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挠了挠头,“好像无刃他们无论在哪,蛊虫都是找不到的。他们这些杀手,和我们常人不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一个人的气味要怎么改变?”风千雪不由得朝花婉月身上摸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改变气味的东西。
这时,一直沉默的南炎睿终于说话了,“雪儿,你身上,其实有我的味。”
风千雪面上忽的一阵潮红,狠瞪了他一眼,似在责怪他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特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种胡话?
可蓦地,她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
无刃的话难道是……
“上官越、司徒静,你们快去追那个人!千万不要让他出什么事!”风千雪即刻起身,原来刚刚她在他眼中看到的是,赴死的决心!
无刃一出了那门,另一抹青影便闪了过来。
无刃只用余光看他,“无心,你认为,这世上,什么人才是真正不会去背叛主人的?”
无心面无表情的答:“我们。”
无刃冷笑,却在刹那间抽出长剑,只听“唰”的一声,无心的颈脖便喷出了醒目又狰狞的红花!
他倒地的时候,双目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无刃收剑,凝视着脚下那气绝的身躯,眼皮眨都不眨,“你错了,不是我们,而是,死人。”
他的脚步走得更快,那是幻影移步,不出片刻,他墨黑的身影已是离了风千雪他们的房子有好几丈远。可那脚步,终究还是在昨夜他和花婉月缠绵的那间屋前停了下来。
这里,承载了他最美好的记忆。
可他却还是没有对她说一声,他爱她。
他的身子开始痛了,那是体内的蛊毒正在发作,再过不久,他就会尝到被虫子啃食的滋味。当“背叛”这一词在他心中产生时,他就知道,他逃不掉的!
他很快就会痛不欲生,他曾经看到过那些被组织惩罚的叛徒,是怎么在疼痛中慢慢被折磨死的。他们痛到不惜自残!每痛一处,毁了一处,他们甚至能自己将脏腑掏出,只要能阻止那可怕的毒虫啃食!
骤然拔剑,他必须要在承受那可怕的痛时,结束自己,或许,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全尸……
――“你怎么都不爱笑?其实我觉得你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杀手都不能笑的?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我就要你笑,就要你笑!”
记忆中,那无畏无惧的小女孩,正爬上他的身,柔柔的小手,伸到他的咯吱窝处,不停的捣弄五指。他终于被她弄得发笑,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上官越和司徒静还是晚了一步,这个人的幻影移步实在太厉害,如若不是他们两人合力,还不一定能跟他跟到这个地方。
“断气了?”司徒静凝了凝眉。
上官越收回了放在无刃脖子上的手,点了点头。
“真没得救?”司徒静似乎对上官越的医术还是抱着较大的希望。
他瞥了她一眼,“我只救活人,救不了死人。”
“哎,我们的任务又不能完成了。”怎么最近老是出岔子呢?司徒静觉得他们应该好好的反思一下。
“夫人会理解的。”说罢,上官越便蹲下身,将无刃的尸身从地上抱了起来。
当风千雪看到无刃冰冷的身体躺在冰凉的石板上时,心里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花婉月还在睡,她被无刃点了睡穴,不知还要多久才会醒来。
景泽本来就害怕无刃,可这时却不知为何,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夜洛尘将景泽抱离了暗室,哄着他,说无刃只是中毒,等有了解药自然会醒的。
风千雪在无刃身上检查了一阵,心中也算对他们这一杀手组织有了一定了解。
“他的血有毒,还是潜藏了很久的毒。就算他不自刎,也终究是要被那毒弄死的。那好像是蛊毒。”
“迦兰的蛊毒是非常厉害的,他们培养的杀手,从小就被要求断情断念,如果他们有家人,也都会被组织杀光斩尽。”南炎睿边说边替风千雪洗净手上沾着的污渍,他可不想再让她碰那些死人了,更何况那死人身上还有他们不太熟悉的蛊毒呢?
“那他们是比阴魁教培养出来的死士还要厉害?”风千雪想起了曾经对她动手的那些死士。
“那是不一样的。凌风培养的死士,是将他们的一魄困住,从而去控制他们,但并没有对他们的家人造成任何伤害。而这些迦兰杀手,是用蛊毒去控制的。虽然两者都是被控制,但杀手还是有自己的思维,那些死士,没有。”
“用蛊虫控制人,是不是更可怕?”
他弹了她的脑袋,“那是自然。咱们的死士没有思想,也就不会觉得痛了。可是这些杀手不同,他们有思想,会痛。而且他们一旦心中产生了背叛的念头,就会被控制他们的人所发现,从而引发体内潜藏的毒素。一旦背叛,就是死!”
