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级道其实就是从高级道下来的半山腰。
不少滑的好的人从高级道下来,到了中级道这边,虽然会注意有新手默认统一收敛些速度,但是总有看不着的时候,所以通常有正经八本教练带的初学者,都是靠着雪道两边歪歪栽栽地学习――
晃晃悠悠地练习他们的基本功。
晃晃悠悠地摔跤。
大家都安全,谁也不碍着谁。
这是雪场不成文的规矩。
姜冉没着急穿自己的滑雪板,反而是把自己的滑雪板随手往雪道旁边一插,问了下宋迭之前都学过什么,得知后者也就是学了个基础入门第一个滑雪姿势:后刃推坡和后刃落叶飘。
滑雪板的前后两条边刃分别名为前刃和后刃,靠脚尖的那边是前刃,靠脚跟那边是后刃――
初学者穿上雪板能学到的第一个可以让滑雪板在雪面动起来的正确姿势,就是把整个雪板打横过来垂直于雪道,然后微勾脚尖,让整个雪板的后刃卡住雪面,一点点儿的往下挪,这是后刃推坡;
在后刃推坡的基础上,加入视线引导,和重心转移,能压着后刃往左边和右边稍微平移下挪,就是后刃落叶飘。
真滑起来当然不这样滑,这就是个基本功练习,让人熟悉滑雪板的运动方式和脚下的脚感。
多少人学到这就放弃了,因为基本功枯燥,后刃推坡就是保持一个深蹲的姿势,有时候赶上练习时雪道长点儿,一趟后刃推完雪道哪怕是正经体育生也会觉得腿部发酸……
更何况学的不好姿势也丑的像蹲坑。
宋迭的后刃推坡是在室外雪场学的――室外天然雪场的雪道一般2km起步,那一路推坡推下来,慢的一上午也就推两趟就能收工吃饭。
所以相比较一般的萌新,宋迭不心急,废话不多,就像是他要考验姜冉的功课似的,姜冉考验他功课时他自然也没有怨言――
他慢悠悠往下推坡。
雪板在雪道一侧留下深浅比较均匀的刮痕。
“力道还行,很多新人左右脚使力不均匀,你就不会。”
姜冉习惯进行鼓励式教育。
宋迭确实做的不错,摔了能自己用网上那种普遍的办法抓着前刃慢吞吞自己爬起来,继续一言不发地往下推。
姜冉没穿滑雪板,就背着手,用两条腿跟在他身旁慢吞吞地往下挪。
“后刃是这样,前刃其实也一样,一会儿上来我教你前刃推坡,记住现在的脚感,一会儿前刃推坡时候也要注意双脚发力均匀……现在觉得落叶飘的速度快了想刹车,你就用上你的脚踝,脚踝发力往上勾――”
宋迭练习落叶飘,从雪道旁边平移到了雪道中间,觉得实在有点累,就原地坐下了。
姜冉看他坐下,条件反射看了看周围,正好有个人从山上下来,擦着宋迭二十厘米过去了,她“嘶”了声。
声音不高,那飞快滑着的人愣是听见了,猛地一个刹车,雪尘飞溅中,他面朝山上,正欲骂街,定眼一看看清楚是姜冉,又看看坐在她脚边的萌新,立刻做了个求饶的姿势。
姜冉摆摆手示意那人快走,招招手,让宋迭到旁边坐,雪道中间不坐人,要休息就靠边休息。
“我在室外累了就坐下了。”
“室外雪道宽敞――而且就算室外雪道宽敞你也不能就这么坐路中间,雪道你家开的啊?刚那人撞着你就算是他的责任道德上你也不占理,知道不?……之前教你的人不负责。”
“对,他跟你教的是不一样,他还教我要刹车就往下蹲。”
“这就是二百块一小时和八百块一小时的区别,”姜冉手里抓了把雪,挫了挫,语气漫不经心,“刹车下蹲那不是像蹲坑么,这么干不丑吗?”
宋迭不说话,姜冉就很有耐心跟他解释,教练让他往下蹲,其实就是想让他把身体力量压在后刃上,后刃压在雪里深了,自然滑雪板运动就能停下来了――
而脚踝发力上钩,其实最终的施力原理和下蹲是一样的。
只是脚踝发力是最终进阶完成体滑法的常用办法而已。
正常滑行情况下,没有哪个滑手是用单纯蹲坑的方式施压后刃刹车的,紧急急刹也是下降重心加脚踝施力。
“就像是小学生都学1+1=2,但是长大了,在大学学微积分的时候,‘1+1=2‘这玩意已经融会贯通到被划入玄学解释范畴。”
她解释得挺有耐心。
说完了一抬头发现除了宋迭在听,周围还蹲了三个萌新。
……外加一个熟脸。
五个人给她围得严严实实,除了熟脸,剩下四个萌新都一脸似懂非懂、好像有所领悟的模样。
“老烟,你偷鸡摸狗的干嘛呢?”
