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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南枝 第34节

离南枝 秋池鹿 6949 2024-06-30 12:23

  沈若筠凝神看了会,走过去帮她更衣,想要扶一下她的脉息,却被沈听澜反手扣了,“在这里再待一会衣衫就湿了,出去等我吧。”

  沈若筠哪肯听,沈听澜见她不愿走,坐在池边拿水泼她。沈若筠平日沐浴时,也会与早园她们这般玩,于是便不再注意她手臂上的抓伤,反而在池边与姊姊玩起水来。

  最后两个人一起泡在池子里,早园替沈听澜绞干头发,沈若筠靠着她,还是去握她的手腕,扶了会脉。

  许是因为泡了热水,沈听澜的脉息跳动得极快,沈若筠没摸出什么异样,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陆蕴说,你学医很是用功。”

  “说好要当军医的,不好好学怎么行。”沈若筠将自己的打算说与她听,“我现下还只会理论多些,等天气冷些,医馆人不多,我还要去三娘的医馆学问诊。”

  沈听澜问她,“阿筠想做三娘那样的大夫么?”

  “倒也不是想做大夫。”沈若筠想了想,“只是既然学了,便不可做半吊子的庸医,会害人的。”

  “那阿筠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沈若筠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片刻,“我喜欢赚银子。”

  沈听澜低声笑了。

  “我喜欢赚很多银子,就可以给你送粮草药材。”沈若筠想到卧雪斋,甜笑道,“你这趟回来间隔太久,我有许多事想要告诉你。”

  她想告诉她在冀州不要操心粮草军需;告诉她自家庄子里有了个极大的粮仓,可储藏万斛粮;告诉她自己与陆蕴开了间铺子,每月可赚许多银钱……也告诉她,自己有了门可以脱身的婚事,只消一两年便可去冀州与她们团聚。

  沈若筠想告诉沈听澜的事很多,却不想拆穿她故意隐瞒祖母受伤的事。

  “祖母最近可好,可想我了不曾?”

  “想的,时常念着呢。”

  用过晚膳,沈若筠知道沈听澜明日要进宫去见赵殊,故赖着不走。两人躺在一处,沈听澜替她提了提被衾,“闹了一日了,早些睡吧。”

  沈若筠裹着被衾靠近她,“你是不是知道官家给我赐婚的事了?”

  “知道一些。”沈听澜低声道,“但是祖母还不知道。”

  “不要操心此事。”沈若筠简略地将自己与周沉的协议讲给她听,因怕沈听澜担心,言不由衷地美化周沉许多,“我与周二郎极熟,今年元月里那批硼砂便是他给的,他有一个心上人在宫里当女官,与我成亲,便可叫他家父母不与别家说亲。快的话只消一两年,我们悄悄和离便是,到时我就去冀州找你与祖母,我们就呆在一处了。”

  沈听澜沉吟片刻:“这不好。”

  “官家赐了婚,周家那样的人家都不敢去求收回成命的。”沈若筠极力打消她想去找赵殊的念头,“我与周二郎说好了,成了亲也可以出来,且他与我可早早写好和离书。”

  “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可我也是沈家人啊。”沈若筠看向她眼眸,“你要打仗,祖母也要打仗,你们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打仗,才一直留在那苦寒之地的吧?可见每个人并不能选择自己要做什么,总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有好些事无法选择……官家赐婚,太后发嫁,都是上意,还是隆恩。其实也不如何坏的,我总比你们在冀州要好过许多。”

