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面玻璃窗破碎的动静里,安保警报响了起来。
“呜!”
“呜!”
这声音高亢刺耳,足以吵醒绝大部分沉睡的人。
疯了吗?卡奥第一反应竟是这么一个念头。
这样一来,被吵醒的可不只是康娜,还有那位“虚拟世界”的主人,还有阿维娅这个主要目标。
情况会变得更复杂,甚至更困难!
阿维娅可是掌握着一件危险物品的!
蒋白棉同样没想到商见曜会这么做。
在“旧调小组”的预案里,面对这种状况,商见曜醒来之后应该第一时间播放小冲的嘘声。
嘘声之中,“旧调小组”几位成员会尿急,会憋尿,用不了多久就能对抗沉眠。
而这嘘声的威力会因距离衰减,对“心灵走廊”层次的觉醒者效果也不是那么好,可能得花一两分钟才会让对方有一点感觉,如想达到用憋尿的感觉对抗沉眠的地步,则需要更久。
这样一来,这片区域内,如果不发生意外,“苏醒”会呈现出符合蒋白棉希望的有序状态:
“旧调小组”几位成员先醒,过个十几秒钟是阿维娅门口的警卫,再过个二三十秒是房屋内能听见嘘声的普通人,接着是有一定距离的“起源之海”觉醒者,好几分钟之后才是康娜和那位“虚拟世界”的主人。
这让蒋白棉等人能充分利用时间差,争取在此之前吓走或者说赶跑“真实梦境”的制造者,到时候再合康娜之力,对付“虚拟世界”的主人。
至于怎么赶跑,“旧调小组”也是有一定预案的,尤其对方这种已经进入射程范围的,更是能让难度降低不少。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的方案是:
利用憋尿对抗沉睡,在一次次醒来间,依靠军用外骨骼装置的辅助瞄准功能或自动射击模式,向目标所在区域狂轰滥炸,打不中他也要吓跑他。
而这个过程中,商见曜还会使用“盲目之环”,让目标处于看不见的状态,更加容易紧张和慌乱。
可现在,商见曜没有按照预定的方案来,选择枪击别墅,激发警报。
见蒋白棉略微侧头,望向自己,商见曜叹了口气道:
“脑子一抽。”
“……”蒋白棉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商见曜的代价依旧是代价。
之前他的人格分裂、他的脑子一抽,表现得就跟第四种能力一样,分外克制某些觉醒者。
而再有用的代价,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代价的那一面。
阿维娅别墅的二楼,高亢刺耳的警报声里,康娜和头戴黑色线帽的老太太眼皮底下的眸子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转动。
……
红巨狼区,元老院处。
被剥夺了视觉的贝乌里斯发出了惊天怒吼,本能地向后跳了出去。
他还未落地,监察官亚历山大就沉声开口道:
“听觉剥夺!”
这一下,罹患“无心病”的贝乌里斯既看不到,也听不见了,整个人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黑暗无声的小房间。
“哈哈!”
贝乌里斯踉跄之间,大笑了起来。
这笑得周围的元老们、警卫们跟着露出了笑容,笑得监察官亚历山大也上翘了嘴角。
“呜呜呜……”
转瞬之间,贝乌里斯痛哭流涕,连带之前还在笑的那些人也流下了眼泪。
他们又哭又笑,时哭时笑,几乎没办法使用自身的能力和武器。
而这个时候,即将冲破城防军方阵的公民们看到一辆深黑色的摩托从附近一处斜坡上“飞”了过来。
吱的声音里,这摩托前滑兼打转,挡在了公民和次人卫队之间。
身着灰袍的禅那伽单手竖于身前,一脸悲苦地说道:
“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各位施主以和为贵。”
说是“以和为贵”,禅那伽已经将集会的公民和次人卫队的成员们大量纳入了自己的能力影响内。
“六道轮回”!
