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将东西送去濮王府后,又配了三套放到了卧雪斋。陆蕴找了个机灵的掌柜,名叫易风。与易风商议的是每旬先只开一次门,一次就只卖三套。
十日后,卧雪斋冷冷清清地开了门,装修也不甚豪华。沈若筠早早去了,人在店铺二楼坐着。二楼的楼梯在正厅后,隔着墙看不见,可在二楼却可听见楼下的声音。
开张第一日,沈若筠心下忐忑,却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竟是周家的人。她还以为会是濮王府呢,毕竟赵玉屏有了好用的,定会告诉濮王妃与赵香巧,必然会来卧雪斋采买。
周家的人报了门户,且一听说只有三套,这人便连价格都不问,全部都要。
沈若筠之前与易风吩咐过,若是濮王府的人,便只收二十两一套,现遇见周家的人,她很难不动抬价的心思。
想了想,附耳与早园吩咐了一番。早园会意,匆匆下楼从后门出,逛到铺里,进门便道,“掌柜的,玉面珍珠美颜膏今日是什么价?可还是一百两一套?与我拿一套吧。”
易风见是她,立即会意:“那原是之前未开业的价格呢,我们东家定的是一百五十两一套,不过你今日来问得晚了些,现下三套都已经被这位定了。”
周家来采买的是周沉身边的侍从安北,原以为最贵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东西,汴京大多店铺都是以吊、贯的铜钱记账的,怎地这店居然狮子大开口,报出一百五十两的天价?要知前些日子染院桥附近有一带大庭院并二十余间房的宅院出售,要价也不过才五百两。
安北心下一急,脱口道,“你们莫不是合起伙诓我?什么宝贝竟要卖一百五十两?”
早园一脸莫名其妙:“我是下马街沈家的丫鬟,我家娘子遣我来买珍珠膏,上次买的两套送了一套,自留的那套已经用完了。你若不买,走了便是,我正好与我家小姐再买两套。”
易风点头道,“既是熟客,便与沈家小姐打个折,照原价与你好了。”
早园面上一喜,从荷包里掏出两张取款交子来,抖开递给他:“原你说涨价时,我还烦呢,出门只拿了这两张。那便多谢了,下旬你家若是出新品,可要记得通知我呀。”
安北跟着周沉做生意,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日升昌的交子,用的川纸,做不得假。
易风又客客气气问安北:“你可还要?本店今日只有三套玉容珍珠膏,若是不买,便请离开罢。”
安北一想,这是周沉吩咐的事,咬牙道:“今日原是我先来的,只是我没带这么些钱,现下就回去取,先与我留着。”
沈若筠这楼上待得正无聊,却看见周家仆人走了没一会儿,周沉并两侍从骑着马赶来了。
第十九章 杀猪
虽然没见过周沉扎红花游街,可看着对方骑在高头骏马上,确实很是赏心悦目。
沈若筠透着帘子瞧得不尽兴,又拿扇子挑开了竹帘,透过细细的缝隙在二楼瞧骑马而来的探花郎。感觉他还真闲,竟亲自来采买脂粉香膏,也不知是要送与哪位佳人。
周沉下马进店,早园正在里面做戏做着全套,边喝茶边嗑着瓜子,还与易风闲话道,“那人怕是嫌贵不来了,不若掌柜卖与我罢,我好家去。”
易风笑而不语,见周沉进来,忙招呼道:“郎君要买什么?”
周沉将店里四下打量一圈,只见卧雪斋外间不大,布置得古朴雅静,花梨木带锁的柜台并供人休息的座椅,看着应该是还有内室和院子。
易风继续招呼道:“本店今日只有玉容珍珠膏。”
周沉问:“你家老板是谁?”
易风嘴角微扬,自豪道,“我家老板人是东府城晋家公子。”
这是艾三娘母亲的籍贯,沈若筠之前已与易风交代过。
“那是何人?”周沉不明所以,“可否请来一见?”
