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汐却不敢肯定,当自己出现在对方视野中时,是否会被认出来,所以他毅然扭头,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嗯?”
忽然,陈汐再次伫足,赫然看见,在那街角不远处,正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驻足,茫然无措。
那赫然就是木头和崽子,只是一年不见,这两个第一次从山野中走出的稚嫩少年,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们的脸颊枯槁,眼眸暗淡而惘然,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没了那坚定卓绝的志向,反而像颠沛流离在接头的乞儿。
“他们……怎么会沦落至此?”
陈汐怔然,他明明记得,自己一年前和他们告别前,还在储物袋中多给了他们一些神晶,再加上卖掉那一支凶兽独角的报酬,应该足够他们在浮罗神城中存活了。
可很显然,在这一年时间中,在他们身上曾发生过某种意外。
无论什么意外,皆都让陈汐心中禁不住升起一丝惭愧,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们只怕还呆在那纯朴而原始的深山村落之中,依旧还有着少年人应有的志气和热血,依旧憧憬着未来……
“木头,崽子,不要出声,沿着街道向前走,等走出城门,我便带你们一起离开,来日定给你们谋一份拜师学艺,修行神道的机会!”
一道平淡中蕴含着抚慰人心力量的温和声音倏然在木头和崽子耳畔响起,令两个少年浑身都是一僵。
旋即,他们眼眸中的惘然之色一点点消失,由原本的暗淡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
是那位前辈!
两个少年彼此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吭声,一年中所遇到的困苦,早已磨掉了他们眉宇间的青涩和稚嫩,让他们开始懂得世事险恶,人心叵测。
可他们依旧坚定地信任陈汐,因为……正是陈汐带着他们两人第一次走出了深山,第一次来到了古老而繁华的神城,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中的光怪陆离。
所以他们相信陈汐,哪怕已经有一年时间再没见过对方。
这就是少年人,饱受磨难之后,心中兀自有着自己的坚守和善良。
两人没有迟疑,比肩匆匆朝城外行去。
和其他城池一样,浮罗神城同样有着四道城门,分别位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叶琰坐镇在东城门,正西方向上又有朱冬亭和魔礼丑缀着,所以陈汐只能选择南北两道城门中的一个。
现在,他便正在靠近北城门,一路向北,不再踟蹰。
只因为陈汐心中多出了一丝牵挂,那就是木头和崽子,他心中有一丝愧疚,便打算还对方一个锦绣道途,这就是他做事的准则,从未改变过。
……
“这次若那小子再改变方向,迂回不出,我可就不会再如此忍耐下去了!”朱冬亭脸色阴沉如水,胸腹间塞着一团汹汹燃烧的怒火。
之前陈汐忽然改变方向,让他原本亢奋激昂的心情一下子像被浇了盆冷水,又是愤怒又是憋屈。
他堂堂紫冥神宗大长老朱罡山的嫡系后裔,身份何其尊崇,如今却被人耍的团团转,还只能像个小偷似的怨妇似的隐忍着,可想而知心中是何等愤懑了。
“公子方向,这次就是您不开口,我也会亲手杀了他!”魔礼丑也是咬牙不已,这混账小子简直太气人了,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又卑鄙又无耻又混蛋!
正说着,两人就看见,陈汐的身影此次并未再迂回,而是直接朝城门外行去。
这让他们顿时眼睛一亮,心中挤压许久的杀机犹如喷发的火山似的,涌遍全身。
“走!”
“这一次本公子一定要好好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生死不如!”
……
“嗯?这两只小蝼蚁今天怎么出城了?这可有些不正常,我得速速去禀告云晟师兄!”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名紫冥神宗弟子忽然从街上站出,目光遥遥望向了那刚消失在城门外的木头和崽子身上。
这名弟子,正是当初抓住崽子和木头,从他们记忆中搜寻到陈汐踪迹的那位“廖师弟”。
后来,在他的师兄云晟的安排下,他将崽子和木头记忆中的一部分抹去,重新放回了城中,同时在暗地里对其严加监控,为的就是希冀从两个少年身上获得到更多有关陈汐的线索。
如今,木头和崽子的异常表现,顿时令廖师弟精神一振,辛辛苦苦一年时间全部耗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身上,这让他心中也挺憋屈无奈的,幸好,这一切似乎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唰!唰!
不过,还不等廖师弟采取行动,两道身影便从他眼前倏然掠过,刹那就消失在了城门外。
这一切虽发生极快,可还是让那位廖师弟认出了对方身份,禁不住一阵目瞪口呆,“是朱师兄和魔礼丑前辈?难道他们也已经发现了不妥吗?那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去禀告给云晟师兄?”
他很清楚,朱冬亭好大喜功,若是让后者知道是他将此事通知给了云晟,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了。
怎么办?
廖师弟陷入到了犹豫中,最终叹息道:“罢了,我就再等上片刻,片刻之后再去禀告云晟师兄,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朱师兄抢下所有的功绩了,如此一来,自不会再怪罪于我了。”
可惜,廖师弟并不清楚,他耽搁的这一点时间中,却是发生了太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原本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可最终都因为他耽搁的这点时间,令得一切都耽误了……
第1587章 杀戮乍起
北城门外,是一片连绵山林。
由于天道法则的不同,再加上神灵之气的孕养,令得上古神域中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皆都坚固无比,搁在三界之中,这些寻常可见的草木都能称得上是罕见的神珍了。
可在这上古神域之中,却是司空见惯,别说是修道者,连未曾修行之人都不会多看上一眼。
哗啦~~
走出城门后,陈汐毫不迟疑,袖袍一挥,就将木头和崽子收起,藏在了随身携带的神宝之中。
然后,他目光凝视了一番远处的山林,便身影一闪,倏然消失原地。
……
“这小子怎会收走了两名凡胎未脱的少年?”片刻后,朱冬亭和魔礼丑出现在陈汐原先所立的地方。
“阿丑,这时候哪还管这么多?”朱冬亭眸中尽是亢奋杀机,“这小子居然孤身进入到了深山老林之中,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快走,我已经一刻也无法容忍了!”