姜冉面无表情地问赵克烟。
“听我冉姐上课,身富七八个品牌赞助滑手的正确高端刹车方式。”赵克烟嘤嘤嘤地说,“我上辈子都没听过你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我说话。”
姜冉一点没觉得被他阴阳怪气到,还是面瘫着脸:“你给钱,我也对你温柔。”
赵克烟不理她,转头拍拍宋迭的肩:“小伙子,你知道不,别埋头猛学啊……我在后面看你半天了,看你勤勤恳恳推坡,勤勤恳恳摔跤,摔到冒烟都自己爬起来……图什么呢,你请了小姐姐教练的,你晓得不,学滑雪要是想拉教练的手,推坡阶段是你唯一的机会――现在不拉,以后也没得拉了。”
老烟的长篇大论惹得周围的人都在笑。
只有宋迭没说话,就是等他说完了,抬起手勾了勾护脸边缘,跟着轻笑了声。
姜冉习惯了老烟说话不着调,对这个俩星期换一个女朋友的东西没半点作为人类道德的期待,抬脚就踹他。
赵克烟笑着往后躲,还扳着宋迭的肩膀推他当挡箭牌,姜冉的脚就落宋迭身上了。
后者被蹬了一下,也不生气。
等姜冉“哎呀”一声,他才不慌不忙,大手握着她的脚踝,无声勾着唇,把她的脚挪开。
……就。
脾气还挺好的。
……
上完第一天的课,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一块儿从雪场出来,交谈中姜冉才知道,别看宋迭年纪不大,但是因为家底子殷实,那些年轻人该玩的各类运动他一个没落下――什么滑板啊尾波冲浪啊这些板类运动,他各个都玩得挺溜。
甚至还有拿过业余比赛奖项的。
怪不得他学得快,也不听老烟什么手拉手的屁话,人家还有其他圈子的大神光环在呢,就是低调――今儿就走了一趟后刃推坡以后,接下来姜冉教他的新动作基本都是一趟就能学个七八分。
今天第一节课,他基本已经完成了单板滑雪基础入门的所有动作。
姜冉教过学滑雪的人无数,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不缺耐心,但是教到学得快的,确实也会偏爱多一些。
三个小时课程下来,两人相处还算愉快,姜冉大方地提出送宋迭回去,后者报了她熟悉的地址。
是真熟悉。
……………………她上午刚从那个大冤种地方回来。
“你也是a大的?”
“‘也‘?”
姜冉“啊”了声,慢吞吞地说:“有认识的人在那,中午我还去了趟。”
宋迭坐在副驾驶摆弄手机,手机屏幕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闻言他也没怎么放心上,就随口说了句:“都放假了,今天下午新鲜热乎的通知,过两天得清宿舍,你认识的人也准备离校了吧?”
“清宿舍?”
“对。”
通常情况下,a大在长假期间,留校的人通常都会集中到一栋楼集中管理,不额外收费。
但是今年,学校特别举办了全国性质的大学生运动会,届时会有全国各地上百所名校的运动队过来,光一个学校的棒球队、足球队就够塞满半台大巴车,所以学校这些宿舍楼自然就被全部征用了。
姜冉大学时候总是放假了跑的最快的那个,这些留校规矩她不懂,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开车到了a大,她还没回过味儿来。
就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玩意。
车停稳在大学校园门口,外面大学城正是华灯初上,热闹得很。
学生来来往往,果真好些人扛着行李站在学校门口等车准备去往飞机场或者火车站,有些没那么快走的,拎着奶茶或者晚饭――
看见学校门口停了辆挺贵的豪车,有意无意就会多看一眼。
透过前挡风看见司机是个年轻女人,副驾驶又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同龄男生,目光就有些个微妙。
宋迭像是无所谓这些人打量,坐在副驾驶不急不慢地解开安全扣,转过头冲姜冉笑笑,和她道谢,再约下节课时间……
全程表现得挺大方。
丝毫不畏惧自己在热爱脑补的路人暧昧目光下张口可能就是“嘎嘎”叫的生物,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他无所谓,姜冉更无心理负担,低着头翻着自己的日程安排表,正扒拉哪天有空给宋迭继续上课――
突然福至心灵,她抬了个头。
就看见在来往的大学生中,站了那么一个……算是鹤立鸡群的。
早上还跟她大放厥词“天塌下来还有学校宿舍住”的人,这会儿就站在路边。
大夏天的,他换了一套新的衣服。
不同于早上的白色t恤和深色牛仔裤,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一条洗得有些陈旧的卫裤,立在一家奶茶店旁边的灯牌下面……脸上鲜少有表情,低着头在看手里不知道哪个年代生产的初代智能手机。
周围人那么多,就他手上没拎东西,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
可能是周围的光线问题,他下颚弧线变得比上午见着他的时候更加清晰、冷硬,唇角抿成一条线。
腰杆挺直,莫名有股子不卑不亢的味道。
姜冉:“……”
车里灯光昏黄,原本都准备开门下车了,宋迭这会儿大概是发现身边这人气氛不对,扶着车门转过头,看着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年轻女人,正笑着望着窗外。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定格,他目光闪烁了下。
收回视线,他转回头,再开口,他语气淡了些:“怎么,那就是你认识的人啊?”
姜冉懒洋洋地收回目光。
“嗯”了声,她说,“我弟。”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醋精看见姐姐和野男人在一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