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陆云正看得发呆,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辰?真是你?”
“是我。”叶关辰利落地替他接好双肩关节,“快起来,我们躲远些。”
陆云昏头昏脑地让他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对了,那个东西——”
叶关辰一弯腰捞起鼎耳:“以后再说。我们是来找你的,现在躲远些,别妨碍一恒。”
“一恒?”陆云望向场中的年轻人。九婴刚才被剑光劈过的那个头软软垂在一边,虽然一点外伤都看不出来,却好像已经死了过去似的。剩下八个头狂暴地乱喷乱咬,尾巴还用力甩打,但那个年轻人却夷然不惧,灵活地在九婴身边左躲右闪,一连三剑都砍在九婴的尾巴上。
跟之前一样,剑光砍上去丝毫没有留下伤痕,但九婴的尾巴却渐渐地不灵活起来。它身躯虽然庞大,但尾巴不能用力倒显得笨重了。年轻人索性一翻身跳上了它的尾巴,这下连火都不好喷了。
“他是谁?”陆云看得眼花缭乱。论打架他也算把好手,但这么一比就知道,身手还是差得太远了。虽说九婴之前跟八歧大蛇剧斗已经消耗了许多力量,又被真田一男折腾了一顿,但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
“是国安的警察。”叶关辰眼看管一恒爬在九婴的身上,一边躲避九婴喷出的水流,一边用宵练剑一段段地劈砍,让九婴的身体渐渐失去活动的能力,匆匆回答了陆云一句,抓起鼎耳就跑了出去,“一恒!鼎耳在这里,想办法收了它!”
管一恒已经爬到了九婴身体的中部,但他自己也知道,快要力竭了。胸前佩戴的辟火符已经渐渐焦化,很快就要失去效果,如果不是他爬上了九婴的身体,九婴怕烧到自己不敢用火,现在就麻烦了。
但即使如此,九婴喷出来的水流仍旧强劲无比,比高压水枪还要厉害些,并且这水火之怪其实便是擅阴阳之气,那水流看着是普通的水,其实暗含阴气,中人如冰,且阴气会侵入人体,渐渐将人冰冻起来。幸而宵练剑善斩阴气,他才能将大部分水流一挥为二,但这样拖延下去,迟早阴气会侵入丹田脏腑,熄灭人体内三昧火,将人活活冻死。
“你快带着陆总走!”一见叶关辰居然跑了过来,简直把管一恒吓个半死。九婴这么大,身体随便一滚就把地面压出一道沟来,要是压上叶关辰,还不跟压路机碾过去一样?
“鼎耳在这里!真田一男有办法靠鼎耳炼制九婴,是因为他在鼎耳上写了符咒!”叶关辰冲着管一恒大喊,“这上面有字!”
管一恒心里一亮。之前是腾蛇,现在又是九婴,虽然鼎的来历尚未能确定,但足以证明这鼎中必有玄机。如果真田一男能利用,那他也能用!只是先要从九婴身上下去,可九婴这样狂躁,搞不好一离身就会被喷火烧成烤鸡了。
叶关辰却忽然摸出一样东西来,在草地上未燃尽的火堆里一晃,同时冲管一恒大喊:“憋住气!”甩手就把那样东西向九婴扔了过去。
管一恒隐约看见那是一截线香,颜色深绿,应该是之前从真田一男烟盒里搜出来的那种麻醉香。他连忙屏住呼吸,死死攀住九婴的鳞甲,防备九婴闻到香气之后最初的狂躁。
九婴大概是经历过一次,知道了厉害。叶关辰的香才扔过去,它就狂吼一声,猛地喷出一股水流来,不但将香打灭,连着叶关辰也被冲得倒跌出去。
管一恒大急,正准备不管不顾从九婴身上跳下去,就听九婴的吼叫到了后半截忽然软了下来,喷出的水流也无力起来,跟水龙头似的。庞大的身躯不但没有狂躁,反而绵软无力地往下塌了塌。
真田一男的线香居然这样有效?看来之前他们的估计并不怎么正确,或许那次是有别的事情干扰了真田?这个念头在管一恒心里一闪,就被他推到脑后去了——这时候收伏九婴才是最要紧的,那线香刚点燃就被九婴用水扑灭了,想来顶多也就吸进去了一口香气,谁知道这一口香能顶多久呢?
