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于给自己拉那么多仇恨吗?只要他们不影响我的计划就行……不过,王进这最后的挣扎,吃相也太难看了点。”肖振神色间闪过一抹鄙夷,暗想着如果王进他们真把事情做绝了,苏淳风暴怒之下会怎么去报复呢?
秦宣玲轻轻抿了一口咖啡,道:“在你来之前,陈羽芳倒是主动提出让我们华豫收购万通物流园区,被我婉拒了。”
“他们真想卖?”
“怎么?动心了?”
肖振笑道:“如果你还有打算,那我肯定不会出手的……两相比较,在我心里别说一个区区万通物流园,就算是放弃整个南城工业园区的项目,只要能博你一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退出。”
“少贫嘴了。”秦宣玲端着茶杯靠在了沙发背上,微笑道:“如果我不想染指万通物流园,你愿意买下来吗?”
“当然,只要他们有心卖。”
“这好像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肖振笑道:“万通物流园地块的价值和增值空间,有目共睹,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放给除了你之外的别人去染指。”
“不惜得罪王进?”
“他算个什么东西?”肖振轻蔑地说道。
秦宣玲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她肯定肖振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万通物流园的地块价值而不惜现在就和王进翻脸,因为这样做,甚至有可能惹恼彭金堂。但有些事情秦宣玲不会去过多地刨根究底,就好像她也不会好奇地询问,肖振和陈羽芳、苏淳风之间,是否有着什么特殊关系一样。
下午两点半。
苏成开着新买的黑色桑塔纳2000,载着陈秀兰和苏淳雨回来了。
事到如今,陈羽芳自然不会再瞒着万通物流园区所面临的困境,她神色严峻地把刚买了新车喜气洋洋的苏成叫到办公室里,和苏淳风一起把公司年后要面对的困难以及和天茂集团合作的事情谈了谈。
市财政拨发的三百万元无息扶持资金,年后必然要提前偿还,这对于目前正投资建设仓储基地的万通物流来说,无疑是一笔沉重的资金,哪儿来这么多钱去偿还?
而一旦他们凑钱偿还了这笔资金的话……
银行那边会怎么看?
再想从银行贷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还要面对詹立涛、胡海燕他们投资建设的顺发物流园区的竞争。
甚至,是恶性竞争。
陈羽芳考虑,如果之前自己对王进的动机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很有可能狗急跳墙地不去看肖振的面子,悍然使用合法合规的手段,去达成他们卑劣无耻的恶性竞争行为。肖振及其身后的势力再如何不满,名面上也无法对此做出什么指斥干涉。更何况,肖振会否因此就明确表态支持万通物流,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除非,肖振的天茂集团不仅是和万通物流合作,还愿意出资持股万通物流,那样的话性质就不同了。
但这种想法,陈羽芳不能主动提出。
而且让肖振出资持股万通物流,要的多了不合适,要的少了作为股东的陈羽芳和苏成,肯定不乐意――万通物流园区的地皮价值及增值空间,是明摆着的,谁愿意现在就卖?而没有足够诱人的利益,肖振凭什么入股万通物流?
苏成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微皱眉道:“他们是在吓唬人!真敢这么做才怪!”
“嗯?”陈羽芳苦笑道:“有王进在市政府那边配合,他们还真能做到。”
苏成笑着摆摆手,道:“路政和交警长期设点执法,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再说了,既然南城工业园区的建设就要启动了,到时候大批的工程运输车辆都要拥挤到107国道和南环路上,交警和路政执法往这边设卡抓超载超限,那不是明摆着阻拦工业园区的建设,和市委市政府做对吗?”