易风淡然一笑,不再回答。又见安北正跟在周沉身后,问他道:“你们还要珍珠膏么?不要我就卖与别人了。”
周沉没说话,易风便与早园道:“想来这位是不要了,那我便与你包两套吧。”
早园忙拍掉手上瓜子壳,笑道:“这便麻烦掌柜了。”
安北有些急,倒是周沉很沉得住气,想看看沈家是不是真的这般豪绰。
易风取了钥匙,打开柜子,从里面取了一托盘精致的银盒拿给早园验货,又一样一样装到定制的红木盒子里。
周沉打量着,见那装香膏的盒子倒是极精致,只那一颗圆润的珠子,也值些钱。
沈若筠在楼上听着动静,觉得该下去添些柴了。她戴上锥帽,带着节青绕到店铺门前,却未进去。
节青在店铺外叫早园:“你怎地来了这样久?”
早园转头瞧见是她,晦气道:“你是不知,前面有人说先来的,让我等了好久。”
“那可买到了?”节青忙问。
“害,他们应是不要了。”
沈若筠站在店门口,问易风:“掌柜的,今日三套搭配的紫粉都是什么样的?”
“若不进来挑一挑?”易风说着,随即又为难地看着周沉,“若是客官不买,能不能去别家逛逛?”
安北有些不敢相信,在汴京竟有店铺敢撵他们郎君。
“你可知我家……”
“安北。”周沉打断他,又问易风:“请问,紫粉是何物?”
沈若筠与节青进了店,便撞见了站立一旁的周沉,节青挡在沈若筠面前,皱眉与易风道:“店里怎么还有男客?”
早园道:“他们不买的,只是呆着,小姐来挑吧,咱们拿了好走。”
沈若筠看都不看周沉,只与易风说话:“我这次还想送人,她年纪尚小,我想着无须太白,只要养肤的。”
易风点点头,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套道:“咱们卧雪斋的东西都极养人,不然也不会这样贵了,若是年纪小,不若配玫瑰紫粉?这粉是淡樱色的,上了妆极是好看,今日只有一套。”
沈若筠点点头:“不如三套一起包了吧,我都要。”
“娘子用得着这样多么?”
“掌柜,还有吗?”
易风与沈若筠说话间,忽听店外传来女子银铃般清脆声音。沈若筠循声看去,竟是赵玉屏带着姜梅子找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沈若筠又惊又喜,“我正想着你呢。”
赵玉屏只见过周夫人,未认出周沉。一见到沈若筠,就把店里还有旁人给忽视了,拉着她的手,竹筒倒豆子一般诉苦:“上次我生辰,你送来的东西。我母妃一看极喜欢,便要了去……这倒也罢了,偏偏我姐也看上了,说周夫人用铅粉遮不住青色,这个极适合她,竟从我母妃那闹了去,转手送去了周家。”
沈若筠有心想提醒她周沉此时正在店里,却听她道,“你说气不气人?给母妃就算了,给周夫人算什么?孝敬未来婆母,来讨好夫婿吗?”
周沉在两人身后轻咳了一声。
赵玉屏回头瞪他一眼,并未理他,继续与沈若筠说话:“不过母妃给我银子了,因着不远,还特地许我自己出府来买,前几日我便出来了,说是今日才开。”
沈若筠给易风使眼色,易风忙道:“郡姬开店前便多次来小店询问,如斯盛情,令我家公子很感动,特交代过了,每月可以给您留一套,价格只要二十两。”
二十两对赵玉屏来说属于买得起但也不算便宜的价格,她好奇问沈若筠:“阿筠,你花多少钱?”
“一百两。”沈若筠淡淡道,“你这真赶巧,若是再晚一步,这三套我便都要了。”
赵玉屏咋舌:“这样贵么?”