叶关辰虽然被水冲了出去,仍旧把鼎耳死死地抱在怀里,见管一恒从九婴身上跳下来,马上挣扎着爬起来将鼎耳递过去:“快,快把它收进来!”
将妖物收入法器之中禁锢,管一恒从前曾经见父亲做过。父亲用的一般是槐木或桃木制成的神牌,在上面加以禁制之符。管一恒那时候才十岁出头,尚且画不出那么复杂的符咒,但看得多了,笔画倒是牢牢记在心里。
将妖物收入法器,其实也是用困兽符,只不过加一道牵引,将其困在法器之中罢了。倒是在上头所加的禁制,各家有各家的奥妙,都是父子相传,天师训练营里可不教这个。
管家从老祖宗管辂那一代起,其实是以观星观相著称,但在那十年之中,管家的星相之书几乎被焚烧殆尽,后代便渐渐以收妖降魔为正职了,但因为是半路出家,总归比起世代降妖捉鬼的几大家族便逊色许多。
管松是管家几代以来在降妖上最有天赋的子弟,就连这柄宵练剑,也是当初管家老太爷花了无限精力为他淘换来的,是管家首屈一指的宝物。管松也不负众望,那些年天师行里说起管家老大,谁也要说一声好的。只可惜天妒英才,才三十几岁就去了……
一时间无数往事在管一恒脑海之中泛起,不知不觉之间,他持宵练剑如持笔,下笔如有神,已经在鼎耳表面画出了无数符文。细碎的符文泛起金光,从鼎耳表面浮起,哗然铺开如同一张大网,兜头罩住了九婴。
管一恒以前也试过以法器禁锢妖物,但机会不多,而且成功率不高,关键在于困兽符与牵引符之间不能很好地融合。符咒这东西,可并不是照着描出来便能用的,倘若画符之人不能意会其中灵力的运转,画出来的符纵然看着连贯,其实内里也是断断续续的,就好比一张鱼网,看着完整,其实绳扣处全都是断开的,又怎么能网住鱼儿?
管一恒年轻气盛,且他执有宵练剑,平常的学习和训练也以近身搏斗为主,在画符上就难免欠缺一些,单个的符咒他画得不错,但多个符咒之间的融合并用就略差一筹。
但这块鼎耳却不一样,也不知是材质有异还是铸造之时用了什么特殊手法,管一恒将它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这块残片与九婴之间的联系,如此一来画符施法也就事半功倍。
九婴在符文形成的金色大网中竭力挣扎,不停地喷出火球试图烧掉符网,撕扯得符网都变了形。但不知道是不是吸入的那点线香香气在起作用,九婴的挣扎始终有些软弱和混乱,终于整张网金光一闪,连同里面的九婴一起化作一线金光,投进了管一恒所握的鼎耳之中。
喘了口气,管一恒不敢掉以轻心,迅速又学着父亲在鼎耳上连下了三层禁制,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成了。今日真是太险。”
九婴属上古奇妖,以兽身却能御水火二物,比之土蝼那等只靠天生凶性而横行的妖物更为凶悍难缠,管一恒到这会儿倒有点后怕了——他一个人来单挑这只妖兽,实在是太托大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先有八歧大蛇剧斗消耗在前,又有真田一男的线香迷醉在后,还要有这块鼎耳,才让他将九婴禁锢了起来。否则后果究竟如何,还真不好说呢。
说起来这倒正应了一句老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幸好,今天是他们做了渔翁。
第37章 兽杀
九婴收伏,管一恒这口气一泄,顿时觉得右臂钻心地疼起来。说起来他骨折到现在也才二十来天,换了一般的时候现在还打着吊带不敢动呢,他却刚才跟九婴搏命相斗了半天,压根把骨折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幸好这条胳膊给劲儿,到最后也没掉链子,否则万一剧斗中突然咔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受伤的不只是他一个。陆云摔得够呛,虽然没有骨折或者内伤,皮肉乌青可是少不了,更不用说手腕上被猫又抓得皮开肉绽,险些连筋腱都被抓断了。他还勉强支着身体看向真田一男逃走的方向:“那个日本人不是个好东西,不能让他跑了!”