“啊……”风千雪脸色有微微的变化,一旦背叛,就是死!他因为对花婉月有情,所以才不惜背叛花天佑,宁愿自刎也不去伤害自己心爱的人。
似乎是心疼她面上浮现的情绪,南炎睿将她从暗室里拉了出来,并嘱咐上官越,选个地方,择日将无刃葬了。
风千雪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纤指紧攥,眸中有微微的暗流涌动。
“若寒。”
他转过身,将她拽着他的手握在掌中,“干嘛这样看着我,死的人又不是我。”
她心一颤,也不知为何,在她看到无刃冰冷的尸身时,她就特别害怕。
“答应我,以后无论怎样,都不能像他那样自残生命。”
他眉心微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她,“傻瓜,我不是他。”
他又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将她的手缓缓的拉入袖中,放在他跳动的脉搏上,“你看,毒性控制得好着呢!再说那也不是蛊毒。”
她湿了眼,喉间不由一动,“若寒,如果当时你不去阻止我的母亲,不去救我,让我和你一起中那血咒,那有多好?”
他突然拧眉,看她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
她抚上他的脸,轻声道:“你痛的时候,我不能替你痛,我真怕有天你撑不住……”
他没待她说完,就伸手止住了她的话语,“再乱想,我就在这惩罚你了。你生孩子的时候也会痛,我恨我自己不能替你生。这样,算不算是扯平了?”
他好像永远都能把她认为严重的事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可这样才是令她最不安的。可这就是他,她改变不了,否则,也不会被他拿走了心。
他轻拥着她,一手抚在她的发上,轻轻吻着她的发丝,“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比你先死的。等老了真的咽气了,我会先埋了你,再自己跳下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本是好好的话,他一出口便成了这样。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轻不重的捏着他腕上的皮肉,然后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揽着她腰的手臂渐渐紧了,又开始后悔让她太早有孕,等这胎生完,他一定要“择日而做”,否则若还是“一发即中”,他真的可以皈依佛门了。
呜呜,还是不想做和尚啊……
花婉月醒来的时候,天已沉沉的暗了下去,但她在室内本就分不清是白天黑夜,对她而言,不过是又活了一天罢了。
一起身,她就感到下身传来隐隐的疼痛,周身的疲惫,好像是纵欲过度留下的后遗症。
天啊!纵欲过度!
她想起自己居然和……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和四周,衣服是妥妥的穿上了,而此刻她似乎正躺在床上,而不是原来冷硬微湿的地板。
这是哪里?不会是回到王宫了吧?她面容一紧。
“来人啊!来人啊!”她高叫。
门口好像被人推开了,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婉月,你醒了?”一声熟悉的呼唤,瞬间让花婉月紧绷的神经随之松懈。
身后还传来另一阵轻快的脚步,像是一顽皮的孩子,从那地上直接蹦到床上,“姑姑!”
花婉月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这是……
“千雪,鸿儿?”她胡乱一抓,便抓住了景泽的手,“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们救我出来的?”
风千雪还在思考该如何对她说明情况,没想景泽就已经脱口而出:“是无刃把你带来的!他看到我,居然没有抓走我!”
无刃?
听到这个名字,花婉月心中猛地一恸!
怎会是他?
哥哥不是让他杀了她吗?他居然……背叛了哥哥?
背叛!
她脑中猛地闪出这个可怕的词!随后,她不再顾及身体的疼痛,从床上撑着下地。
“去哪?”
风千雪扶住了她,可她脚还是一软,竟无知觉的跪了下来。
“无刃呢?”她仰头问。
“他……”
“他背叛了哥哥,下场不会好!你们,你们如果能找到他,能帮下他吗?他其实……其实……”她想说,无刃其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血。可那话,却说到后面不由自主的哽咽了。她忘了,无刃是不能背叛的,若是背叛,就会……
“无刃死了!”景泽再次插上了嘴,童言无忌,他哪里懂得说这句话,会让在场的两个女人听来心痛?
“死……死了?”花婉月怔了,泪水竟控制不住的滴了下来,落到手上,又冰又痛!
风千雪没有出声,只是抚着她坐回床边,有些责怪的看了景泽一眼。景泽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什么。
“怎么……死的?”她突然抓住风千雪的手,力道不大,却在颤抖,“他是被他们专门培养的杀手,他身上的蛊毒,一旦接收到他已经背叛的讯息,就会发作,让他痛不欲生!而且,对他们下蛊的人,也会知道!哥哥不会原谅背叛了他的人,他的手段极其残忍,简直就……所以千雪,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是被杀的,还是……”
“自刎的。”
原来,自刎才是最聪明的解决方式,否则,说不定,无刃或许连骨灰都不剩!
这夜,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就下起雨了,不,不是雨,是霜。
六月飞霜,在迦兰国很是少见。而那霜好像还带着淡淡的红,就连头顶的云,都映成了如血一般的红色。云层厚重得遮去星月,整个龙鸣城,仿佛都要被这片血云吞没。
花婉月不知在那暗室内待了多久,风千雪几次过去,都看见她静静的坐在无刃身边,一声不吭。
本该恨,可却无法恨。
他那么霸道的占有了自己,从天黑折腾到天明,可那身体再痛都没心上的裂口更痛!
她不知道,他在接到哥哥的命令时,就已经选择了死。
一个不可能会背叛的人,居然会为了她,选择背叛!
为什么会这样?他可能会对自己有爱吗?
可他是杀手啊!他是王宫培养的特殊杀手!她曾经听宇文飞说过,这样的杀手,在组织确定要栽培的时候,就给他们喝下了那断念蛊,从此,断情断爱,毫无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