说着,他身影一闪,就朝远处山林冲去,手中更是滴溜溜浮现出一柄华美炽盛的神剑,流溢着刺目金辉,很是不凡。
“公子小心,以防有诈!”魔礼丑见此,连忙追了上去。
身为一名历经诸般风雨血腥的洞光灵神,魔礼丑哪怕在心中把陈汐不屑到了极致,可一旦真正要动手时,他却不会生出任何小觑。
这就是一名高手所磨砺出的本能,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如此,才能在波澜谲诈,血雨腥风的修行路上活得更久。
如今,陈汐孤身一人钻入深山之中,看似是为了逃命而慌不择路,可魔礼丑可不敢如此认为了。
幸好,他已辨认出陈汐只是个洞微真神,哪怕动用再多的阴谋伎俩,也不至于令魔礼丑畏手畏脚了。
唯一令他放心不下的就是朱冬亭,他性情跋扈,行事作风浮夸,很容易就被敌人趁机收拾了。
所以甫一行动,魔礼丑便打定主意,要时时刻刻伴随朱冬亭左右,杀敌虽要紧,可保护朱冬亭的性命比这些更重要。
否则,若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可没办法跟紫冥神宗大长老朱罡山交代了。
……
不过,事态的发生还是超乎了魔礼丑的意料。
盏茶功夫后。
一片怪岩丛生,飞瀑流泉的孤峭山崖前,陈汐孑然一人,伫足在了那崖畔之侧,衣衫猎猎,长发飞舞。
使用了无相皮之后,令他的面容显得虽有些普通,可此刻他周身气机涌动,眸中神辉幽邃,映衬得他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恬淡气质。
轰隆隆~~
山崖下方,是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波涛堆雪,掀起千重浪,宛如惊雷在滚滚咆哮。
令魔礼丑意外的就是,他们一路追到这里之后,陈汐竟不再躲避,反而像在等候他们一样。
这种突兀的表现,令魔礼丑禁不住眉头一皱,隐隐感觉这小子似乎要耍什么花样了。
不过朱冬亭可不会如此认为,他见陈汐不再逃窜,禁不住得意大笑起来:“混账东西,你倒是还逃啊?怎么不逃了?该不会要选择跳崖自尽吧?”
这一刻的他,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心中积攒的怒火犹如找到了宣泄口,说不出的得意。
陈汐也笑了,道:“朱公子不愧是姓朱。”这句话,简直跟直接骂对方是猪没什么区别了。
朱冬亭登时脸色一沉,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刻,这该死的混账居然还敢辱骂自己,真真是不知死活啊!
“很好,就冲你这句话,本公子便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轰!
说话时,他身影一展,周身猛地澎湃起一股恐怖的神力波动,整个人气势大变,狂暴而跋扈。
他的确怒了,恨不得将陈汐吞骨吸髓,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还不等他出动,魔礼丑已经是闪身而出,阴测测道:“对付一只小蝼蚁而已,哪用得上公子出手,让老奴来吧。”
尖利的声音中,魔礼丑宛如一只大鸟,猛地撞碎时空,掌指缭绕一圈圈神秘晦涩的赤色神芒,朝陈汐破杀而去。
裂魂魔鹫爪!
这是“红魔灵鹫”一族的天赋神法,一对双手能撕天裂地,断神魂,裂魔灵,拥有滔天之威。
哧啦哧啦~~时空如纸糊,被轻易抓碎,裂开一道道可怖的时空裂缝,蔓延向极远处,令天地万物在刹那之间,便笼罩上一层森然可怖,混乱崩灭的氛围。
这就是洞光灵神的威势,一击之下,乾坤易改,经纬逆变,大道浮沉而不安!
……
锵!
几乎是同时,陈汐也动了,一柄剑箓在手,一股难言的恐怖剑意从其周身弥漫而开,惊扰八方风云。
刹那间,仿似由一柄深藏岁月长河中的神剑出鞘,惊动寰宇,剑吟响彻九天十地。
而陈汐更像变成另外一个人,眼眸、眉宇、乃至于身体发肤上,皆都笼罩上一股凌厉而肃杀的剑意,宛如剑中帝皇,充斥睥睨天下,驾驭万剑的大气魄。
这气势太可怖,甫一出现,就将魔礼丑之前所塑造的森然恐怖氛围一驱而散,摧枯拉朽,势不可敌。
甚至,连附近的崖畔、山岩、沙尘……天地万物都蒙上了一层迫人的剑意杀机!
剑皇之境!
魔礼丑的脸色猛地骤变,再无法保持镇定,心中骇然,万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洞微真神境年轻人,怎会一瞬间化身成为了一名剑皇。
剑皇!
这可是剑道之上的无上地步,旷世罕见,别说紫冥神宗,放眼整个雪墨域三千宙宇中的洞微真神境中,都找不出几个剑皇来!
因为这等境界,几乎都存在于洞宇祖神身上,且据魔礼丑所知,整个雪墨域三千宙宇中,拥有剑皇境剑道修为的,绝对不超过十指之数,但这其中根本没有一个是洞微真神修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