“对!”猫又虽然死了,却还有飞头蛮和河童在手,真田一男留下也是祸害,管一恒立刻强打起精神,“我去追他!”
“追什么!”叶关辰一把拉住他,把折来的树枝捆在他手臂上充做夹板,从衬衫上撕下布条狠狠缠了几圈,“你这条胳膊还要不要了!真田一男也受伤不轻,跑不远的,可以慢慢通缉。再说还有寺川兄妹,都不知道在哪里。你现在去追真田,万一寺川兄妹回来,我和阿云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一提到寺川兄妹,管一恒便不敢再冒险了。寺川健看起来受伤不轻,可他手中是有八歧大蛇的,只要召唤出来,陆云和叶关辰那是没有一点儿反抗能力的。
陆云一直在旁边看着叶关辰,这时候才有气无力地问:“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我,我简直跟做梦一样了。”
叶关辰沉着脸拉过他的手臂,拼命从伤口里挤出血来:“做梦?我看你真是在做梦呢!谁让你往保护区里跑的?你怎么到现在胆子都还这么大,这么不知道死活呢?当初在科考队碰上的事都忘记了吗?今天我们如果不来,你要怎么办!”
陆云尴尬地咧了咧嘴:“我,我真不知道保护区里会这样……我只是听人说保护区里有些特殊种类的植物,开的花很少见……我想你生日不是快到了,所以……”他说着话,悄悄瞄了一眼管一恒,“我也不知道会碰上这个丧心病狂的鬼子,害得小李和小张都……”
管一恒正借着渐渐亮起来的天光翻看手里的鼎耳。这只鼎耳跟之前在文溪酒店看见的那只果然是同一材质,形状也完全一样,方方正正的。只是这一只上铸的是九婴的形象,不像腾蛇那般镌满云纹,却是下有水流上有火焰,其间露出九头,皆是瞠目张口,十分凶狞。
听见陆云的话,管一恒立刻转头:“陆总是听人说有特殊植物?没有听说保护区里有多头怪蛇吗?”
“没有啊。”陆云苦笑,“要是早听说有这东西,我哪敢随随便便进来?”
“那,带陆总进来的人没给陆总看过照片?”
“看过。就是因为看了照片,我才确认这种植物很少见,至少我们的花圃里没有,所以我才想来采几株。”
管一恒眉头一皱:“那照片还在吗?能不能给我看看呢?”
陆云遗憾地摇了摇头:“内存卡在那个人身上,可是跟他一起,都被鬼子拿去喂了蛇……”
居然是这样?管一恒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他也没法再问什么,只能换了个话题:“之前陆总被那只大鸟叼走,没受伤吗?”
说起这个,陆云倒有点后怕了:“之前那日本鬼子搜走了我的东西,幸好我从手表上拆了一节表链,一直都在偷偷磨绳子,可是还是没能及时磨断。当时要不是那只鸟,我肯定被蛇吞了。不过还好,那只鸟根本叼不动我,一路就滑到地上去了。它倒是想啄我来着,不过我滚进了灌木丛里,它够不着我就飞走了。然后我继续磨断了绳子,这才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一只鸟。”
这番话听起来也是毫无破绽的,管一恒审视陆云的神色,但陆云这几天大概没少挨真田一男的打,后来又摔得不轻,脸上也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倒很难观察出神色的变化了。
“管警官——”远处隐隐传来了喊叫声,是老王他们找过来了,管一恒也只能先咽下想问的话,起身挥了挥手。
老王等人是被九婴那低沉的吼叫声惊醒的,发现队伍里一下子少了四个人,简直吓个半死。老王立刻就要来找人,可是招募来的几个当地人却死也不肯在这样黑夜里往前走了,还是黄助理许诺提高一倍报酬,几人才战战兢兢摸过来。
此刻一见管一恒和叶关辰还在,顿时大大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人,至于两个日本人么,谁叫他们擅自离队的!及至发现还找回了陆云,大家得人的得人,得钱的得钱,就皆大欢喜了。
走进来的时候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出去倒快一些,下午两点来钟,车就开回了管理局。
往其它方向去找人的那几支队伍都已经回来了,当然是一无所获,都等在管理局门口,现在看见这一队把人找回来了,都高兴地拥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话,乱成一团。
管一恒刚下车,就听有人喊了一声:“一恒!”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抬起头,又惊又喜,“东方!”
