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即便陶贵妃不闹那一出,等到白天力气恢复的时候,她一样会找机会逃走。
甘愿引颈就戮,以待死后别人为自己正名,她一个小女子既不沽名且不钓誉,自是不屑于为之。
知道姬十二揽下了此事,但她并不相信他能在十天之内把事情查个清楚,因此从头至尾她都未把姬十二考虑进来。
坦白说,她并不相信他――毕竟,姬十二没有义务帮她。
可在最紧要的关头,确实是他帮了她。
而且他无条件的相信她,从未怀疑她说过的话,至始至终相信她是清白的――这一点尤其重要!
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姬十二什么也不缺,她一个样样都极度匮乏的人,实在无从表达感谢。
姬十二看出她的心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这么做只是防患于未然,并未想到陶贵妃会去那里。”
他的意思顾还卿懂,《大越律》中规定:女子除犯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外,其余犯罪一律交丈夫或亲属收管,听候传唤,不得入狱监禁。
这条规定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女犯收监后遭受虐待、凌辱。
可女犯一旦被关进监牢,便很难逃脱这种厄运,在大牢里被牢头玩弄、奸淫更是家常便饭。
用那些官媒婆的话说,既犯了法,还充什么节妇!
所以古代的女人千万不能沦为女囚。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姬十二是知道的,他虽不怎么理事,但他娘是一宫之主,他所了解的事情远比别人知道的多。
正因为如此,他才安排了两个功夫高强的手下在暗中保护顾还卿,只是,他看中的是那两个家伙不凡的身手,却忽略了那俩人“作”的要死的德性。
话匣子一开,暧昧而尴尬的气氛随之消失。
姬十二想起那俩人唱作俱佳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放到她的面前,勾着漂亮的唇角道:“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好像很怕你。”
他低润的声音带笑,不无调侃,顾还卿却听得一头黑线,直拿手抚额――她都没见过那俩怂货,就听他们一个劲的“夸”她好凶,说的好像她拿刀追杀过他们一样。
金质玉相的少年被她滑稽的表情逗笑了,俊美绝伦的面容如沐春风,便连迷人的黑眸中都漾出笑意与愉悦,低声道:“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055妒
姬十二以需要顾还卿协助调查为由,将顾还卿从刑部大牢保了出来。
原本庆隆帝受陶贵妃的调唆,是不应允的,但姬十二带人摧毁了那道厚厚的石门之后,发现了三条人工开采的山洞。
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三条山洞的出口无一例外全被堵死了。
如果不仔细检查,你根本不会发现山洞是被堵死的,只会以为是没有出口,因为堵山洞的石块和洞口的形状非常契合,缝隙本来就不大,再抹以同色浆灰,大致一看,可谓天衣无缝。
这让姬十二想起顾还卿所说的那条与密林接轨的山洞,他们当时找的匆忙,未能发现那个山洞,所有的人都以为顾还卿在说谎狡辩,拿莫须有的山洞为她自己开脱。
如今看来,那个山洞正是这三条山洞中的一条,只不过洞口外表的缝隙用浆灰抹过,造成一种和岩壁浑然一体的假像,扰乱了人的视线。
他命人在这三条山洞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连一颗小石子都不要放过,终于在其中一条山洞里发现一块蟠龙玉佩,和一根摔成五段的白玉簪。
蟠龙玉佩是三皇子的。
断了的白玉簪是顾还卿的。
打通了这条山洞的出口,前面正是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密林。
虽然这不足以证实顾还卿的清白,说不定还会将她卷进更巨大的漩涡,但至少表明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以顾还卿一己之力,如何能在短时间完成那样大的工程?
堵山洞的人经验老道,训练有术,抹浆灰的人更是手法娴熟,并非寻常的泥瓦匠,倒像是丹青妙手,一抹一画之间,造成的假像足以乱真。
这说明什么?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说明什么――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去那开采山洞干啥?而且还是秘密进行,人不知鬼不觉的,这可不是小工程,三五日便能峻工。
以陶贵妃为首的那班人,自然不遗余力的往顾还卿身上泼脏水,逼她交出同伙,并建议如果她不说实话,便大刑伺候,直到打到她招为止。
但姬十二同样堵得他们无话可说,既然她和那些人是一伙的,那她为何不在山洞里便杀了三皇子?何须大费周张的与三皇子冒险滚下山坡。
双方各执一词,都觉得对方的说法错漏百出。
但事情还在调查之中,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说什么都还早。
既然事情有了进展,又有姬十二作保,庆隆帝便准了。
只是顾还卿并没有人身自由,除了跟着姬十二,几乎哪里都不能去。
姬十二理由充分:“我保你出来,可是有责任的,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交差?”
顾还卿知道他说的不是怕她逃走,而是防着陶贵妃等人暗中使坏。
“再者,你刚吃了解毒的药丸,裘浚风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后续反应,就近观察当然是最好了。”
这条最能掐顾还卿的七寸了,她目前的头等大事便是解毒,找慕明月是不切实际的,而姬十二果真说话算话,让裘浚风把狼王血混以珍贵的药村,制成了九颗药丸,让她分九天服用。
不过裘浚风也说了,狼王血性极热,虽能解她身上一半的毒,但后遗症也不小,具体表现,因人而异。
换言之,这药有副作用,还是个不太清楚的副作用……所以,有个大夫在身边以防万一,是很有必要的。
这也就罢了,左右顾还卿早有心理准备,但为毛她连慕听涛都不能见?
“见他干什么?”姬十二扬着烟雨般的墨眉,一脸纯真的反问。
顾还卿想了想:“他待我极好,从小到大就属他最疼我。”
一句话引发战事,姬十二当场变脸,并摔了一个貔貅玉纸镇!
