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似飞鸿踏雪泥
剑势冲云而起,飞雪散入尘寰。
纯粹的本源之力在锋芒间碰撞,袅袅晕染开几寸虚幻莲花,落地的瞬间又倏忽破碎开来,散为天地灵气,融于虚空之中。
远远地,丝缕流光拂坠而落,轻巧地掠过元始素白的衣袍。
玉清道尊瞧了它半晌,慢慢伸出手去接了几点流光,掌心微拢,似觉触感清凉温润。他眉眼微动,遥遥地往山峦层叠处望去,唇线微抿,转而凝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殿宇内,太清耐心地检查着人族使者带来的手环,保险起见,分割出一缕神识往里探了探,过了片刻,他什么也没说,阖眸沉思了良久,望向下方垂首等待的使者。
他神色淡淡,垂眸望来,不带半分压迫意味,却觉周遭空气愈发寂静,好似落针可闻。玄都与使者皆屏气凝神,安静地等待着。
隐隐有些预感后,太清并不急着去处理眼下事务,倒是顺着元始的目光望去。
太清眼底的漠然荒雪,在遥遥触及远处两道身影后,又消融成了一片朦胧烟雨。直至于无悲无喜的心境中,闪过几分哭笑不得的情绪。
他明面上仍是一派严肃,只在心头一本正经地盘算了一会儿:
被拆的昆仑倒为其次。
早晚能教蠢弟弟自己滚回来修补,顺便来个兄长爱的关怀套餐。
不过这么任性肆意的模样瞧着挺生动的,不妨再加个五千年禁闭,好好养养。
思绪飘忽了一会儿,他又支着下颌,唇边笑意浅浅,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
妹妹弹琴真好听。
妹妹似乎挺喜欢剑舞的样子。
为什么妹妹会被蠢弟弟骗走呢?
果然是好久没揍通天了吧!
长兄颇为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自己也是帮凶的觉悟。下方的使者神色一凛,面上带出几分忐忑不安。
他战战兢兢地问:“敢问尊者,可是事情有些麻烦?”
太清垂眸凝思,轻轻摇了摇头,只道:“把情况再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吧。”
使者面色凝重,愈发不安起来。事已至此,也只得压下那份忐忑,尽量语调平缓,不掺杂些主观臆断,开始叙述起来:“瘟疫刚开始时,只有极少部分族人产生症状,起初不显,后来愈发严重,以至于卧床不起、形销骨立。因为人数较少、分布又广,而未引起首领们的注意,只当他们外出打猎捕获食物时,误食了一些毒物。”
“这本是常有之事。”
使者停顿了几许,声音平静地往后讲。
“族内的医师瞧过之后,虽不抱幻想,仍替他们开了方子,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劫。而诡异之处,亦在于此,患者虽命悬一线,朝不虑夕,却屡屡悬着一口气未散,照旧面白如纸地躺着。待医师将此莫测症状上报给首领,整个部落便似受到诅咒一般,病症在一夜之间蔓延开来,由此方确定其为一场瘟疫。”
“不同以往,感染瘟疫者多为族内青壮劳力,而黄发垂髫者皆幸免于难。由此又产生诸多揣测,在此不一一叙述。首领一方面焚香上供,等待圣母娘娘的旨意,另一方面遣吾等来此,拜访尊者,祈求抑制瘟疫之法。”
他言语既毕,又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停顿几许之后,方平静起身,垂首肃立。
太清慢慢地听着,前后比对着所得信息,神色渐趋淡漠疏冷。
苍雪般的发浅浅流淌过肩胛,纯粹而清冷的白,一如昆仑荒芜无尽的寒冰,透着无机质的冷意。非是深邃入骨的寒,而是恰到好处、规整肃穆的冷。像是这天地间顺时生长的万物,平静地生,平静地死。
公平公正,至道至理。
太清道尊淡淡地望着下方的使者,祂语气平淡道:“此为天意。”
玄都的衣角被风吹着动了一息,他神色平静,拂开衣摆恭敬地跪下。
使者张了张嘴,有话似要吐出,却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他身躯随之一颤,又下意识跪伏于地。
“然。”道尊语气一转,减弱了几分威压。清风拂过窗扉,簌簌的雪落得温软柔和,映着祂唇边倏忽泛起的浅笑。
祂遥遥目视着天光摇坠,青萍剑逐星踏月而来,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搭上露出一角的扁拐,语意不明道:“尚有可为。”
*
玉虚宫前,连带这一片的阵法早已随震动绽开莹白色的光晕,温柔地庇护着此间山脉。
而在此之上,徐徐展开的道意愈发见得绚烂,颇有种叫人眼花缭乱的意味。去其浮华,取其本质,又化成一条条玄妙的轨迹,流溢着灿金色的光华。
元始负手而立,眸光极浅。
他慢条斯理地观摩着这场论道,眼眸深处涌动着莫测的情绪。看不清是否有不满,抑或抱怨,只随手撑起阵法,听着噼里啪啦炸开的声响。
像是瞧见什么,他轻嗤一声,神情却是微松。
倏忽,元始眉眼动了动。
他偏首瞧去,那位人族的使者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地上,脸上神情恍惚,像是置身云端。瞧见他后又挣扎了片刻,方呆呆地拜下行礼。
他长年懒散在家的长兄慢吞吞地挽着拂尘,随着使者一道走出,后面还跟着玄都。
元始瞥了眼两人,随手将这片空间隔离而出。
太清掀起眼帘,望向元始,琢磨了一下理由,口中又化为简单的一句:“我打算去人族族地一趟。”
元始不免诧异了一瞬,想了想又明白过来:“与那位有关?行,通天我会管着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太过寻常,倒是让太清沉默了一瞬。长兄难得捡起了几分良心,劝道:“也不必太严格。好不容易他近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拆自己家总比拆别人家好……”
元始冷笑一声。
那眼神明晃晃的,就差直说:长兄你在说什么鬼话?