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越过众人向他走过来,满脸笑容。管理局的负责人跟在他身边,小心地向管一恒解释:“我们本来想派人去找你们的,但这位东方先生坚持不让,说只要在这里等,你们就会平安回来……哎,谢天谢地,总算没事。”
管一恒笑着拍了东方瑜的肩膀一下,低声说:“你又占卦了吧?这是宣传封建迷信你知不知道?把人都吓着了吧?”
东方瑜满脸带笑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这个观点,我觉得有必要向我爷爷宣传一下。”
“可别!”管一恒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还学会告状了?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还不抽我!”
东方瑜哈哈笑起来。他年纪比管一恒略大一两岁,五官俊秀,文质彬彬,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虽然跟一群人挤在一起,但身上的白衬衣纤毫不染,很有鹤立鸡群的风采。他看了看管一恒被树枝夹着的右臂:“难怪这一卦里有伤,却不见血光,我还怕你是中了什么毒,被毒成傻瓜了呢。”
管一恒也大笑起来,又在东方瑜胸前捶了一拳,转身对身后下车的叶关辰说:“这是东方瑜。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这家伙有个外号叫泥鳅,可惜现在不能叫了。”
东方瑜脸上的笑容仍旧热情,却抬起眼睛仔细审视了一下叶关辰。打小在一起玩大,管一恒是个什么脾气东方瑜很了解,尤其是在管松去世之后,管一恒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基本上是沉默寡言,脸上连笑容都极少有的,就是在东方瑜和妹妹东方琳面前能放开一点,但这样的大笑却极其少见。
但是今天,他却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对自己的话开怀大笑起来。别人或者会觉得这是好友久别,又或者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但东方瑜作为极其了解管一恒性情的朋友,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尤其是管一恒对叶关辰介绍的时候,还在后面缀上了那么一句。要知道泥鳅这个外号是他们小时候玩耍的时候管一恒给他起的,有外人在的时候都不会叫出来,今天却介绍给叶关辰听,可见是不把叶关辰当做外人的。
叶关辰也对东方瑜回以微笑:“我先送阿云去包扎一下,你跟东方先生说话。不过等下你也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手臂到底怎么样。”
管一恒点了点头,转头就有些兴奋地问东方瑜:“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东方瑜笑着回答,“十三处要调人过来支援,我正好在这边,马上就过来了。还有几个人,大概要今天晚上才到。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来的路上就占了一卦,可真是凶险非常,好在是虽险不危,否则我也没这么笃定能在这儿等你。”
“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复杂……”管一恒跟东方瑜也有一年多没见了,九婴又是件大事,他还需要更多的人来搜索真田一男和寺川健,便拉了东方瑜到一边详细地讲述起来。
叶关辰带着陆云进了最近的一处地方医院。
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个大点的卫生所,建在一处荒地上,矮趴趴的两层小楼后面不远,就是一片树林。不过由于经常医治来保护区的游客,医院里治疗外伤的各种药品还是比较齐备的。
陆云这个伤看着重,不过并没伤筋动骨,医生看过之后说只是皮肉伤,消毒之后缝了几针,又打了破伤风,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
陆云已经好几年没挨过针了,一路呲牙咧嘴地走出注射室,边走边抱怨:“这医生打针够疼的……”
