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如今这般闹哄哄的,萧氏这心里也烦躁的很,不仅放了话下去,谁若是敢乱嚼舌根,直接发卖出去,就连周锦朝都被拘在房里写起了字帖。
西厢房临窗案桌旁,周锦朝想到要往宫里去给贤妃娘娘请安,这眼皮就不由得跳个不停。一旁的丫鬟书萱以为她是被拘着了,低声道:“小姐,要不奴婢陪您玩踢毽子吧。奴婢觉着太太也不是故意拘着小姐,只是不想让小姐这个时候往五少爷那边去,让老太太又生别的什么心思。”
这话即便是书萱不说,周锦朝也是知道萧氏的心思的。她倒不是真的为了避嫌,实在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心,反倒是给五哥哥带来麻烦。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丫鬟们的问好声:“四小姐安好。”
闻着是周锦嫣来了,周锦朝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往门口迎去。
她自幼和周锦嫣亲近,这几日府邸这么多的事情,她也有几日没和四姐姐好好聊聊了。
见她亲自来迎自己,周锦嫣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你呀,难怪太太总说你习字没有定性呢?这若换做六妹妹,即便是爹爹进来,她也要把手头的字帖写完的。”
见她提及周锦妙,周锦朝诧异道:“四姐姐,怎么,听你这话,难不成妙姐儿又惹姐姐不快了?”
周锦嫣摇摇头,让身后的丫鬟把今个儿采集的露水递上前,漫不经心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方才刚巧在后花园和六妹妹偶遇。”
说着,她看了周锦朝一眼,斟酌几秒,又道:“看六妹那样子,似乎是对大姐姐带你往贤妃娘娘那里请安,心里很是不平。”
周锦朝冷哼一声:“她向来就掐尖儿要强,自然是想得这份体面了。自打大姐姐被圣上指婚之后,我冷眼瞧着,六妹妹这心愈发大了。这说不准就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得宫里贵人的眼呢。”
听着周锦朝这话,周锦嫣微微一怔,半晌之后颇有些感慨:“她若真有这番心思,那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她姿色是不错,若不巧遇到宫里的哪位皇子,被瞅中了,那也是有的。可如此一来,算怎么一回事儿,这传出去那也是她不检点,且不说给爹爹脸上抹黑,即便是她真的如愿侍奉了哪位主子,那也不过是个随便摆弄的玩意儿罢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说着,周锦嫣突地想到什么,脸色竟然瞬间变得苍白。
周锦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到底怎么了,就见周锦嫣倾身向前在她耳侧低语几句。
“什么?姐姐这话可当真?”周锦朝也是受到不小的惊吓。
周锦嫣低低嗯了一声,小声道:“我也是前几日往东府大姐姐那边去的时候,听底下的婆子嚼舌根。大姐姐如今成了恪王妃,恪王又和太子殿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自然不少人心里存着揣测。我想,兴许六妹妹也闻着了什么风声,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圣上虽然对太子殿下多有猜忌,可这些年的恩宠却是不假。若她真的侍奉在太子殿下身旁,太子殿下又是储君,做这么一个赌注,倒也不失为险中求富。”
周锦朝嗤笑一声:“依着爹爹的性子,若她当真做出如此丑事,直接搅了头发弄到庵堂当姑子也有的是。何况,爹爹还得顾及着东府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为所欲为。”
周锦嫣点点头,“你说的是。可太子殿下喜欢幼、女,床笫间又多有癖、好,六妹妹生的本就明艳,仔细装扮一番,投了太子殿下的眼也不一定呢。否则,她为何这么想往宫里去,贤妃娘娘寿辰,太子殿下就是和恪王爷再不和,看圣上近些日子对恪王的恩宠,也会表示表示的。加之六妹妹又同样出自咱永安侯府,太子殿下或许图新鲜,或许图出一口气,真的做出什么,谁敢拦着呢。”
不怪周锦嫣如此忧心,这会儿寿安堂,周锦妙早已经在费尽心思的哄着二老太太,让她也往宫里开开眼了。
被周锦妙哄着,二老太太心都要化了。尤其是这几日一堆的烦心事儿,她更觉着她的妙姐儿最是贴心。
可她想往宫里去,二老太太多少觉着她有些胡闹。
这屁大的点儿孩子,往那里凑什么热闹呢?见着人就得跪着磕头请安,还不如府邸舒服呢。
见二老太太皱眉不说话,周锦妙偎依在她腿上,撒娇道:“祖母,大伯母就是偏心,她们东府三个姐姐都去,为什么咱西府,就只带五姐姐一个呢?”
这若是别的什么事儿,二老太太也就应下了。可大太太孟氏,那泼、辣的性子,早就因董姨娘和老三的事情,心里很是不屑于她当年的做法。这会儿,又怎么可能带妙姐儿往宫里去呢?