  沈听澜那双眸子带着昏黄的暖意定定看着她,沈若筠对她说了谎,心下不自在,索性把脑袋埋进姊姊怀里,才悄悄将眼泪抹了。

  “姐,我已经长大了……你无须担心我,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第三十三章 推心

  沈若筠不见沈听澜答应,可怜兮兮地叫她“姊姊”,大有沈听澜不同意便不罢休之意。

  沈听澜温柔地摸着妹妹头发,许久才说了个“好”字。

  沈若筠见她答应,心下松快许多,长出一口气,又将脑袋探出来,目光炯炯看着沈听澜。

  沈听澜想哄沈若筠睡觉,可两姊妹极少有这样团聚的时刻,沈若筠哪肯乖乖睡觉。她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我和陆蕴在京里开了一家脂粉店,叫卧雪斋,方子是三娘的娘留的,生意极好……京里那些有钱人都抢着来买,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店是我们家开的。这一阵子都在传,说卧雪斋老板晋公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前些日子我跟陆蕴去庄子看粮仓,还在马场里骑马了,那马叫大宛癸,特别漂亮,还十分通人性。”

  “宁嘉长帝姬下降后,女学便散了。我虽不是特别想去那处上学,但是见不到玉屏与多络了,还挺想她们的。”

  ……

  沈听澜认真地听她讲着汴京的事,沈若筠中途起身咕咕喝了一大杯水,才开始犯了困。秋夜里起了侵肌的寒意,沈若筠靠在姊姊身侧,一觉睡得温暖香甜。

  待她早上悠悠醒来,早园与不秋已经候了许久。沈若筠见沈听澜不在,忙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早园笑她:“姑娘,巳时过了。”

  “啊……”

  早园继续道:“将军已进宫去了。”

  “那早间你怎么不叫我?”沈若筠嘀咕,“我还想与她一道用早饭呢。”

  “将军说叫你多睡会。”

  沈若筠梳洗了,用过早饭,便去书房找陆蕴,和他商量要备些什么去冀北。

  她敲门进了书房,见陆蕴手上也拿了一只和自己用的类似的炭笔,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陆蕴也不意外她来,还笑着问:“昨夜睡得好么?”

  沈若筠点点头。

  “昨夜可是缠着将军讲了一夜的话?”

  “哪有。”沈若筠极力否认,“只是讲了一小会,然后我便困了。”

  陆蕴噙着笑看她。

  沈若筠被他看得心虚:“真的只是一小会,我昨天睡得可沉了。”

  “拿将军做肉枕头……可还舒服?”

  “哪有这样的事。”沈若筠红了脸,“讲得好像你看见了一样。”

  陆蕴低声笑了,沈若筠走过去看他:“你在做什么?算账么?”

  “不是。”陆蕴把那堆纸往里面推了推,不想让她看见。

  “你到底在写什么?”沈若筠反而更加好奇,伸手要去拿,“让我看看。”

  “是你的嫁妆单子。”

  陆蕴收了笑,正色道,“寿康宫那位要亲自发嫁你,这嫁妆单子自然要做得仔细些。既要好晒嫁妆,又不能太过了去。”

  沈若筠本来伸手想去取,闻言脸色一变,又缩回了手。

  陆蕴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紧不慢地将那沓纸整理好了,才问:“你总将与周二郎成亲说得那般轻松……真的好好想过,嫁人是件什么事吗?”

  “想过的。”沈若筠咬着唇,“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当你不知呢。”

  自上次从寿康宫回来,沈若筠便不再想着要推了这桩婚事。陆蕴看着她,缓缓道:“你自小生活在沈家,阖府都迁就你,事事以你为先。到了周家后宅,光是人就比沈家多出许多……为人媳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陆蕴将沈若筠眼里的迷茫与恐慌一览无余,语带怜悯:“其实还是害怕的吧?”

  “那怎么办呀。”

  沈若筠心里用无数假如构建起的龟壳被他轻易击碎,索性负气抱膝坐在书桌前拿来放账簿的小矮几上,把脸埋在自己臂弯里。

  “所以谎话不能说得太多,人不可以骗自己。”陆蕴蹲下身看她,“……这些日子,我以为你真想嫁他。”

  “我谁也不想嫁。”沈若筠声音低低的,“我不想离开沈家,女子做什么一定要嫁人?”