“你知足吧。”叶关辰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打针哪有不疼的,或者你是想得破伤风?”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车,黄助理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的大门,却正碰上一个老者从大门外走进来。老者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后背弯得很深,边走边咳,使得走路的姿态也蹒跚起来。
老者正在叶关辰那一边的车窗外走过,叶关辰本来靠在车窗边上,老者刚刚走过去,他忽然坐直了身体:“等一下。”
黄助理一怔:“怎么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叶关辰有点不好意思,“你们把车开到外边等我一会儿,可能昨天晚上灌了几口冷风,这会儿肚子很难受。”
黄助理不疑有他,连忙说:“那我去买点热饮来,一会儿回来喝一口暖暖胃。”
叶关辰笑着点点头,拉开车门下去了。
医院里人不多,叶关辰下了车,刚才那个步履蹒跚的老者已经不见了。叶关辰在院子里静立片刻,转头往东边去了。
那里是医院的药房,此刻已经快下班了,管药房的小护士不知溜去了哪里,门上已经挂上了个大锁头。叶关辰悄无声息地从后面绕过去,轻轻拉了一下窗户,果然应手而开,原来窗上的搭锁已经被人硬生生拽开,只是虚掩着做个样子。
不过他才一拉开窗户,眼前黑影一晃,人鱼飞头蛮已经冲了上来。不过这东西显然之前受伤不轻,速度都没有从前那么快,歪歪倒倒地扑了过来。
叶关辰往后一仰,左手却顺势一挥,手指轻弹,一粒黄豆大小的朱砂从指间飞出,正好弹进飞头蛮大张的嘴里,不偏不倚卡进了嗓子眼儿。
这一下可不得了。朱砂这等辟邪之物对飞头蛮来说简直如同火炭,这么卡着吐也吐不出,咽更不能咽,就好像吞了一块红炭,当即就灼烧得飞头蛮要尖叫起来,却又被卡着叫不出声,两眼翻白,好像马上就要闭过气去似的。
飞头蛮叫不出来,头颅下面的脊骨却是能动的,哗啦一声扫过去,药房的窗户就碎了两扇。叶关辰一矮身,抬手挡住落下来的碎玻璃。就在此时,呼一声一个人从窗户里冲了出来,背后隐隐有一双翅膀在扇动,直往医院后面的树林里飞去。
叶关辰冷笑一声,拔腿就追了过去。前面那人飞得虽然快,却是后劲不足,才飞进树林不远就一头栽了下去,翅膀消失,踉跄着站起来就跑。不过他才跑了没几步,就听到头顶上一阵风声呼啸,一团黑云自后移来,倏然挡在他面前。黑云之中,一段尾巴和几只脚爪忽隐忽现。
飞头蛮喉咙里还卡着朱砂,受到主人的指挥,竭尽全力冲了上去。可惜强弩之末不足穿鲁缟,它才一头扎进黑云,就仿佛被什么固定住了,只剩一根脊骨还在拼命挥动着挣扎,但也只挣扎了几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随即从空中坠地,整个头颅已经被咬得像敲开的核桃,面目全非。
飞头蛮恰好掉落在那人眼前,从他身上的衣服和花白的头发能分辨出来,这正是刚才与叶关辰他们的车擦肩而过,走进医院的那个老者。只不过他现在腰背笔挺,哪还有先前那弯腰驼背的模样。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老者慢慢侧过身去,目光狰狞地盯住走进树林的叶关辰:“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的汉语还带着一点异域口音。随着他身体的挺直,满头华发渐渐转变成黑色,就连脸上的五官都起了变化,看起来只是改变了那么一点点,却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真田一男。
叶关辰一路跑进来,稍稍有些气喘。他先喘了口气,这才回答真田一男:“你居然能借灵于大天狗,这本事确实不错,变化容貌也做得很成功,只可惜有一点疏忽了。”
日本的天狗神是具有奇异能力的妖物,这其中也包括面貌的变化。真田一男从前使用过几次这种能力,从未露过破绽,偏偏这次硬是被叶关辰识破了,不由自主地追问:“疏忽了哪里?”
“你身上的气味。”叶关辰指了指他,“确切点说,是你用的线香的气味。整天把线香揣在身上,怎么可能不留下气味?”
真田一男简直不能相信:“我只是从你的车旁边走过……”叶关辰居然就闻出了他身上线香的气味?连他自己都没闻到呢!
叶关辰笑了笑:“我是个中医,百十种草药放在一起,我都可以凭嗅觉分辨出来,何况你的线香有特殊的气味呢。”
“你——”真田一男怒视着他,“你是要赶尽杀绝了?”