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多少钱合适。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朱福道,“又是什么时候需要启程?”
那公子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珏字,至于什么时候启程,那倒是不急的。老太太寿诞在秋末,我还想在这边先好好玩一玩哩,哈哈哈哈哈。”说罢又打开那把折扇,然后冲朱福点了点头,就大跨步离去。
宋掌柜道:“姑娘,看来是一位贵人,邀您去京都呢。”
朱福笑道:“本来也是要去的,秋末,刚好乡试结束,到时候可以一起。”想到沈玉楼,她不由又思忖起来,目光落在那渐行渐远的沈公子的背影上,嘀咕道,“他也姓沈......”
回了家后,将这件事情说与沈玉珠听,沈玉珠正磕着瓜子喝着茶,听话不信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跟我哥长得像,而且还姓沈,莫非是我爹遗失在外面的另外一个儿子。”说罢瞪圆了眼睛,“不行,这事情我得问问我娘,说不定我很小的时候也有个哥哥被拐了,也被大户人家收养,如今也回来认亲了。”
朱福推了她一把:“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明儿跟着我去铺子瞧瞧。我有预感,这个人明天还会再来。”
第二日,果然不出所料,朱福拉着沈玉珠一道去福记的时候,那沈姓公子已经在了。
今儿这位沈公子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对襟长衫,买完了鸡蛋糕,正提着个纸盒子出来。
沈玉珠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倏地瞪圆眼睛,伸手指着他:“真的很像我哥。”说着就冲了出去,大声唤道,“哥!”
朱福拉她不住,赶紧用手捂住脸,觉得这人是丢大发了。
没想到,沈玉楼真的来了,玉珠唤的人,正是沈玉楼。
☆、第108章
沈玉楼一袭青衣,正从不远处款款朝福记走来,期间还跟那沈珏打了个照面。
两人身形相似,眉眼也有几分相似,都是肤白儒雅的美俊男,乍一看见彼此,两人皆是一愣,但随即也只是互相笑笑,就离开了。
沈玉珠跑到她哥身边,笑挽着沈玉楼手臂,目光还落在那已经渐行渐远的沈珏身上。
“哥,你刚才瞧见那个人了?觉得眼熟不?”沈玉珠一脸好奇地望着她哥,激动道,“真是好奇得很呢,要说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可他不论长相还是身形,都跟哥哥差不多,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月牙似的,就跟哥哥一样。”
说罢,一把将朱福拽到沈玉楼跟前来,昂头道:“阿福昨天看到的时候,她比我还激动呢,一回去就告诉我了。”
沈玉楼目光落在朱福身上,见她这些日子养胖了不少,心情十分大好。
他觉得很开心,女孩子就该养得胖乎乎的才是,这样显得健康。
“阿福,今天觉得身子怎么样?”说罢,就当沈玉珠是空气一般,只自顾自抬手去捏了捏朱福肉乎乎的小圆脸儿,“呜,看起来是好多了,气色好。”
朱福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当着自己妹妹的面耍流氓,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脸就红了。
沈玉珠呆了一呆,赶紧捂住眼睛,然后跐溜一下,就跑进铺子里面去。
“宋叔,今儿生意大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来帮忙。”沈玉珠生意十分洪亮。
沈玉楼捧着笔墨纸砚在手上,面上笑容温暖如和煦的阳光,他越想着阿福原谅他了,也愿意跟他共进退了,而娘那边,也不是那般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就开心。每次只要想到未来一片光明,他就觉得,哪怕是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朱福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知道他此刻肯定在盯着自己看,倒也不再理睬他,直接转身去了铺子,跟着沈玉珠一起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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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珠回去将沈珏的事情告诉了沈大娘,沈大娘听后,手上的针线都掉落了。
见自己母亲有些反常,沈玉珠好奇道:“娘啊,莫非我还真有另外一个哥哥?那人真的是我哥哥吗?”
