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仅是字面意思,听起来像是饮酒的聚会。
在大梁并无这样的聚会,堂堂一国之君,同一众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实在有伤风化。
但辽疆是出了名的酒国,他们喜好各种美酒,更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开采种植酿酒的材料。
辽疆男女老少几乎人人都喜饮酒,各家各户也会时常有这样的聚会。
虽是饮酒的聚会,却也甚是隆重,王宫中的酒会,则更为盛大。
受邀参加辽疆王的酒会之人,自然皆是受辽疆王重视之人。
卫司渊竟邀约她出席这样的场合。
方舒窈愣了许久,一时间没能想明白自己分明做了那样的事,他怎还态度大变。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亦或是要借此机会对她进行惩治报复。
思绪间,屋内走入一排托着华贵服饰的侍女。
一眼看去,姹紫嫣红,明艳耀眼,皆是辽疆的张扬奔放的衣着风格。
方舒窈随手拿起一件衣裙,只见那月影薄纱轻盈朦胧,仅有一件貂毛褙子以供避寒,内里不必着上身,便能想象出其性感妩媚的姿态。
一旁有侍女贴心解释道:“酒会隆重,王特意命我们为公主殿下准备了辽疆的华贵服饰,殿下可择一喜好的衣着,您这般貌美动人,配以我们辽疆艳丽的服饰,定是会惊艳四座的。”
方舒窈眸光一暗,随手又翻看了两套衣服,皆是她在大梁见也未曾见过的异域风情。
惊艳四座?
也包括卫司渊吗?
*
辽疆王宫中的酒会在入夜后才正式拉开帷幕。
方舒窈早早被接入了宫中,却并未被带到大殿中。
眼看天色越发暗沉,她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以为自己这是又被卫司渊给摆了一道,只怕是要被冷落在此一整晚。
心下权衡着是否要故技重施时,门前传来几道步调不一的脚步声。
方舒窈心神一凛,抬眸便见一道高大身影开门而入。
色泽鲜明的珠串环挂在他胸前,衬得底下藏青色的丝绸波光粼粼,雪白的貂毛斜挎在肩头,令他本就高大的身躯更显华丽不羁的矜贵之气。
这人好似惯爱着明亮色彩的服饰,却又丝毫不显俗气,反倒俊朗明艳得叫人有些移不开眼来。
方舒窈一愣,目光迅速下移落在他绣着暗色云纹的袖口上,看着他指骨分明的大掌,这才忙站起身来掩饰自己方才欲要翻窗而出的怪异举动。
卫司渊脚下步子顿住,抬眸之时便被眼前一身艳红曳地长裙的少女黏住了视线。
毫不掩饰的直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裙身上金色的刺绣镶边映得眸底泛起光亮。
随着她的起身,环在腰间的银质饰品叮当作响,令人直把目光锁在那被一层薄纱环住的纤腰上,若隐若现,不盈一握。
那只柳腰怕是还没有他一掌宽。
她肌肤如雪,被这一身艳红的色彩衬得更为透亮,在她原本就浓艳的样貌下,配上这一身异域衣裙,更显别样风情。
辽疆身材高挑骨架偏大的高挑女子,可穿不出她这般妖娆妩媚的模样。
卫司渊眸光逐渐变得火热,脑海中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此时眼前所见的美景。
他以为头一次见她时已为惊艳十足,但她此时的模样却更为贴合他挑剔又高傲的审美。
好似那些种在他后院的牡丹花齐齐盛开时,也不及她娇媚艳丽。
方舒窈没与他对视,却感觉到头皮阵阵发麻。
像是被什么强势凶横之物盯上了一般,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片刻后,卫司渊回神,长腿迈开,直直朝她靠近了去。
封闭的空间中,他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堵压倒而来的高墙,带着极具压迫感的体型差异。
方舒窈怔愣抬眸时,一眼就撞进了那一双好似绽着火星的栗色眼眸中。
那目光太过直白,而男人的气场更是强大。
方舒窈压抑着心底的慌乱,维持着面上的娇柔镇定朝着他走来的方向迎去。
伴随着银铃叮当声,她伸出纤细柔嫩的指尖,在袖口下轻柔地勾住了他粗粝的手指:“王,这会可是一同前去酒会吗?”
暗示性十足的小动作将屋内的气氛沾染上了几分旖旎。
当男人热烫旺盛的气息席卷而来时,方舒窈整个人被他顺着勾缠的指尖,一把揽入了臂弯中。
他的铁臂扣在她肩上,他的大掌完全包裹住了柔荑,坚实胸膛贴上她衣衫轻薄的后背,强悍的气息不容置否地侵入。
“那不然你还想继续在这坐着?”
低磁蛊人的嗓音就在耳畔,方舒窈顿时神经一麻,只觉自己什么穴位都还没来得及按,就已是从脸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而后便有轻蔑和鄙夷的情绪浮上心头。
这就是他所谓的毫无兴趣,她仅是勾了勾他的手指,他就将她直接揽入了怀中。
丝毫没有对男女大防的顾忌,已然是上钩了。
隐忍着令人不适应地亲近,她微微抬眸,在男人的臂弯中扯出一抹笑来,嗓音柔得快要滴出水来:“那、那咱们走吧?”