“无事。”沈若筠学着陆蕴的口气豪横道,“我买东西,不喜欢挑,看得上便全要了。”
赵玉屏点头:“这倒是省事。”
易风将那套配了玫瑰紫粉的拿给赵玉屏看,赵玉屏轻涂了些在手上,惊喜道:“这竟是粉色的,真好看。”
“只能买一套么?”赵玉屏抹开香香滑滑的紫粉,“我还想再买一套送与母妃呢。”
易风还未答话,赵玉屏又道,“算了,买多了说不得又要被姐姐要去孝敬婆婆,不如让她们自己来买,才晓得珍贵呢。”
沈若筠忍不住不去看周沉,她憋着笑去瞧,见那张阎王脸上神色怪异,莫名喜感。
等笑够了,她还是拉了赵玉屏衣袖,小声与她咬耳朵,“你后面站的那个,就是你未来的姐夫周二郎呢。”
赵玉屏“啊”了一声,立即回头看周沉。
她这一叫唤,沈若筠捂着脸更不忍心看,还掐了自己一下,真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憋笑实在是太受罪了。
周沉阴着一张脸与她打招呼:“小郡姬。”
赵玉屏干巴巴地笑了下,对沈若筠道:“我忽然想起来今日出门没与母妃说,咱们下次再聊。”
沈若筠理解:“横竖也买着了,快些回府去吧,莫叫王妃担心。”
她走得飞快,出门就上了等着的马车,丫环梅姜子给了银子,小心地抱着木匣子走了。
等赵玉屏走了,周沉走到柜台前:“两套。”
“今日已没了。”易风掐手指算算日子,“客官下月初五赶早再来吧。”
“不是还有两套么?”
见鱼儿终于咬了钩,沈若筠觉得合该再送赵玉屏一套的。她来这一趟,见到周沉在卧雪斋,回去必和王妃说,若是周沉没给赵香巧买,怕是很难收场呦。
“这两套我已经要了。”她提醒周沉,“你下月再来吧。”
“是我们先来的。”周沉面带探究地打量她,沈若筠瞪他一眼,又将锥帽戴好了。
“你们刚刚不是不要的么?”
“何时说过不要了?”
见两人要争起来,易风道:“两位贵人莫要争了,算起来确实是这位郎君的人先来的,只是刚刚已将两套都包给沈小姐了……”
“掌柜的,两百两一套,我等会与你补钱。”沈若筠加了价,又对两个丫鬟道,“提了走吧,咱们也出来够久了。”
“两百五十两。”周沉果然开始跟价。
易风将装了珍珠膏的盒子扣上:“不好意思,我们公子有规矩,若是要争,须得整倍抬价,本店不收零头。”
沈若筠庆幸自己戴着锥帽,嘴角仍不住往上翘着,也不知陆蕴从哪儿找来这个这么会做生意的掌柜。
“你是不是故意不愿卖与我们?”安南怒道,“五十两怎算零头?刚刚郡姬只花了二十两。”
易风正色道:“这是我们公子定的规矩,本店开门前,郡姬便亲自登门数次,且不拘价格,令公子很是感动,故只收个盒子费罢了。因着他没什么功夫做这个,也知并不愁卖,只怕这个买了那个便不服,故若有人争抢,只论倍数,不论加价。还是那句话,小店是开门生意,若是不要,出门便是。”
这番话编得有理有据,很能唬人。
“所以客官要是争,便只能从三百两一套加起。”易风丝毫不惧周沉逼人的气势,还和气劝他,“这价格是有些贵了,不值当如此,等下次早些再来也是一样的。”
周沉从腰间拿了块牌子递给安北:“去仁和堂取交子来。”
仁和堂也在御街上,离卧雪斋不远,是周家在汴京开的药堂。
沈若筠问易风:“我若想要,得出到四百两么?”
“这倒不必,”易风象征性地在算盘上拨弄两下,“公子给您的价格是一百两一套,娘子出三百,便是三倍,比两倍的高。”
沈若筠点点头:“那我出三百两。”
安北取了不少大额交子,周沉接过来,加价道:“四百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