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娇说:“原本是的,但前面他们找回来的人,我都不满意。人事部的标准不是公关人才选拔的标准,这中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非得给他们树一个标杆才行。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合适了。你平日的待人接物我都看见的,处事决断,尺度也拿的恰到好处,放眼整个部门,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周珩笑着听完林明娇所有违心的夸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大概就是姚心语所说的调岗吧,而且无论到谁面前去说,都能将其美化成一件重要的差事,是对她的器重和信任。
可事实上呢,事情办好了,那是人事部的功劳,事情办砸了,那是她周珩没起到标杆作用。
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啊,连这么烂的借口都能搬出来。
安静了几秒,周珩问:“那我现在的岗位呢,总需要有人接替吧?”
“这点你不用担心,部门里会有人接手的。”林明娇又很快把话题带开,“对了,这周六我有时间,咱们一起吃顿饭,不如我来请。”
这是林明娇在表达歉意,打算用一顿饭抹平她的不甘。
周珩却当即问道:“把我调走是姚总的意思么?”
林明娇没想到周珩这么直接,脸色微变:“如果是按照他的意思,就不会是这件差事了。这是我为你争取的,起码不至于坐冷板凳。董事长看重人才,等你做出一番成绩,他见了也会高兴。还有,你要多劝着点景枫,让他不要总和董事长对着干,要学会服软。”
其实林明娇的立场,周珩心里很清楚。她和许景枫不对盘,和姚总父女走得近些。
如今周家式微,姚家正盛,姚总早年被周楠申打压的厉害,眼下自然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去的。
所以只要打了她的脸,就等于恶心了周楠申。
至于许长寻那边,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不会过问的,她也不可能跑过去跟准公公哭诉,这样不仅愚蠢,而且无能。
毕竟,弱者是没有资格立足于许家的。
而林明娇将这些看得很清楚,在权衡利弊之间,她绝不会为如今的周家出头,何况中间还有许景枫这一层,林明娇最多也就是左右圆滑一番,一边劝姚总不要太过,一边想别的法子将她安排开。
其实要想清楚这一层并不难,此时此刻真正令周珩心惊的,反倒是周楠申的“未卜先知”。
周楠申快咽气的消息,恐怕真是他故意放出的,而且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这个时候,除了麻痹周围人的戒心之外,多半也是料到了姚总会对她出手。
只要她外放了,在近期便不会经常出入集团,缺席了也不会有人惊讶,那自然就有大把的空间去做周楠申交代的事。
思及此,周珩抬起头,十分平静地问:“我什么时候动身?”
林明娇一顿,说:“就这两天吧,你回去做一份计划,然后分发给人事部,他们自然会让一线人员按照你的标准选拔人才。至于现场,你愿意去就去看看,有其它事就去忙你的,我这里不要求你一定在岗。”
林明娇已经尽可能的“宽容”和“大度”,也给足了周珩空间。
周珩微笑着应了,起身时只说:“好,我会尽我所能。”
……
几分钟后,周珩回到位子上。
袁洋的信息也在此时发了过来,说是下面人刚追踪到程崎的一点行踪,却是在春城,问周珩是否即刻动身。
周珩皱了皱眉头,对此却有些怀疑。
她没有立刻回复袁洋,而是选择先将邮件里的捐款名单看完,且一个个看得很仔细,生怕有什么遗漏。
不会儿,袁洋又补充了一条:“查到另外几家公司也都派人去了春城,应该是收到风了。”
袁洋怕晚人一步,周珩却没有丝毫焦躁,只看着名单。
随即她目光一定,眼睛都直了,盯住最后几行中的一个名字。
――梁云琅?!
不过几秒钟,周珩如梦初醒,立刻关掉邮件,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动静惊到了旁边的人,可周珩却没有理会,直接拿起自己的包往外走,并给袁洋发信息,让他开车在地库等。
周珩来到电梯前,电梯门也在此时开了,出来的正是刚从楼上下来的姚心语。
周珩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直接进去,按下地库按钮。
姚心语转过身,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刚调职就早退啊,可真清闲……”
电梯门合上了,将姚心语的嘴脸关在外面。
周珩懒得搭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梁云琅”这个名字。
直到来到地库,袁洋第一时间打开后座的门。
周珩坐进去,第一句话便是:“去立心。”
袁洋明显愣住:“那春城那里……”
周珩淡淡道:“不用理会,你只需要听我的。”
袁洋十分不解,却没有反驳,只是从后照镜看了周珩一眼,很快将车驶出地库。
第13章 11
chapter 11
这之后一路上,周珩都意外的安静,她盯着窗外,手机上的所有信息都没有回,脑子里正在急锣密鼓的整理思路,比如若是待会儿见到程崎了,该说些什么,要不要先叙旧,再想办法说服他上周家这条船?
还有,程崎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位置的,这里面恐怕有许多不为外人道的坎坷吧?