方舒窈自以为掩藏得极好的神情被卫司渊从上方的角度尽收眼底。
她圆润的杏眸流露出一丝不屑,上扬的眼尾彰示着她得逞的狡黠。
道行尚浅的小骗子,就这点把戏,打算糊弄谁呢。
卫司渊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笑,任由怀中馨香扑鼻,沉沉应了一声,心情大好地揽着娇躯大步朝殿中而去。
第4章
兴许辽疆人本就如此随性奔放,好似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
在方舒窈被卫司渊这般揽着走入大殿时,周围竟也无半分对此的讶异。
只是因着身边身份高贵权威的男人吸引来了数道聚焦而来的视线,连带着那些直勾勾的目光也一并落在了她身上,令她方才对卫司渊的鄙夷瞬间变为了无尽的羞赧。
美丽的女人娇小可人,嫣红的脸颊带着辽疆女子鲜少有的娇俏的柔嫩。
她的反应未被旁人所在意,反倒引起一阵不小的哄闹声,像是在起哄着卫司渊的出现,以及被他一并带来的女伴。
卫司渊的臂膀仅是虚虚落在她肩头,却因两人的身形差距笼罩出一片萦绕着男人热烫气息的空间。
方舒窈实难忍受地动了动身子,轻而易举地令卫司渊的手臂滑落,却在下一瞬被他赫然扣住了腰身。
腰间的桎梏令她浑身一震,耳畔传来男人轻笑的沉声:“去哪?”
方舒窈视线飘忽不定,眼看有人举着酒杯朝他们走来,便更加局促不安:“我、我想找个位置坐一会。”
“刚才还没坐够?”
卫司渊话音落下,一个络腮胡男人便已是走到了他们跟前,这才叫他收了她腰间的大掌,热络地同来人锤拳打了个招呼。
男人声音粗犷,嗓音洪亮,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却落在了方舒窈身上:“我说王怎会头一次在酒会上迟来,原来是被美娇娘绊住了步子,王,不介绍一下吗?”
那人随性的语气让人瞧不出他的身份高低,可即使是身份多么尊贵之人,在辽疆,又怎会有人位高于辽疆王卫司渊。
方舒窈有些不解辽疆这般无视身份权贵的氛围,撇了撇眉,便闻卫司渊不甚在乎道:“大梁公主,前几日拿刀架我脖子那位。”
方舒窈顿时一噎,险些一口气没上得来。
被人拿刀架脖子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他犯得着一副孔雀开屏的张扬姿态吗!
周围一片哗然,投来的目光霎时变了味,惊讶十足地来回打量着她。
但相比方舒窈的慌乱,卫司渊却显然心潮澎湃。
他的唇角一直微微上扬着弧度,甚还在说完这话后敛目朝她扬了扬眉。
再次落回她腰间的手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像是在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方舒窈意识到这男人好像在给她某种机会似的,眸光一颤,忙出声解释着:“不是的,那是个意外,我、我是没拿稳。”
末了,又更为低声地补了一句:“我心悦你,怎可能会想用刀架在你脖子上。”
话音虽低,却被站在跟前的络腮胡男子听得一清二楚。
他愕然瞪大眼,惊愣地看着这位美艳却又羞涩的姑娘。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更加凑近与之攀谈时,卫司渊眸底泛着光朗笑着一把推开了试图闯入禁区的大汉,语气却仍
是愉悦道:“滚一边去,给我旁边的位置摆个座,上酒。”
方舒窈带着羞愤慌乱的情绪被迫快速融入了这热闹的氛围中。
她就坐在卫司渊的身侧,虽不似那日大殿上那般高座在上,却也同其余的座位隔开了一定的距离,仅有她和卫司渊在这一侧并排而坐。
眼前的酒会与方舒窈来前所想的略有不同。
人们大都随性豪放,三三两两聚集。
其中不乏有几位英姿飒爽的女将,这还是她来到辽疆后,头一次瞧见辽疆的女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们把酒言欢,品尝美食。
时不时有人凑来同卫司渊攀谈对饮,好似他仅是一位众人敬重的大哥,却并不叫人感觉到他与旁人割裂开来的独有一份的高贵身份。
方舒窈并不擅饮酒,也不识其他人。
眼看一旁又凑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同卫司渊欢谈一阵,她只好又将视线投回跟前桌上的餐盘中。
盘中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泛着熟透的橙黄色,坚硬的外壳却令她不知要从何下手。
在大梁,若要食这类硬壳类的食物,皆会配有相应的剪子等工具,但眼下桌上仅有一双夹菜的筷子。
方舒窈小心翼翼地抬眸朝一旁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放下筷子一把拿起了螃蟹。
咔嚓――
一声脆响,令方舒窈顿时瞪大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