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在她眼里,总是神圣的,不可亵渎的,他时常蹙紧的眉心满是禁欲感,发自肺腑的笑也充斥善意,宽厚的肩膀极具安全气息,他的身躯、神情、举止,都是稳重的代名词。
让她极少会联想到关乎情.色的东西。
她之前看过这样的话,拿来形容她们这类粉丝的心情甚是贴切——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就算我不顾一切跋山涉水地来到你面前,流着泪说我爱你,你也只会礼貌的点头,回一声谢谢吧。”
不妄想索取,不奢求回应。
知道自己仰慕他,而他也许会因为许多许多这样的仰慕感到欣慰,就足够了。
这就是她对傅廷川的全部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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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过度亢奋的后遗症,姜窕失眠了。
辗转反侧,酝酿不出一点睡意。
她拎开被褥,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裹了件外套,就跑去外面了。
夜已深,酒店的庭院里静悄悄的,银杏叶子被涂掉一半的青绿,桂花香浮动在鼻端。
风似乎都成了金黄色,掀动草影,窸窸窣窣,给这个秋天轻哼诗歌。
姜窕把房卡夹在指间,来回翻转着。
她在卵石路上走了一段,忽然瞧见路尽头的花圃边,有一团大黑影。
定睛一看,是个男人蹲在那。
姜窕又走近两步,认出了那个人。
傅廷川。
他头发乌黑,像漆着夜色。
肩头也很是挺括,蹲那么矮都没一点卑躬屈膝感。
只是下巴老昂啊昂的,右手一会从左手里拿出点什么东西,扔进草丛里。
和他的距离愈来愈短,姜窕听清了他在念叨催促什么:
“吃啊……快吃……”
“傅先生?”
姜窕不知是该去问好还是该不打扰,但她已经遵从80%的内心叫出声了。
对方略微偏脸,看清楚姜窕后,含蓄地笑笑:“姜小姐。”
他记得她的名字,这对姜窕来说,毫无疑问是惊喜。
傅廷川抛掉最后一点,掸掸手站起来。
“你在看什么?”姜窕一边发问,一边靠近花圃,低头。
不算高的灌木丛后面,蜷着一只全白色的奶猫。
就是最普通的猫种,很瘦,脸蛋尖尖的。
酒店附近总会有不少流浪猫,尤其在这种位置较偏的影视基地,人烟多的地带,流浪动物也会跟着多起来。
“野猫,”傅廷川单手插兜:“我下来夜跑,跟着叫声找过来的,看到我,它倒不叫唤了。”
这回换姜窕蹲下,她双臂交叉,覆在腿上,盯着那小团白色。
随后,她看到那猫脑袋下边的空地上,摆了一堆被揪散的小面包:“你给它喂面包啊?”
“前台只有这个,”傅廷川语气平平,在姜窕头顶上方说话:“一口都不吃。”
他的音色像含着沙,又像含着水,仿佛正为这个不瘟不火的秋夜所准备。
姜窕听出了零星的抱怨意味,不禁弯下眼角:“猫大多不吃这个的。”
“快饿死了,还挑食!”男人故意冲小猫凶了句。
白森森的小可怜依旧动也不动,只瑟瑟发抖。
姜窕起身:“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火腿肠,虽然猫狗不能多吃这些,但垫垫饥还是可以的。”
说完转身就按原路奔回去了。
傅廷川注视女人的背影片刻,收回目光,继续看那只小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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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窕很快弄来了火腿肠。
不是那种标准体型的,很小很短一跟。
“前台只有杯面,我从那里面拿出来的,”姜窕解释,边利索地用牙咬开肠衣:“只有这个。”
她撕掉包装袋,掰开一小节扔到白猫跟前,断言:“肯定吃。”
火腿肠鲜味重,小猫果真扬起头颅,嗅了嗅那段,接着就张开嘴,小幅度嗫咬着。
“这小家伙……”傅廷川重重叹气。
小白猫坑着头,专心致志吃着,异常可爱。它脑门毛绒绒的,姜窕心底也软绵绵的,她忍不住探出手臂,去摸它的头。
“哎呀。”
细弱的惊呼刺穿夜色,傅廷川匆忙低头:“怎么了?”