  “你还小,也不适合嫁人。”陆蕴在她身边坐下,“所以为什么这么倔?一定要自己解决呢?”

  沈若筠用手背抹了下眼睛:“陆蕴,你说我娘舍了自己的命将我生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给长姐和祖母添一个负担么?”

  “你怎会是负担呢。”陆蕴听得心下一酸,“你出生时,老太君与将军都很欢喜。将军临去冀北军营,还特意带了拓了你手印的绢帛。”

  “她们从未觉得你是负担,只觉得教你这般长大,很是对不住你。”

  “这有什么……”沈若筠哽了声,又想到赵殊将自己拿来作威胁姐姐的棋子,仍觉分外气恼,气呼呼地在心里咒他。

  “他嫁自己女儿不就好了,做什么要管我……”

  她这么一说,反而叫陆蕴想起一件事来:“司农寺承务郎钱家的独子,前些日子落马跛了脚。”

  沈若筠本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又念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司农寺承务郎?”

  她想起上次在行宫,赵多络说的那个“钱夫人”,说她儿子加冠五载,还有一屋子侍妾。

  “这位便是原定要尚福金帝姬的那位,上次行宫回来,你叫我帮你打听的。”陆蕴补充,“此人行为不端,现下跛了脚,福金帝姬应该是不会下降钱家了。”

  “本来就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现下好了。”沈若筠双手合十,“真是老天开眼。”

  陆蕴见她为好友的事开心,偏脸上还挂着泪痕,分外滑稽,少不得掏了帕子给她:“就这么开心么?”

  “多络自小在宫里,便时常被她那个疯疯癫癫的娘打,阖宫都知道,可谁都不管……我希望她不拘嫁谁,以后出了宫,都可以过得自在些。”沈若筠讲起赵多络,语气中充满怜惜之情,“以后若是她也在宫外住,与我和玉屏一处,或可多相聚一些时日。”

  陆蕴问她:“替别人打算得这般好,你可有想过,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沈若筠觉得陆蕴问的这个问题,和昨晚沈听澜问她的很像。其实要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抛开沈家,到底喜欢做什么。其实若是能与家人一处,不拘做什么,总是欢喜的。

  “陆蕴你呢?”沈若筠想着想着,忽歪着脑袋看他,“你喜欢做什么?”

  陆蕴不回答,沈若筠便缠着他问,“你精通这许多事,最喜欢做什么呢?”

  “喜欢么?”陆蕴想了想,眸色深了些,氤氲着沈若筠看不懂的情绪,“我有一执念,在我心里搅扰了许多年,再过一年,便可了结了。”

  “什么样的执念?”沈若筠好奇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做些东西出来,看看能不能成。”陆蕴把话题又转回沈若筠和周沉的婚事上,“你想过你嫁他,意味着什么吗?”

  “想过的。”提到婚事,沈若筠情绪瞬间低落,“我要搬到他家里住,也不能常见到你了……”

  “就这些吗?”

  “这还不够惨么?”沈若筠苦兮兮地问。

  “你嫁了他,便不再算沈家女,而是周家妇。”陆蕴将沈若筠故意回避的部分点出,“想过吗?”

  “可我这一辈子都是沈家女,任我嫁给谁都是这样。”沈若筠不认同他的说法,“况且周二郎已与我约定好,等他的心上人出宫,便可和离。”

  陆蕴沉默。

  “你还没有说你的心事是什么,”沈若筠又去缠他,两个人平时很少靠得这样近,沈若筠摇他的手臂,陆蕴便捉住她的手,沉声道,“别闹了。”

  “说来听听嘛。”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做些东西,去外面看看。”陆蕴轻描淡写,又与她道,“你与周沉的婚事虽是作假,但我可能真要离开汴京一段时日,到时候沈家外面不涉银钱生意的事,我都会交到他那里,烦他照看一二。”

  “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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