一时之间,除了广场较远之处的公民、治安员们,其余人都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他们经历着针扎、灼烧等场景,或直接昏迷了过去,逃避这一切,或蜷缩起身体,忘记自己原本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广播再一次响起,有颇为苍老的声音传出:
“暴力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协商才能满足所有人的述求。
“请相信大部分元老,我们会清除蛀虫,改善公民生活的。”
这声音带着兹兹兹的噪音,仿佛在使用质量不过关的电子设备。
听到这广播,许许多多的公民安静了,平和了。
突然,那声音的腔调发生了变化:
“不……”
这一声“不”带着点满足,带着点舒爽,仿佛刚被动地享受了一番。
“不……”
这个单词回荡在那些公民脑海中,让之前的话语被否定了。
然后,他们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难以具体描述,却让他们不分男女,同时热血沸腾,被破坏的欲望和放纵的渴求占据了身心。
而第一批公民和次人卫队之间的禅那伽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那是血流遍地,那是秩序崩坏,那是某道身影走向了高处。
那是他自己似乎不太好的结局。
“南无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禅那伽又低声宣了句佛号。
他身体立得笔直,未有别的动作。
第二百零九章 六识珠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元老院区域又来了多名“心灵走廊”层次的觉醒者,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和混乱。
而元老院内部,贵族们、警卫们正随着前执政官贝乌里斯时哭时笑,难以控制自己,与外面仿佛在两个世界。
他们之中有一个异类,那就是穿着灰色及膝裙,充当父亲秘书的伽罗兰。
她完全没受到影响,似乎被贝乌里斯忽略了过去。
此时此刻,她也没尝试对抗这名恐怖的“高等无心者”,帮父亲亚历山大摆脱能力的效果,而是收敛意识波动,走到了靠希望广场的那一面。
透过还算完好的玻璃窗,伽罗兰看到了外面阳台上翻滚挣扎、满脸痛苦的几名次人,他们之中,有的本就凸出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有的青色皮肤布满了颗粒,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再往外,下方那片区域内,许多人类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们有的身体还一抽一抽的,但嘴角已流出鲜血,鼻端出气多进气少,有的被子弹带走了大片的血肉,内脏流了出来,却一时还未死去,在那里痛苦呻吟,有的体表被腐蚀出了一个个夸张而狰狞的伤口,有的似乎在承受无数根粗长之针的穿刺,有的蜷缩了起来,嘴唇发白,在夏日烈阳下表现得像是快要冻死……
一个两个人呈现这样的状态就足以让心理素质普通的旁观者不适,几十个上百个组成的场景自然更具有那种对心灵的冲击力。
这一刻,伽罗兰仿佛看到了大量公民的死亡,看到他们的家人因此陷入更加悲惨的处境,看到大量的孩子没有了父母,被逼卖身成为奴隶。
而同一时刻,贵族们还在庄园内度假,还在宴会上放纵,还在讨论招募外来流浪者顶替公民空缺,皆大欢喜。
伽罗兰闭上了眼睛。
她的面前似乎浮现出了一道身影,那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满脸青涩和稚嫩的少女。
这是站在她进入“心灵走廊”那部黄金电梯前的最后阻碍。
这是过去的她。
虽然她已经把性格作为代价献祭给了群星,献祭给了道,但这不代表没有任何痕迹残留,不代表过去的她就此彻底消失。
在某种意义上,这还是她母亲的影子。
那位死去多年的夫人在她前面十几年观点和性格的塑造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是一位真正怜悯着底层公民的女士,因为她的父亲,也就是伽罗兰的外祖父,是依靠军功从底层爬到贵族位置的将军,而她直到成年,才搬入金苹果区。
挣扎过,痛苦过,放弃过,漂泊过,伽罗兰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回到了决定付出代价,获得能力,离家出走的时候。
……
“呜!”
“呜!”
高亢刺耳的警报声里,坐在黑色轿车内的卡奥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心灵走廊”层次觉醒者,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两名同水准的敌人身上。
因为“生命天使”项链一次只能让一个目标“心脏骤停”,没法完全消弭隐患,所以卡奥改用了另一件道具。
那是他左手握着的一串棕色念珠,共有六颗。
卡奥轻轻拨动了一颗珠子,吐出了几个单词:
“听觉剥夺!”
那颗珠子随即亮起了青绿色的光芒。
蒋白棉等人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足以吓醒所有沉睡者的警报声从他们的耳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