二老太太就是再能够折腾,那也知道宫里的贵主是得罪不起的。
想及此,二老太太眉毛一皱,低斥道:“胡闹!既然你大伯母带其他几个姐儿们去,那自是宫里贤妃娘娘的意思。你这乱掺和什么?”
被二老太太这么一训斥,周锦妙当即红了眼睛,软软道:“祖母,祖母也不疼妙儿了吗?”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二老太太本就心烦,加之这事儿根本不是她舔、着脸就能够让大太太答应的,她这心里更不痛快了,当即就冷着脸狠狠把周锦妙训斥了一番。
“你这不知所谓的东西,愈发是没规矩了!平日里只当你最是孝顺,今个儿为着这入宫一事,怎么,你要我这老婆子舔、着脸去求你大伯母不成?”
二老太太越说越来气,直接就一把推开她,“还不给我滚出去!真是,这真是不知道中什么邪了,这段时间就没件顺心的事儿。”
周锦妙当即就懵了,委屈的拿帕子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见她如此没规矩,二老太太哥哥生气了:“瞧瞧,这就是我宠在手心的孙女儿,现在是连说都说不得了。”
一旁的安嬷嬷宽慰道:“老太太又何必和六小姐置气呢?要奴婢说,也是大太太思虑不周,不能容人。”
二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安嬷嬷是在宽慰她,她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张嘴啊,愈发会哄人了。我是老了,可没老糊涂了。我就是再疼爱董姨娘和妙姐儿,当年那事儿闹的的确也不好看。又怎么能够让她在贤妃娘娘那里丢人现眼呢?”
“到时候打的可不是她的脸面,而是我这老婆子的。”
幽兰院
萧氏在这西府耳目众多,寿安堂这边的动静,这不此刻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
这孽障竟然敢求着二老太太让她往宫里去!一听到这,萧氏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为月底就是周锦嫣的及笄礼了,在西厢房姐妹两人玩笑一番之后,两人就一同往萧氏这里来了。
这会儿,周锦嫣手中正拿着绣花册子,上面都是萧氏娘家大嫂喜欢的花样。
“虽说这事儿有些早,可这及笄礼之后,好多事情也该备起来了。有些话现在说出来虽说不妥,可若能够早点儿得了长辈的欢喜,这对你终归是好的。”
周锦嫣面上一红,她这心里其实还是挺忐忑的,虽说看太太这架势,似乎她的婚事老太太是插不上手的。可想到老太太那性子,她还是觉着眼前这些总有那么些不真实。
生怕什么时候,就来个当头一棒。
萧氏正想开解她几句,韩嬷嬷便匆匆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这糊涂东西,这都能求到老太太身边儿去!”
萧氏猛的一拍桌子,满眼的愠怒道。
周锦嫣和周锦朝相视一眼,周锦朝率先开口道:“母亲,可是为了贤妃娘娘寿辰那日入宫的事情?”
一听这话,萧氏一阵讶然,“怎么,那孽障也在你们姐妹跟前埋怨了?”
周锦嫣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的看着萧氏,没办法,只能把后花园姐妹两人的对话说给了萧氏听。
纵然萧氏克制的很好,此刻,也险些摔了桌上的茶盏。
“这不知所谓的东西,竟也学会了挑拨离间。”
屋子里顿时静的可怕。
周锦朝轻咬嘴唇:“娘亲,我看六妹妹的确是愈发没规矩了,不如找个嬷嬷来早些教导着她,否则,这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丢的可是我们三房的脸面。”
萧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觉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妙姐儿那性子,已经是学歪了。她虽说是当家太太,可她的训斥她更是听不进去。倒不如,真的找个教养嬷嬷来,给她立立规矩。
不过如今这府邸正是多事之秋,她也不想因为妙姐儿而让二老太太再和三房有什么嫌隙,这不,想着嫣姐儿和朝儿也大了,不如就一块请几个嬷嬷来,一同教导。
周锦朝听她这一说,顿时满头黑线,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见她满是哀怨的看着萧氏,可怜兮兮道:“娘亲,求饶过。”
看她这撒娇卖萌的样子,一旁的周锦嫣被逗得噗嗤一笑。
萧氏也是无语了,笑骂道:“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得商量。”
☆、第34章 二更
眼瞅着没几日就是嫣姐儿的及笄礼了,再加上还要给姐儿们找教养嬷嬷,萧氏已经够忙乱的了,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二老太太还非得掰扯把骞哥儿从族谱中除名的事儿。她这次也没瞒着东府,直接就让人请了东府大老太太和大老太爷过来,那样子似是这事儿尽快就要有个定论。
对于二老太太如此行事,萧氏倒是想劝着她一些,可二老太太那阴沉的脸,她就怕这越劝二老太太越固执。
思前想后,萧氏和三老爷周世安商量,到时候见机行事,若真不成,那怎么着也不能让二老太太把骞哥儿真的逐出府邸去,这西府难不成还真的连个病人都留不得?