“这……”陈羽芳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顺发物流园区的事情我早有耳闻,也听说了顺发物流的老板在路政和交警那边都有人,所以想过这些。”苏成将烟蒂拧灭在了烟灰缸中,道:“我担心的不是路政和交警,而是红罗村、沙盘营村的村民闹事。最近有消息风传,因为地价飞涨的事情,两个村又有人挑唆着想要从二道口镇政府那边讨要当初的征地款,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两个村的一些地痞流氓,想要讹诈咱们物流园一笔钱而已。仓储基地秋末被红罗村村民拦阻施工,就有这些人在背后鼓捣挑唆,不得已才在原有基础上,给红罗村加了五十万元的增值补偿款。”
陈羽芳秀眉微颦,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村民闹事,有镇政府出面调解阻拦,只要万通物流园区的建设合法合规,作为曾经市里典型被公开报道鼓励表扬过的企业,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如果市里面再有人借此事上纲上线,甚至在幕后推波助澜,造成极恶劣的群众事件,影响到整个工业园区建设的话……
那问题就会变得极为棘手。
甚至于,肖振也会因此不得不中止和万通物流的合作。
因为天茂集团不可能让己身沾染到任何不良的影响。
苏淳风以前没听说过今年秋后有村民闹事的事情,现在听父亲谈及,他也不禁有些发愁。细细思量一番后,苏淳风微笑道:“大过年的,咱们都别发愁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高高兴兴地过完年再说吧。”
苏成就笑着拍了下大腿,起身道:“对,爱怎样怎样,不行就和肖振说说,让他把物流园买走……这么大的便宜放到这里,他巴不得咱们有卖掉物流园的意思呢。以后咱们就专门搞货运信息网,搞仓储,搞联合收割机销售和维修,实在不行我就回村里种地去,村里还有几亩地,总不至于饿死。”
“好吧。”陈羽芳苦笑着摇摇头,她可没有苏成父子这般开阔的心胸,道:“现在公司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过年我值班。”
值班的事情是早就商量好的。
而且过年物流园区有值班员工,万通货运信息网停业放假,所以基本没什么事,陈羽芳只需要每天到公司里看看就好。
但这个年……
陈羽芳是注定过不好了。
她能够想象到,如果村民受挑唆把事情闹大了,别说肖振可能会停止和万通物流的合作,就算是想把物流园区打包卖,肖振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拖下去――因为事情很明显,越是对万通物流不利的局势拖延下去,那么承受不住的万通物流公司自己就会把价格往下一降再降。
到时候,肖振就可以付出极少的资金,赚取极大的利润。
也许,秦宣玲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吧?
……
刚买了新车的万通物流大老板苏成,今年回河塘村过年,在邻里街坊和亲戚面前可谓是风光无限。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位在河塘村乃至整个关庙乡都堪称首富的大老板,内心里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于除夕夜睡不着,和大儿子苏淳风坐在客厅里,针对万通物流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促膝长谈至五更。
他怎么可能这时候还宽的下心来?
万通物流现在的资产是不低,但那是物流园区、仓储基地、万通货运信息网在支撑着,是固定的资产价值。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公司形势的急剧恶化和外部环境的压力,导致公司资产价值快速成倍地缩水。
万通物流财务账面上的实际资金,现在都不到一百万!
因为万通货运信息网的拓展业务,分公司成立,万通仓储基地的动工建设,目前万通物流的银行贷款依旧高达九百多万,市政府无息扶持资金三百万,物流园b区、仓储基地的工程建设项目,到现在还欠着鸿运建筑三百多万元。
再加上每个月员工要开支,银行利息要偿还,各种税费要缴纳……
一旦各方面的危机集中爆发,万通物流必然万劫不复!
苏淳风颇为震惊地问道:“公司负债怎么会这么高?”
“仓储基地。”苏成叹了口气,道:“这两年地价飞涨,租赁征购红罗村的三十多亩地,比当初租赁物流园区的七十多亩地,花费还多。而且建筑工程造价等各方面的费用,也比前两年高得多……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其实我们是稳赚不赔的,半年时间仓储基地地块的增值就足以弥补仓储基地建设各方面投入的费用。可惜啊,生意做得越大,出乎意料的风险状况就会越多。”
苏淳风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表情镇定信心十足地说道:“爹,您把心放宽吧,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万通物流倒不了!”
“嗯?”苏成看向儿子,神色中满是希冀。
这个曾经为他带来太多惊喜,睿智聪慧并让他一直以来都引以为豪的儿子,难道真的有办法解决掉公司目前所面临的几乎无解的困境吗?
“我现在还不能对您细说。”苏淳风道:“但您放一百个心,正月十五之前,我绝对能把事情给您办妥。”
“这……”
“好好过年,相信我。”
苏成愣了好一会儿,出于对儿子的信任,以及不想让儿子再为他担心,便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道:“那行,不去想这些了。”抬腕看了看手表,就急忙起身往卧室里走去,一边说道:“这都四更天了,赶紧叫你娘起来准备煮饺子!”
