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福利院的那个午后,在那之后,有多久没再见了?
她一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似乎很久了吧。
她仰起头来,让热水直直浇在脸上,温热的水汽中,心底缓缓一声叹息。
她洗过澡,将头发吹的半干,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打底裤和一件天蓝色的长衬衫套上,才去隔壁的徐轩的房间敲门。
她站在门口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屋里仍旧没有回应。
她转身下楼,直接去找正在参加m.s成员欢迎晚宴的房东太太。
南风在人群里找到她,然后走过去,轻声问:“请问,住在我隔壁的那位先生去哪了?”
还不等房东太太回答,那个之前见过了几面的,南风已经从徐轩那里知道了他叫做nero的m.s成员之一,手里托着香槟酒杯,笑着对她打趣:“天呐!dr.xu居然把他的哈尼忘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回国了?真是粗心大意不懂浪漫的男人啊!”
他这样一说,南风才想起来,早上的时候徐轩的确说过,今天他就要回去了。
果然,只要一拿画笔,再重要的事情都会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人笑起来,南风耸耸肩,无所谓的撇撇嘴,说:“对啊,他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粗心大意的家伙,这么重要的宝贝都忘记了。”
她大方的与众人玩笑,不扭捏不矫情,笑声很快从人群中传出来。
微凉的海风吹动远处的椰林沙沙作响,浮悬于头顶上方的霓虹灯海也飘荡起星光的浮影,南风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想到海边吹吹风,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一个声音扬声喊道:“嘿!ji,你今年来晚了,要先罚酒一杯才能加入我们的狂欢队伍哦!”
南风猛地停下步子。
她手里握着香槟酒杯,没有回头,但是却听见一个熟悉温润的磁性声音在身后笑着回答道:“没问题,我自罚一杯。”
短短的八个字,南风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缓缓转过身来,视线停留在人群中央,那个英气挺拔的身影之上,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瑰丽的霓虹在他身上悄然流转,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周身都萦绕着朦胧迷幻的光影,他一身装扮十分休闲随意,黑色的亚麻长裤,白色鸡心领的t恤,一如她初见他时的那一晚,那一眼,一模一样。
可能他感受到了她目光的注视,于人群之中,慢慢转过身来。
他看到了她。
就站在不远处,长衫短裤,海藻似的长发,还有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与她隔着攒动的人群遥遥相望。
依旧是漆黑深邃的眼眸,映了霓虹与星光,那眼神尤为摄人心魄。
只这一眼,这一瞬间,南风耳边忽然响起了《纳尼亚传奇・银椅》中的一段话。
“她看得见海湾和海岬,树林和田野,绵延不断的海滨沙滩。海浪扑打岸边的声音越来越响,淹没了海洋其他的声音。”
她在心里说:季逸,我看得见你。
他也看得见她。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慢慢向她走去,她站在原地,看他一步步靠近。
海风从身后吹来,扬起她的长发,吹皱他的裤腿,他慢慢走近,在她面前停下,轻声问:“怎么是你?”
南风嘴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她仰起头,与他对视,在他黑亮的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她说:“是啊,怎么是你呢?”
第二十三章
清凉的海水不断涌上沙滩,漫过赤白的脚背后,又悄然退回到海岸线边缘,潮涨潮落,匆匆无声,只有海水卷起的细小沙砾粘在脚上,是轻轻的痒。
季逸和南风已经沿着海边走了很远,别墅群和正在狂欢的人群被渐渐抛离在身后,只能偶尔听见轻快的音乐顺着海风飘洒在耳畔,模模糊糊,飘飘渺渺。
季逸双手插着口袋,始终走在南风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前面的人手里提着鞋子,脚步轻快的追逐轻踏着不断拍在岸边的朵朵浪花,过了好一会,大概是玩得累了,才慢慢停下脚步,等他从身后走上来。
季逸走到她身边,两个人迎着温柔的海风并肩而行。
走了好一会,南风忽然笑起来,说:“哎,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叫做他乡遇故知?”
季逸也笑起来,原本坚毅俊朗的脸部线条也被温柔的星光染上暖意,他停顿了一下,说:“或许,这就是缘分?”
南风走到他面前,背对着身后绵延无尽的海岸线,看着他,一边退着步子向后走,一边笑着说:“能和m.s成员之一的季先生成为故知,真不晓得是不是把我这辈子的缘分都用尽了。”
季逸笑着摇摇头,又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南风说:“画画啊。”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谁让季先生您古板又害羞,说什么都不肯让我描摹一下您伟岸的身姿,没办法啊,我延期拖了画廊的画稿,只能任由他们将我发配到大西洋的孤岛上来,等着海盗船靠近后,将我抢回去做海盗船长的姨太太了。”
海盗的...姨太太?季逸觉得好笑,这是个什么叫法?中西结合,贯通古今吗?
季逸看了她一眼,说:“海盗的姨太太不也蛮好的?乘风破浪,扬帆远航,无拘无束,关键是还有一船强壮健硕的水手们,任你勾画。”
“哎,你这人......”南风皱眉瞪他:“你怎么抓不住重点呢!”
“嗯?”
南风振振有词的说:“重点不是被抢去做姨太太,重点是,你、不肯让我画,所以我才会被流放孤岛的!”
季逸笑着摇摇头,一本正经的纠正她话中的逻辑错误,他说:“话不是你这样说的,你看,你不能按期完成画稿,按照合约就要给予画廊相应的违约赔偿,这个赔偿可以是钱,也可以是新的、他们指定的作品,这是你们的之间的合约规则,是不是?”
南风点点头。
季逸接着说:“当初你要我做你的人体模特,只是一个邀请,或者是从你个人的意愿出发,我们之间并没有合约的约束,答不答应,全看我的心情,是不是?”
南风迟钝的看着他,又艰难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