顾还卿莫名其妙:“你这是做什么?我也不是非见他不可,只是有些话想问问他,也不行吗?”
她是真有事问慕听涛,通过东翁山和刑部大牢这两件事,她越来越觉得慕还卿不简单了――这决不是一个大家小姐该有的表现!而慕听涛和慕还卿一起长大,有些事说不定他会知道。
姬十二沉着如画的眉眼,冷冷地瞥着她,寒星似的双眸隐隐有火花闪烁,却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屋中的气氛很不好,姬十二阴沉着脸不说话,顾还卿又不明白他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便也不说话。
列御火抖抖索索在外面重复:“少主,小慕大人……”
“说了不见!你是聋了还是活腻了?”
哎呦我滴个娘啊!这是要杀人了?列御火被骇了一跳,整个人狠狠地一哆嗦,差点不管不顾地抱头鼠窜。
不过他是个非常尽责的属下,威武不能屈,只见他重新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喊:“少主,小慕大人是为正事,他的人在东翁山发现了新的线索!你不能公私不分假公济私自私自利以权谋私――!”
“……”
“……”
※※※※※※
慕听涛的人在东篱山找了几天几夜,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崖底发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的洞口也被封住了,方法与东翁山那三个洞口的方法相同。为谨慎起见,他们把外表的浆灰剥掉,并把封住洞口的石块移开,但并未进去查看,只派人守着。
一切等姬十二来定夺。
而这个山洞,极有可能是顾还卿所说的,姬非晚告诉她的那个山洞,因为奄奄一息的陈煊经过御医们不眠不休的救治,于昨夜能开口说话了。
他断断续续的告诉大家,他们正是在东篱山的一处山洞遇伏,保护三殿下的亲卫几乎全在那个山洞遇难。
他护着三殿下从那个山洞逃出,自己也受了伤,随后被那些蒙面杀手打下山崖,便与三殿下失散了。
陈煊的话十分重要。
故而一确定这个山洞是真的,慕听涛便马不停蹄的来找姬十二了。
凭着这条有用的线索,他见到了姬十二,但还是没见到顾还卿。
因为姬十二那张俊得没有天理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小爷我就是要以权谋私,不服你来咬我啊!
慕听涛暂时拿他没可奈何,遂掩下眼里的阴晦与心里的失望,一脸从容自若陪他去东篱山。
一行人出了大门,刚下台阶,远远就见四五个随侍打扮的男子,护着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匆匆驶来,很快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王爷,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马车上的华美的帘栊被一只纤纤素手打开,露出一张巧夺天工的芙蓉面,竟是美貌绝伦的慕明月,只见她凤目朱唇,面凝鹅脂,笑语嫣然,齿若含贝,当真是国色天香,丽质天成,美丽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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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是谁,谁说想念慕明月,想的一整夜没睡,轩娘顺应民意,放慕明月出来征服你们……
☆、056三殿下醒了
望着妹妹甜甜的笑脸,慕听涛面露不悦,眉间隐有不耐:“你怎么来了?”
自打父亲和妹妹一同指证还卿之后,他便没有再和慕明月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搭理过父亲,便连经常对他献殷勤的燕绾,他同样视而不见。
如有必要,也只是让远波等人代为传话。
慕明月在两个姿色柔美的丫鬟的掺扶下,春葱玉手拂过华美雅致的樱色襦裙,微露出米分红色蝶恋花的精美绣鞋,踏着红漆小凳,姿态优美的下了马车。
接着她轻敛衣袖,莲步款款的上前几步,对着姬十二盈盈一礼,声若莺燕:“王爷金安,明月冒昧前来,还望王爷见谅。”
一阵香风袭来,姬十二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精致的眉峰,没有开口。
慕明月柔柔一笑,不以为意,抬头对沉着脸的慕听涛道:“大哥,小妹是专程来找还卿的。”
慕听涛微觑姬十二,不咸不淡地道:“那你来的不巧,还卿她今日谁也不见。”姬十二是这么对他说的。
“啊,为什么呀?”
慕明月纤指半掩樱桃小口,楚楚动人的凤目瞪的大大的,转脸对着姬十二道:“王爷,还卿她怎么了?可是病了吗?”她乌黑浓密的长睫一眨一眨,模样非常的纯真无邪,我见犹怜。
姬十二垂眸轻掸落在纯白狐裘上的一粒灰尘,美玉无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一言不发。
“都怪我……”眼圈一红,明月的美眸中立刻氤氲上一层薄薄的水汽,越发显得水光莹莹,楚楚可怜:“若不是我们未把事情弄清楚便指证她,她也不会到大牢中去受苦,也便不会……”
她微哽的声音充满了歉意与自责,望着姬十二的神情满是懊悔,目光如泣如诉:“弄不好,我们极有可能冤枉了她,那可真是罪过了……王爷,其实明月来此的目的,一是想再仔细的问问她当日之事,重新求证一番;二是想向她表达我的歉意,这件事,可能真的是我们太鲁莽!太冲动!误会了她也说不定……”
“明月真的很内疚!”慕明月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显得十分沉痛,红红的眼圈中蓄着泪水,欲落未落,俨然愧疚的不行。
“可是王爷,明月真的不是有心的!”她话峰一转,解释起自己当初的举措:“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急,又那么凑巧,明月也是担心三殿下,情急之下未做多想,直觉地认为是还卿她要伤害三殿下,结果……”
她停下话头,拿绣着月牙的帕子轻拭着眼角,察觉姬十二一直没有反应,也不知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便不着痕迹打量他,却发觉他根本没有看自己!只专注地把玩着他腰间的紫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