沈大娘回过神来,笑着道:“你就一个哥哥,姓沈,名玉楼。”
沈玉珠不信:“那怎么我瞧着那个人跟哥哥长得那么像,不但脸长得十分相似,那种感觉就觉得像。”一把抓住沈大娘的手,看着她眼睛,见她娘似乎不敢看自己,沈玉珠跺脚道,“娘,您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沈大娘眼神躲闪,蹙眉道:“你个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没事在家好好呆着,待你哥哥来年高中了,娘就给你说门好亲事。”又一把推开沈玉珠的手,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看你如今跟你哥哥一样,越来越不听娘的话了。一个两个长大翅膀硬了是不是?娘说左你们非得说右,娘说东,你们非得说西,娘是说不得你们了。”
见自己娘似乎又要唠叨个没完了,沈玉珠忽然觉得头有些疼起来,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匆匆溜了。
“哎,我还没说完......”沈大娘话说了一半,忽见女儿跑了,她摇头叹息。
手上的绣活也索性放下,目光呆呆望向一边,眉心紧锁。
她忽然想得起来了,她怀有玉楼的那年,老二家的媳妇也怀了身子,想来那位公子便是老二家的孩子吧?
怕也是到时候了,玉楼原本就是沈家的孩子,他平白过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
这些苦,也吃够了,该是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念及此,她忽然有些恨起来,就不免又想起那个暴雨夜来。
与此同时,那沈珏自然也将沈玉楼记在了心中,因为他印象中,记得自己母亲说过,大伯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十分宠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甚至还准许她在大伯母之前怀有身孕。只是后来,叫老太太知道了此事,趁着雨夜大伯父去衙门没在家中时候,将那女人赶了出去。
想起方才白日见到的年轻男子,瞧着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不论容貌跟身形,都十分相似......沈珏不由怀疑起来。
他住在湖州城最大的客栈里,要的也是最好的一间房,这房窗口对着一面湖,此刻的他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折扇,儒雅俊逸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笑意。
这二十年来,大伯母一直没能生出儿子,这是老太太最大的心痛。
若是在老太太生辰的时候将这沈玉楼带回去,岂不是比给老人家寻得美食要好得多?沈珏面上扯起一丝笑意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109章
109
转眼便入了秋,沈玉楼乡试果然不负众望,一举夺魁,得了解元。
朱禄武考也顺利进了前三,朱福的厨艺大赛,自然也是得了名次。既然一番商量下来,打算先回一趟松阳县,之后再从松阳县出发往京城去。
湖州城的铺子已经稳稳扎了根,朱福只将铺子交与宋叔打理,一点不担心。
东西收拾打点好之后,朱福便与谢三太太告别,顺道带着奶奶郭氏一道回去。
谢三太太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紧紧握着郭氏手道:“娘,改明儿我带着小七小九去松阳县看您,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谢九站在谢三太太跟前,已经跟郭氏有了感情,她仰着脑袋撇着小嘴。
“保重身子,等着我去看您。”团子小脸上全是委屈,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待回头见朱福姐妹背着包裹走进来时,谢九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摇摇晃晃走到暖姐儿跟前,小短手抱住她,“小暖姐姐,你留下来陪我玩吧。”
暖姐儿揉揉眼睛,哄着道:“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我要回家看我娘。”她小手帮着妹妹擦眼泪,向她保证道,“我二姐姐在这里有铺子,我想我以后会常来的,到时候我就天天来陪你玩,我教你玩陀螺。”
“真的吗?”谢九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暖姐儿,见暖姐儿点头后,她就笑了。
朱福蹲下身子来,抱了抱谢九,又亲了亲她水嫩嫩的脸颊。
“以后想吃糕点了,直接打发人去福记拿,想吃多少都有。”她笑着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
外头沈玉楼跟朱禄已经拴好了两辆马车,没有请车夫,两人只自己驾马。
依旧是沈大娘母女坐一辆马车,朱福姐妹则跟奶奶郭氏坐一辆,马车离开湖州城的时候,天上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一行几人刚好赶至一处客栈,落下歇脚。
待得收拾好东西,沈玉楼便打发妹妹玉珠去老娘跟前伺候,他则折身来找朱福。
暖姐儿坐了一天的马车,早吵着要睡觉了,朱福简单给妹妹洗了手脚跟小脸之后,就抱着妹妹去床上睡。
自个儿衣裳还没解开,就听得敲门声,朱福前去开门,就见沈玉楼站在外面。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朱福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确定她的确睡着后,朱福这才关了门,站在外面,仰头看着沈玉楼。
沈玉楼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牙白长袍,最朴素的妆扮,却也难以掩盖清润如玉的气质。
“阿福,你跟我来。”沈玉楼打从见到朱福那刻,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停过,说罢,他那厚实温暖的大手就将朱福小手捞过去,紧紧攥住,往前拉了拉。
朱福挠头,脚下步子不自觉就跟上:“这么晚了,外面黑灯瞎火的,去哪儿?”