于东府而言,此事尽快的平息那自是最好的。圣上才给淑姐儿指婚,下月底又是贤妃娘娘的生辰,这事儿拖太久,于侯府的名声,恐是无益。
因着这事儿,大老太太私底下没少埋怨大老太爷,说若不是因为当初把三爷过继给西府,那现在西府这些烂事儿,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施展不开。毕竟老三如今是二老太太的嗣子,这事儿若是处置的不妥当,二老太太不定怎么为难三房呢。
东府这边自然是劝和的,当然了,砸祠堂这事儿也不能轻易揭过,可骞哥儿那身子,动用家法是不可能的,这不,大老太太和大老太爷来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不如罚骞哥儿去寺院思过,这么一来,那可不是不用碍二老太太的眼了?
可听他们这么一说,二老太太当即就黑了脸,阴阳怪气道:“果真不是你们东府的事情,你们就这么轻飘飘想要糊弄过去。”
听着这话,大老太太撇了撇眉毛,有些愠怒道:“骞哥儿身子不好,年轻气盛些也是有的。你想想,这骞哥儿若真的从族谱中除名,百年之后那是连祖坟都进不得的。他可是你嫡亲的孙儿,你真舍得?老五现在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大老太太几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奈何二老太太就是个难缠的主,面上竟然丝毫的动容都没有。
看二老太太如此固执,五太太苏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哀求着五爷周世远道:“爷,你可就骞哥儿这么一个儿子,就当是我求你了,求你说句话吧。”
熟料,早已经被二老太□□抚好的周世远嫌弃的一把甩开她,冷哼道:“如此逆子,不要也罢。还有你这毒妇,这言语间的意思是诅咒我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吗?我告诉你,等骞哥儿从族谱除名之后,你也给我滚!”
一旁的萧氏如何能够看得过去,忙上前扶了苏氏起来。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萧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着周世远道:“五弟,这父子之情,那斩断骨头都是连着筋的。你当真如此狠心?”
周世远虽说被二老太太宠的愈发不成样子,可对于萧氏这个三嫂,他多少是有些发憷。她行事间雷厉风行的样子,他也是见过的。这会儿,几乎是被萧氏一句话堵的脸上讪讪的。
见儿子满脸心虚,二老太太猛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萧氏扔去,饶是萧氏躲得快,身上也还是被浸湿了。
大老太爷只觉着头痛欲裂,他猛的站起身,嫌弃道:“好啦,孙儿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就没看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说罢,甩袖子就离开了。
大老太太见状,知道这老东西是沉不住气儿了,这些年她知道大老太爷更是看不上二老太太的行事,今个儿能在这里掰扯这么久,已经是他足够有耐心了。
可大老太爷可以潇洒的离开,她却不行。当然了,她心里也是恼火的很,觉着二老太太愈发乖张了,怎么能够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对萧氏呢?这架势和乡村毒妇有什么区别。
正想开口缓和下局面,却见守门的小厮慌乱的跑了进来。
“老太太,不好了。门口来了一个妇人,还挺着肚子。说,说……”
那小厮结结巴巴的,明显是受了惊吓。
二老太太看他这样,厉声道:“你倒是说啊!”
“说是来寻五老爷的。”
二老太太当即就怔在了那里。
在场的人也都把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周世远身上。
这若是没错的话,原来五爷在外面养了外室,还闹大人家的肚子,这会儿又被人给找上门来了。
旁人还有看戏的心思,苏氏却像是个泼妇直接上前和周世远撕、扯、开了。
“我就说了,是什么让你连给骞哥儿说句好话都不肯,原来,这是外面的小贱、人怀了你的种了!”
“周世远,你还是不是个东西!这些年,除了母亲给你的那些丫鬟,我也没少安排人侍奉你。你寻花问柳也就算了,竟然做出这等丑事,你根本就是个混蛋!”
周世远原本还纳闷呢,这怎么就找上门来了?他不是已经给她置了宅子,好生伺候着了。可这会儿,被苏氏这么一闹腾,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竟是和苏氏扭打了起来。
在场的人几乎都懵了,若不是周延骞突地出现,冲上前护着苏氏,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今个儿一大早,周延骞就被苏氏安排人困在屋里,不准出来。一来她怕周延骞身子弱,受不了这刺激,二来,她觉着若二老太太当真铁了心,她也不想让儿子多受这样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