蹲在脚边的女人缓慢地举高一只手,像课堂上请示去厕所一样尴尬:“被挠了……是我没注意。”
路灯下,那只手白莹莹的,有如暖脂。
唯独中指被划了道极细的口子,微小的血珠渗出来,红得扎眼。
傅廷川心率加快,别开眼去找猫。
那家伙已经后退两步,嘴里叼着半截火腿肠,警惕地望着他俩。
傅廷川想说些什么,责怪那只猫,还是关切下身边的女人?
好像讲什么都不大对。
“流浪动物的护食心都很重,”好在对方先开口了:“它前肢还受伤了。”
姜窕拿出手机,按亮闪光灯,照向那一处:“看到了吗?”
傅廷川留意了下猫的前爪,左边那只的关节处,的确有很大一块殷红色伤口,已经化脓,被风熏干。
刚才它一直趴着,爪子缩在身下,根本没人察觉。
姜窕按灭白光,瞥了眼手机时间,00:27。
“太晚了,回去吧。”她起立,把剩下的火腿肠三两下掐成小块,丢到草丛里。
傅廷川望向姜窕,视线所及之处,能望见女人饱满的额头,小巧的鼻尖。他问:“猫就扔这?”
“十二点半了,”她讲话时总不看他,像是有些怕他:“你们明星熬夜,明天气色会不好,皮肤也不如睡得饱吃妆。”
“职业病。”傅廷川淡淡地掷下一词。
他还惦记着她的伤口:“你手抓成那样,要去打疫苗吧。”
姜窕甩甩那只手:“不要紧,伤口不深,我房里有碘伏,回头消个毒擦点药膏就好。”
心真大,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傅廷川又忍不住瞄她的手。
也罢,她都不担心自己死活,他过度去管教也没多少意义。
“猫呢?”傅廷川敛目,那小白猫还在戒备地啃着火腿肠碎肉。
“我们已经尽力了啊,”姜窕呵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至少它今晚能填点肚子,以后就看它造化了。”
“你在记恨他抓你么。”傅廷川忽然提出一个很诡异的疑问。
“没啊,”姜窕对他这个结论不明所以,“你认为我不救他回去是在报一挠之仇呀?”
“不然呢?”
“救回去了,养在哪呢?也没时间照顾,附近没宠物医院,我们剧组颠沛流离四处跑,猫一直换环境,对它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姜窕侧目去看傅廷川:“全世界那么多流浪动物,也没办法都照顾得到的,对吗。”
四围安谧,傅廷川不再言语。
“走吧,”姜窕娓娓催促:“回去吧,傅先生,好晚了。”
她始终记挂着他的作息,拍戏时很累人的事,她希望他睡眠充足。
“嗯,”男人终是放弃了:“你先。”
姜窕走在前边,傅廷川在后面,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漫步徐行。
姜窕感觉到后头的男人突然驻足。
她回头望过去,只见傅廷川又折了回去。
他不假思索,干脆地脱掉外面那件用来避寒的灰色开衫,上身就余一件短袖。
男人弯下腰,三两下用衣服将那猫裹好,提了出来,兜在臂弯里。
他的手臂肌肉半笼在昧处,比平日里更显结实。
“能救一个是一个,”他快步朝姜窕走回来。
他眼睛里有满天星,神采奕奕的,仿佛不再是年近不惑,而是重返二八年华。
怀里的奶猫在咪咪叫。
他停在她面前,无所顾虑的样子就像个大男生一样,然后,他笃定地说了三个字:“我来养。”
☆、第七章
姜窕望着傅廷川,忽然有些理解她的父亲,为什么快六十了还经常童心未泯。
男人的某些心智和特点,是不以年纪为转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