关子,见童渊目光很亮,明显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才高深莫测道:“乃是一门观星之术,以星宿运转推演命运兴衰,小到个人富贵,大到江山更迭,皆可以星象窥探一二。”
童渊听的眉头直挑,胡须微颤,心道李易摆明是胡扯。
其实,这念头是有观星一说的,比如诸葛亮仰观天象,便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司马懿也看了看天,同样也看出了诸葛亮命不久矣。
只是,有这般本事的人,哪个不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叫人看不清根底,而李易不管怎么历练,终究是个小年轻,与高人的形象相差太大。
李易知道童渊不信,也不着急,只是笑道:“枪王心中定有疑惑,但易所言句句属实,而且,若非如此,我与子龙将军非亲非故,公孙伯圭尚且不知他的本事,我便知晓了,当做何解?”
童渊哑然,因为这个问题无解,除非李易真的会看星象。
童渊沉吟了一会,还是想不出别的可能,暗道罢了,反正李易不像是有恶意,权当他说的是真的好了,然后,童渊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一抹笑意,又问道:“襄侯当日那般称赞子龙,当真只是为了称赞?”
李易这回倒是很光棍,坦然道:“我知道子龙将军勇武,对其很是向往,想子龙入我麾下效力,奈何……”
李易缓缓摇头,神色有些惋惜。
童渊听了并不感觉意外,又道:“既然如此,襄侯那日夸赞了子龙,公孙将军已将其重用,襄侯如何还能如愿?”
李易听了不由哈哈大笑,端起酒盏,向着童渊一举,一口饮尽,朗声说道:“子龙将军乃高洁之人,易爱其勇武,更重其忠义,结识此等英雄,自当以堂堂正正正道,岂可行那小人之事!否则,易自己都要羞惭。”
见李易如此看中赵云,童渊心中很是欣慰,但同时也为自己的小弟子感到可惜。
公孙瓒的确是个值得让人敬佩的英雄人物,但识人本事却是一般,若非李易点明,赵云并不会被走进公孙瓒的视线。
即便是如今赵云被重用了,但因为是李易促成的这一结果,童渊总觉得赵云与公孙瓒之间会有一层什么,那是赵云身上的束缚,也是公孙瓒心中的隔阂。
大概,只有让赵云遇到李易,才能真正的如鱼得水吧……
虽然心中有种种思绪,但童渊脸色却是如常,并没有替赵云说出什么亲近李易的话。
“原来如此,小徒能得襄侯如此看重,是他的福源,老夫在这里待他谢过襄侯了。”
“哪里,哪里,我当日曾托公孙将军为子龙带话,希望能与其把酒言华,若能了此心愿,易无憾矣!”
“他日见到子龙,老夫必叫他亲自登门向襄侯道谢。”
童渊说着向李易敬了一杯酒,李易还以为童渊这是要准备走人,不想童渊放下酒杯后,却是忽然问道:“请襄侯赎老夫冒昧,敢问襄侯如何与史阿结仇?”
听到史阿的名字,厅堂中原本比较惬意的气氛顿时就是一变。
对于史阿的身份,李易并没有对外隐瞒,只是不曾提及史阿刺杀他的缘由,故而有人提到史阿也不奇怪。
可童渊问的话,明显是认为史阿与李易有私仇,这就不太对了。
李易顿了一下,摇头道:“不知,昨日被他拦路,提剑便要杀人,却是不知原因为何,不过州牧已经着人去查,想来无需太久,便会有消息。”
童渊摇了摇头,脸上表情显然不信,说道:“其实原本老夫今日拜访,除了问问子龙的事情,还有就是想向襄侯传讯,史阿可能欲对襄侯不利,唉,本还想试着化解一番,只是没想到你们昨日便动了手,可惜。”
李易心中一动,问道:“枪王早就知道史阿要对易不利?”
“不错,不过老夫也是偶然发现罢了。”
“哼!”
忽的,旁边传来一声冷哼,童渊不用转头就确认这声音是典韦那边发出来的,显然是认为童渊昨日若来,李易就不会挨那一剑了。
童渊没管他,继续说道:“昨日老夫在台下看典将军与人比武,恰恰襄侯也在不远,忽然感觉周围隐隐有杀意,且是针对襄侯的。”
“老夫虽然已过天命之年,有心做个逍遥闲人,但抛开子龙一事不提,也知道襄侯乃是有大功于国家之人,再加上襄侯为了南阳百姓,竟然孤身入荆州,这胆气老夫也是佩服的,当时便寻思着顺手为襄侯将那刺杀之人料理了,只是不想……”
“唉!”
“等老夫找到那人,却发现是史阿,我与王越有旧,不好杀其弟子,想劝其离去,奈何人老了,颜面也不好用了,史阿只说非杀襄侯不可,无奈老夫只能数次将其惊走,却无法打消他的念头。”
“之后擂台事了,时间已晚,老夫不好登门,再加上史阿虽然剑术上有些门道,飞檐走壁却不是其所能,老夫就准备等第二日再来告知此事,不想襄侯实在忙碌,那么晚了还会外出,恰恰被史阿找到了机会,万幸襄侯无事,只是,唉!”
童渊的心情有些复杂,一个是感觉挺好的官,一个是老友的弟子,虽然对他不甚恭敬,但终究是有情分的,结果落得一死一伤,这结果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李易自然没有忘记,昨日观看比武之时,身后感受到的那股股恶意。
幸好,要不是有童渊在,以史阿的剑术抽冷子给他来一剑,那可就糟糕了。
后怕之余,李易起身就是一个大礼,向童渊拜道:“多谢枪王帮衬,否则易性命难保,还请枪王受易一拜!”
不光李易,郭嘉典韦同样跟着向童渊拜谢,毕竟童渊几乎是救了李易一命啊。
童渊不是来邀功的,而且身份有别,不愿受礼,赶忙相扶,道:“襄侯不必如此,老夫昨日观襄侯颇为惊警觉,即便没有老夫在场,史阿也难以得手。”
说到这里,童渊心中觉得有些可惜,李易有这份警觉,还有这等体魄,如果早些年遇上,将其收为弟子,不见得会比赵云差了。
不过,童渊马上又暗道好笑,人家如今可是一郡太守,声名天下皆知,前途不可限量,比自己一介武夫强了百倍不止,想那不着边的做什么?
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童渊又道:“老夫早年见过史阿几次,虽然性子躁了点,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且颇为自傲,断不会因钱帛杀人,所以,老夫觉得,你们当是有什么误会。”
“如今史阿虽然身死,若不将误会解开,万一其师王越亲自出手,届时不管对谁恐怕都是不好。”
原本李易并不愿意说出实情,想把误会继续往刘表那里引,但童渊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史阿不是钱能买动的,再不承认就没意思了。
“唉,罢了,说来,也是我当时为了取信他人,言语太过鲁莽了。”
当即,李易就将他在王允那里的事情,以及当日与史阿的对话道了出来,童渊听了脸色很是难看,气愤道:“王允堂堂司徒,怎可如此狭隘,这般坑害忠良,史阿,死的冤了!”
童渊很生气,除了事情本身之外,还因为他与史阿其实是一类人,史阿被王允当做杀人的棋子,童渊可谓是感同身受。
过了一会,等童渊身上怒意稍稍散去,李易轻声道:“刺杀之事,易句句属实,只是恳求枪王,不要将此事道与他人,否则李易怕是……离不开襄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