周珩想了一路,半路上袁洋给立心福利院去过一通电话,因为曾经捐款,所以院方很快准备安排人接待。
直到车子在立心福利院门前停下,周珩下了车,一抬眼便看到已经斑驳生锈的大门。
门打开时,还发出“吱呀”声。
门里走出来两位老师,袁洋很快介绍道:“这位就是捐款的周小姐。”
老师们分外热情,将周珩迎进去。
周珩也微笑着,随老师往园区里走,一边参观一边听着她们介绍院内的情况。
立心福利院的楼都是几十年前建成的,墙壁厚实,墙上爬满了植物,只是窗户狭小,阳光很难透进屋里,大部分房间都是阴凉潮湿的。
不过据老师说,这一年捐款的人多,政府也拨了款,楼里的供暖设施可以重新整修,这个冬天应该会比往年要好过。
这之后,老师们还介绍了院内孩子们的生活,日常起居等等,最主要的就是学区这块,还说现任的顾院长原来是心理咨询师出身,她非常重视孩子们的心理健康,自从她来以后,园区内笑声也多了,孩子们的关系也比过去和谐了。
听到这,周珩问:“既然生活有了改善,怎么大门还是那么旧呢?”
老师说:“这点我们也建议过,但顾院长的意思是,那都是门面功夫,是做给外人看的,不是穿在孩子身上的。反倒是门破一点,兴许献爱心的人还会多些,院内的开支也更宽裕。”
周珩听了扬了下眉,觉得这个顾院长倒是有点意思。
然而她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听老师们铺垫了这么多,总算拉近了距离,她看准了时机,便轻描淡写的问了句:“我听说你们有个捐款人叫梁云琅,他是不是这么高,肩很宽?”
周珩边说边将手举高,比划着程崎的身量。
两位老师互相看了一眼,问:“怎么,你们认识?”
周珩说:“是啊,他是我朋友,前段时间袁洋代我过来的时候,老远见了一眼,但没敢认。他回头跟我一说,我也是半信半疑,因为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这几年我们失联了,若是能再见,叙个旧也好。”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联系方式了。
两位老师面露为难之色,又交换了眼神,随即在周珩表示愿意再捐一笔钱,并且有定期捐款意向之后,终于透露出来,这位叫梁云琅的先生并没有留下自己的电话,而且每次来都很大方,不仅捐款,还会带物资过来。
周珩一听,很快问:“那他来了几次,都是什么时间?”
两位老师想了一下,说:“都是上班日,一共四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来了就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周珩得到要的消息,很快让袁洋去办理捐款手续,她自己则心不在焉的往门口走。
两位老师自然欣喜万分,转头就去安排。
周珩出了门,就在车前站定,又回身看了看大门,竟然也没有上车,而是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脚下一转,就开始沿着墙边走。
周珩还记得,章严云曾经跟她描述过几个地方,有的是他翻出来的墙根,有的是他提过的狗洞,还有后山那个废弃的仓库。
这一切,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周珩不知不觉的绕到后面,在一棵树前站定,树长得有点歪,半腰弓着,却刚好可以让人垫脚,踩着它翻上墙。
她抬头看了眼,又顺着树干继续往上张望,不仅看到了茂密的枝叶,同时瞄到了在树梢的另一端,似乎有个东西在晃动。
周珩原本是没有在意的,只以为那是一只鸟,可是当她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只“鸟”不仅体型偏大,也没有扇动翅膀,更没有移动,就只是安静的定在上空那一点。
她皱了下眉,脚下跟着移动位置,绕过树梢的遮挡再往上看。
而上面那只“鸟”也在跟着她移动。
直到周珩走出这棵树遮挡的范围,终于看清,那竟然是一台小型无人机,而且没有一点声响。
无人机自然也发现了她,可它没有躲避,更没有飞走,就只是在上面待着。
周珩很快就想到章严云。
十年前他就是个军事迷,他还对很多高科技感兴趣,还念叨了许多玩意,比如那些可军用的无人机。
周珩很快收回心神,她脚下开始一转,绕着围墙往回走。
那无人机也在跟着她的轨迹移动,不紧不慢。
周珩走回到车边时,袁洋已经在了,他似乎正在找她,见她回来了,立刻上前,说:“姐,都办好了。”
周珩站定了,没有将无人机的事告诉袁洋,只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的那几栋小白楼?”
袁洋一顿,点头说:“记得,离这里不远。”
周珩笑道:“那边一直都有守门人看着房子,定期打扫。这样吧,你到附近买点日用品,待会儿给我送过去,我这几天就住那里。”
袁洋:“你一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
周珩却是气定神闲,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有守门人,有监控,不会有事的。那边距离这里比较近,来往也方便,这几天你不用接我去公司,我白天就来这里做义工。”
袁洋到底拗不过周珩,只得致电给刚才的老师,将周珩要做义工的事安排好。
周珩也没让袁洋送,就一个人走出福利院的范围,沿着河边溜达。
她故意将袁洋支开,就是不希望他发现上面的无人机,而那无人机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样,一路跟着她往小白楼的方向走。
周珩走在记忆中那条小路上,看着周围的景致,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她看这条路,觉得它很长,很宽,如今走起来却是很短,很窄。
她又看向另一边的泥沟,她和章严云就曾经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