“我去叫小雨。”
……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寒冬时节沉沉夜幕下的村庄里,慢慢沸腾着热闹起来。
辞旧岁迎新年,传统却一如既往。
起五更在村里拜完年一直到天亮后,苏淳风没有回屋休息,直接去找了李志超,不由分说地拽着这个已经躺在床上打算补一觉的家伙开上车,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转遍了十里八村的同学们家中拜年。两人在东王庄村去赵山刚家里拜年的时候,赵山刚不在――大过年的,都要忙着出去拜年。
苏淳风虽然从钱明那里得知,王启民今年会在东王庄村过年,却没有急于去王启民家里,和李志超从赵山刚家里出来之后,就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里,他听父母说赵山刚九点多钟的时候,来家里拜过年了。
下午一点多。
苏淳风独自一人骑上摩托车去了东王庄村。
第302章 叩头拜年!
正月初一,年节的氛围最为浓烈的时候。
村与村之间的道路上,时不时就会看到三五成群骑着自行车、开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不畏寒冷热情洋溢地赶着串村去拜年。
村落里,家家户户门口张贴着喜庆的春联,街道上到处都落满了碎红。穿着新衣服的孩童们拿着用刚赚到的压岁钱买来的玩具枪、摔炮,在大街小巷里欢快地跑跳着,时而恶作剧地拿小鞭炮点着了扔到路过的人脚下,啪地炸响,然后叽叽喳喳在大人的呵斥声中跑开,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呼哧出腾腾热气,却是乐此不疲。
苏淳风开着摩托车驶入了王启民家所在的小巷。
停在门口,苏淳风没有急于下车,掀开头盔的前罩,打量着这座陈旧的宅院――两米高的砖墙被岁月侵蚀得斑驳坑洼,破旧的两扇木门敞开着,门两侧贴着春联,却依然显得有些萧索。两阶红砖垒砌的低矮台阶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砖缝里还有些许白色的残雪,门前潮湿发黑的土路面冻得硬梆梆的。
空旷的院子里,有几棵榆树,一条红砖铺就的狭窄小路从院门直到堂屋门口。堂屋门上挂着粗布绣花的棉帘子,西屋用白色塑料布糊得严严实实的窗口上方,伸出来一节用于蜂窝煤炉排烟的烟囱,不断往外冒出白色的烟气。
苏淳风从摩托车上下来,锁上摩托车,摘下头盔和手套拎在手里,迈步走了进去。
前世,他曾经常出入这个破旧的有些凄凉的小院。
今生,他却从未有踏入过。
“王老师,在吗?”苏淳风站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下方。
“谁啊?”门帘掀开,一个肤色较黑,身高大概有一米四左右,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探出头来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微笑道:“王老师在不在?”
“在呢,进屋来吧。”刁平把门帘又掀了掀。
苏淳风踩着三层的台阶进入屋内。堂屋里光线暗淡,正对着堂屋门的北墙上,张贴着一副伟人像,两侧有伟人的诗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伟人像下面是长长的水磨石案几,案几前是一张深褐色的大方桌,两边各摆放着一把陈旧的太师椅。
西屋卧室的门帘掀开,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王启民走出来,看到苏淳风就愣了下,继而神色和蔼地说道:“淳风,你来了。”
“嗯。”苏淳风应了声,上前两步屈膝跪在了铺在地上的麻袋上,俯身叩头:“王老师过年好,学生给您磕头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王启民急忙上前搀扶,心中颇有些讶异――当地拜年磕头是习俗,但一般情况下,磕头其实就是象征性地下跪就好,全然没必要真的以头叩地。可苏淳风这次,却是实打实地给他磕了一个头啊。
苏淳风起身道:“王老师,以前瞒了您许久,对不起。”
“我能理解,理解。”王启民和蔼地笑着,一边掀开西屋的门帘,“到里屋暖和暖和,说会儿话吧。”
“嗯。”苏淳风转身走了进去。
王启民又道:“平娃,去把院门关上。”
“哎。”
西屋的卧室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