“你跟上,小心脚下。”沈玉楼提醒一句,然后两人便从客栈角门走了出去,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闪着星子的小河。
那河上似乎听着一叶小舟,舟上泛着些微暖黄色的亮光,朱福不禁好奇。
沈玉楼知道通往小河的这条路上有些坑洼,此番又已经天黑,只接着些许月光照着脚下的路。沈玉楼怕朱福走路摔着,直接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快步朝小河走去。
朱福惊讶道:“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
沈玉楼笑着说:“不怀好意?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可是精心筹划了好些日子了,你竟说我不怀好意……阿福,我真心寒。”
朱福抬手想要捶他一拳,他不但不躲,还故意将脸凑了过来。
朱福自然舍不得下手去,只笑着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旁人挨打总是会躲的,你倒是好,还故意将脸凑过来让我打,莫非是受虐狂?”
沈玉楼沉声道:“打我总比不理我好,阿福,我宁可你打我,也不愿你离开我。”
朱福却是别过脑袋去不再看他,倒不是羞涩,只是觉得,沈玉楼这个人待她实在太好了,可她总有种心虚,总觉得,这份好,原该是旁人所有的。
“怎么了?”已经走到岸边,沈玉楼将朱福放了下来,见她只歪着脑袋不肯看自己,他不由心往上一拎,就有些紧张起来,凑到她跟前去问,“怪我擅自主张带你过来,是我不好,阿福,你别生气。”
他轻声哄着她,像是哄一个没吃着糖而哭泣的孩子一般,有些好笑。
朱福抬头望着他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方才在想着事情。”咬了咬唇,又一番琢磨,挣扎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得了。
话还没说出口来,沈玉楼便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你……”朱福始料未及,抬手在脸颊那处尚且还温热湿润的地方碰了碰,其实心早已狂跳不止,偏偏面上还强装镇定。
沈玉楼矮下一截身子,保持视线与她平持,眼睛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
“没有生气,就是脸有些红。”他温柔一笑,一把将眼前板着一张小圆脸儿的姑娘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按住她纤瘦的后背,下巴抵在她头尖,只用自己作为男人最宽阔的胸膛给予她温暖,“阿福,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心思?是在担心曹家?”他垂眸看着她头尖,笑了一声,嗓音醇厚清亮,“我答应你,这事情我会妥善处理,你便别再担心,嗯?”
朱福道:“曹达到底是你师父,又对你有恩,那曹小姐又对你一往情深,而你我不过是市井小民,怎敌得过他们?”
“哦,原你是在担心我?”沈玉楼稍稍低头一些,将脑门轻轻顶在她脑门上,鼻尖对着鼻尖,“我不会忘恩负义,师父的恩情会报答,但绝对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他湿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带着丝丝男子特有的体息,“只要你应了我,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相信我,旁的我一定都可以解决。”
说罢,趁她有些呆呆愣住的时候,又趁机在她小嘴上亲了一下。
朱福嗔道:“别总是趁人之危,打着小心思,别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到底还是有些脸红了,她为了掩盖脸上羞涩之意,故意扭转过头,望向身后的一叶扁舟,“这里面怎么有蜡烛?你点的?”
“你喜欢吗?”沈玉楼摸了摸鼻子,然后牵着她手往小船里面去。
“上次七夕节,你我未能一起度过,心里总觉得遗憾。”他一抬手,就将她抱到床上去,放在铺满花瓣的床板上,他则也弯腰坐在她对面,“阿福,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呆在一处说说话吧,我想你陪着我。”
床板上铺着的是各种颜色的菊花,四周点了红蜡烛,虽然简陋些,但是很温馨。
借着红烛暖黄色的光,朱福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清润的眼眸,似是白玉一般的面庞,不由歪头笑将起来。
沈玉楼蹙眉:“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朱福双手撑着下巴道:“还记得那天遇到的那位沈姓公子吗?说起来也是奇怪,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呢?”
沈玉楼倒是有些不太高兴起来:“他哪里能跟我比?他一瞧就是那种纨绔子弟,成日飞鹰走狗,阿福,你得离他远着些。”顿了顿,又说,“不过是请你去在他家老太太寿宴上做几样糕点,不必常常见面吧?就算好见,往后也得我在场的时候。”
朱福瞅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