又或者,长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说谁严格?
太清有点小受伤。
“毕竟不需要与受害者本人,嗯,还有家长亲切交流呢。”
太清顿了顿,平静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转而道:“他们论道结束之后,让妹妹来找我吧。”
元始眉头一蹙,目带犹疑地望向他。
太清仍然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任凭元始打量。半晌后,他懒洋洋地笑起来:“来洪荒这么久了,也没带妹妹一览此间风光,实乃为兄失职。”
元始凝视着他,语气寡淡地开口道:“是吗?需要帮您顺手打包一只通天吗?”
“……”
太清静了一瞬,瞧着仲弟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数过:“女娲、您、阿宸,通天若是执意要跟去,便是四位圣人,哦,明面上是三位,你们是打算去拆了人族吗?”
他对着天光摊开手掌,回眸望来,神色愈发冷淡。
“如果仲弟不介意的话……”太清慢吞吞道,“也可以派个身外化身过来的。”
太清微弯眼眸,含笑道:“毕竟,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不是吗?”
神他妈的整整齐齐。
元始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勉力缓了缓情绪,没好气地抱怨一句:“长兄您怎么也想掺和这事了。既然是那位想要的,随祂便是了。”
太清微叹一声,却是上前几步,走至元始面前。两人身形相近,这般看去,便少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元始微挑眉梢,冷静地望着兄长,等着他先行开口。
太清唇边的笑淡了淡,从容不迫地与元始对视。他眼底惯常的淡漠消融了几分,眼角微扬,一如春日里缱绻多情的桃花。多情之至,无情至极,纵是无情,亦可动人。
而定睛望去,却觉那淡漠虽不外显,亦早已融入骨血。
崇尚无为的太清道尊,在世人眼中,自是一派清静无为、道法自然。而他沉凝许久,却开口道了一句:“毕竟为兄只有两个弟弟。”
“现在,又多了一个妹妹。”
长兄微微含笑,抬眸望向远处。
元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意气飞扬的青年持剑而立,唇边笑意灼灼,像是盛放在硝烟与烈火中,靡丽艳绝的花,透着血色的锋芒与不息的战火。
他眼眸动了动,视线微抬,又瞧见玉宸。
少女如瀑的墨发垂坠而下,蜿蜒于绯色裙裾之间。剑意凝霜含雪,清冽出尘,唯独杀伐之意不散,逆轮回,踏生死,辗转纵横红尘而上。
“天命杀伐,唯独上清。”
太清语调平静,目光瞥向一旁的元始,微微含着悯意:“即便没有封神,也会有其他。”
他轻轻叹了一声:“为兄平生无甚挂念。”
“也只不过是,放不下你们二人罢了。”
元始眸光微凛,抬眸静静地望着太清。他嘴角动了动,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那边战意凌然,而这边愈发见得死寂。飞雪无声无息,将此景渲染得绵长。簌簌的雪沾染了几星辰光,自结界外穿过,平添几许寂静。
太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转而道:“先前那几日,妹妹除了准备躯壳,暂且安置定光以外。剩下的时间,寻我借了灵草灵果,却似在熬什么汤药。最初确实是她在帮我的忙,后来,倒是我陪着她折腾。”
似是想起什么,他笑容中又带出几分无奈。
听至此处,元始已然明了,眼眸中的冷意却凝而不散。他定定地望着太清,语气平静道:“我不会对通天动手。”
不会有什么迫不得已,抑或必须一定。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却是干脆利落指天起誓:“吾生之初天地合,吾生之后万物生。天若仁兮未别离,地若仁兮佑吾逢道途。”
“……”
“天命予吾结亲缘,福泽绵长兮不思绝。干戈流落起倾颓,唯吾至亲兮当同归。此心不改共天地死生,此意不绝同洪荒诞灭。”
“……”
“——父神在上,大道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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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教主也不知道哥哥们每天都在想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但是教主知道哥哥们永远都是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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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文化的后果就是:编的好辛苦啊:)
试图仿了一下《胡笳十八拍》。
然而事实上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一段编了什么。
把一只学渣咕咕吊起来,抖一抖,哇!
更新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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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唔,上一章的评论让我慌了一下。
其实玉宸也许只是在想和无当的话对应一下?
[琢磨]想多了的和我一起面壁思过鸭。
顺带那个拆家的二哈……
实话实说,我整只咕咕都不好了。
眼前仿佛出现了画面[快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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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一下,我推测的两兄弟的谈话本质。
事情真相的叙述权属于太清/玉清√。
毕竟这兄弟俩永远能从只言片语推演出问题本质,甚至能用意念交流。[不]
推测过程大概是:
太清:人族瘟疫是天道的意思,但是我想去看看。
元始:行,您心中有数就成。
太清:我想带上妹妹。
元始:??您怎么不干脆点说您想带通天去。
太清:你要不一起来吧。
元始:??!您到底想干什么。
巴拉巴拉的描写之后。
太清:唉:-(,说实话不是我想去,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两人。虽然封神应该被浮云了,还会有其他针对三清的劫难。
然后顺便解释了一下,妹妹对此早有准备,据他估计亦是想牵涉量劫。
隐藏含义就是:导致三清最后走到封神局面的前因,可能在此次量劫中。
元始懂了之后,觉得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不管三清会因什么决裂,从源头掐灭他会对通天下死手的可能性就可以了。
(●` 艸 ?)之所以巴拉巴拉立了一个复杂的誓言,考虑到,决裂是不可能决裂的,但是揍弟弟怎么可以不揍:)。
我弟弟,揍了就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